這一刻,拜爾德的臉格外猙獰。


    在魔法燈盞的照耀下,他不再陽光滿麵,仿若是個公正勇猛的青年騎士。脫下盔甲,換上一身華貴的絲綢便服的一刻,拜爾德臉色深冷,陰沉地如同如同烏雲壓頂的天空,令人不寒而栗。


    這個留著一頭漂亮金色短發的青年,突然一臉冷笑,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你們聽到沒有,別到時候忘了這件事。那家夥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讓我難堪,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


    拜爾德坐在華麗的椅子上,言語低沉地對麵前三個人講道。


    他說話的聲音,好似豺狼的嗚咽。


    “還有一件事,你們一定要注意?發現我們圖謀的人,無論是誰,都要立刻抹殺!一個個都給我記住了,我聖托爾的子裔,絕對不會與一頭作惡多端的龍勾結!”講到最後,拜爾德的聲音陡然加大。


    他深棕色的瞳孔猛一收縮,發出攝人的寒芒。


    豺狼已經不再偽裝,而是舔舐著獠牙,猛地撲出藏身的草叢外!


    “是。”


    回答拜爾德的,是三聲整齊的“是”。


    但這三個站在青年麵前,鎧甲還未卸去的中年男人,隻是低頭應和,平靜的臉上毫無波瀾。


    “你們究竟聽到沒有?”對於後者反應如此冷淡,拜爾德很不滿。


    但三個人還是沉靜如淵,看不出一點情緒的波動,好似一堆木頭。


    “您說的話,我們已經了解了,會按照您說的去辦。”三人中,站在最中間,樣子最為年長的人回答道。


    這個胡須濃密,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抬頭朝拜爾德望去。


    他的眼睛很冷,像是一潭沒有任何漣漪的水,仿若不是人類所有,因為它看不到一點人類應該有的人性和情緒。


    “作為我們的發令者,大人您似乎還未適應我們千麵者的習慣。您隻需吩咐,我們都會竭力去做,不需再三提醒……”


    被他說破心事,拜爾德登時麵紅耳赤。


    他直指對方,生氣地怒罵道,“我還能不知道你們這幫貨色,多嘴什麽!”


    麵對這個公子哥的雷霆大怒,被他罵的一臉唾沫的中年人,仍然像個沒有感情的機械人,順從地低頭聽令。


    “晚上的事,您還有什麽命令嗎?”


    中年人這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更讓拜爾德氣的牙根緊咬。


    “看不起我,你也配看不起我!你當我是死人?敢這麽對我說話!我告訴你,我的叔叔是你們的頭領,我是他的侄子!”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中年人猛地一腳踹過去。


    穿著鎧甲的中年人不躲不讓,任由他這勢大力沉的一腳踹在小腹處,但他身子卻如裂分潮水的峭石,巍然不動!


    拜爾德可不是花花公子,像他這種出身的人,不可能隻是個空有皮囊的繡花枕頭。他這一腳,力道相當不輕,哪怕踹去的對象是一塊近噸重的大石,恐怕也能被淩空踹出十幾公尺。但這強力一擊,這一刻卻如泥牛入海,毫無蹤跡。


    感覺一陣腳痛的拜爾德訝然地盯著跟前的人。


    剛才那一刻,他踢中的仿佛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堵由鋼鐵組成的堅固壁壘。


    “你、你、你……”


    指著跟前毫無感情波動,隻是一味沉默的中年男人,拜爾德嚇得不敢開口講話。


    朝這個公子哥再行了一禮,這個渾身鎧甲,麵色肅然如同一尊雕像的魁梧大漢張嘴講道:“您似乎誤會了什麽?我們聽從您的命令,隻是因為首領將他的令鑒交到您的手裏,不是因為你是他的侄子。”


    抬頭瞥了一眼,中年男人繼續冷酷地講著:“執掌黑刑的人,從他握上它的那一刻,即再也沒有自己的名字,也不再是誰的親屬,他隻有一重身份——千麵行者。我們隻聽從千麵行者的話,而不是奉他亞爾曼·貝托為主人。”


    這個沉靜如山的男人,再度低下了頭。


    剛才,被他毫無人類感情的冷酷雙眼盯上的一刻,跌坐回椅子的拜爾德嚇得氣不敢喘,這個俊美的公子哥漲紅了臉,“你這是什麽意思?膽敢反抗我嗎?不,你這反抗我的叔叔!你們給我記著,我叔叔是我們貝托家族的人,你們也隻是我貝托家族的奴仆!我是你們的主人,你們的真正主人……”


    他麵前的三個人依然沉默,直到左邊那個人接替中間位置的人,冷冷打斷了他的話,“他為千麵行者一刻,便也不再是你的叔叔了。如果他自認還是亞爾曼·貝托,我們所有人都會擰掉他的腦袋,用黑刑將他的靈魂吞噬!”


    這個低矮敦實的中年人,此刻講的話徹底震懾住了拜爾德。


    寬曠的大廳裏,這一刻一片沉默。


    拜爾德愣愣地望著麵前三個如同塑像的人,臉色的猙獰與殘酷,如同被野火驚起的鳥群,“轟”的一聲再也不見蹤影。


    拜爾德渾身顫抖著,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公子哥感覺麵前三個男人,就是三頭張牙舞爪的惡獸,是地獄裏最最令人驚恐的魔鬼,是毀滅一切,這一刻正朝他撲來的恐怖天災!


    這時,三人站在最右邊,樣貌最為和藹的男人,也對他講,“不知道您還有什麽吩咐,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就要執行您的命令。”


    他說的話同樣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等他們最後走出這裏,躺倒在椅子上的拜爾德,發現自己背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小鎮另一處角落。


    在一片昏暗的地窖裏,有一幫人圍在一張橡木長桌前,用一盞格外豪華的魔法燈盞觀看著桌上的魔法沙盤。


    這個用黃沙繪製出溝壑高穀重重地形的魔法器,又是一個變化。


    黃沙坍塌挪移間,整個灰石鎮周邊的地勢被完全勾勒出來,無論森林、河道、峽穀、群山,無不栩栩如生。


    圍在它周圍的這一圈人,統一穿著黑色袍子,頭被厚重的兜帽遮蓋住,望不清樣貌。


    方桌東邊,一個佝僂著腰,似乎很蒼老的黑袍人,用手指點著沙盤。


    “大家看好了,他們一將孩子抓住,會在這個地方與我們匯合。到時你們將除了那些孩子外的其他人,全部殺掉!”


    這個老人桀桀冷笑著。


    “都說我們殘酷,這幫表麵光鮮的混蛋,還不是這樣?為了這一場戲做的真,居然自斷一臂,直接犧牲掉這麽多人。真是夠狠,夠厲害!”


    他話一說完,一旁又高又瘦的黑袍人應和道。


    “虧他們自詡為聖托爾的子弟,我呸!”


    頓了一下,這人又大笑著道,“他們可真是好命。幫我們這麽一個小忙,就能得到一件聖物,還能把關係撇幹淨。我們出了這麽一把老力氣,也才得到三件,還得被冠上一堆罵名,被橡木廳那幫孫子通緝……”


    老人卻嬉笑著道,“那是當然,讓處於光明的人墮入黑暗,總要多付出些代價。至於我們這幫本來就見不到陽光的,自然價格更低。但他們以為東西有那麽好拿嗎,桀哈哈,桀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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