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加拉赫。”尤裏安握住馬洛的手,如此祝福到,他這麽說了吧,他這麽做了吧,但是他的笑裏帶著怨恨,他的笑寒若冰霜。


    馬洛回以尤裏安一個燦爛無邪的笑容,這份純真刺痛了尤裏安的心,猶如毒液注入他萎縮的心髒。


    纏繞在他心髒上的毒蛇吐著信子,露出毒牙,嘶嘶慫恿道:殺了他,你才是真正的南境之王。你怎麽能容忍他飛的比你還要高?你怎麽能容忍這個懦弱者躍居你之上。


    尤裏安的長劍顫顫巍巍的伸向腰間的長劍,卻被突如其來貝瑞朗一把抓住,“恭喜您,加拉赫伯爵。”


    貝瑞朗欠身施禮,領著尤裏安快步而去,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


    “你瘋了嗎?你要在大殿之上殺了他,在你父親的麵前,在白冠大主教麵前,在諸多的貴族麵前,你會被放逐,永遠的放逐,權柄將落到你的叔叔手裏。”貝瑞朗怒斥到。


    “你相信他身上流淌著加拉赫的血脈?”尤裏安怨恨的說道。


    “我相信,最起碼目前為止!”貝瑞朗認真的說道。


    尤裏安麵色蒼白,如同垂死之人般搖搖晃晃步履踉蹌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當房門緊縮時,他再也無法忍耐了,他瘋狂的毀滅眼前一切之物,盡情的打砸發泄他的怒火,憤怒的嘶吼,猶如雄獅垂暮、雄鷹折翼、毒蛇斷齒。


    “我相信他是個篡位者。安妮·加拉赫,早已死在了怒浪城的地下牢獄裏,她嬌柔如玉的身軀早已被獄卒們摧殘、毀滅。我堅信他是個肮髒的私生子,是晃蕩在我上方的幽靈。”


    尤裏安累了,他瘋狂的呐喊無人回應,他讓巴爾叫來安東尼,麵對著白發蒼蒼的安東尼伯爵,他大聲詰問道:


    “他是誰?”


    安東尼伯爵麵對著一片狼藉的房屋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他是加拉赫。”


    “另一半呢?”


    沉寂代替了喧鬧,稍頃後,安東尼才囁嚅道:“邁卡維.....”


    對於這個回答尤裏安並不感到驚訝,他冷酷的說道:“他該死。”


    “他畢竟是你的弟弟。”


    對於安東尼伯爵的回答尤裏安不以為然,他繼續問道:“父親提到過什麽嗎?”


    “養子,公爵大人想要將加拉赫收為養子,在您離開以後!”


    “離開?去哪?”


    “去帝都求學,這是公爵大人的決定,他讓我來告訴你。”


    尤裏安仰望著昏暗的天花板,喃喃道:“原來如此,我又被流放了。”


    因為懼怕尤裏安以及貴族們過於激烈的反對,所以邁卡維公爵決定將尤裏安派往帝都,以求學的名義讓他離開怒浪城的宮廷,屆時邁卡維公爵就可以正式將肖恩·馬洛·加拉赫收為養子,肖恩就會獲得邁卡維家族的姓氏,以及一部分的繼承權,雖然繼承權的順位很低,但是這對於尤裏安來講,是無法忽視的威脅,臥榻之側,豈容鼾睡。


    “安東尼老師,我需要你的幫助。”


    安東尼了解尤裏安,了解他的瘋狂與暴躁,無奈的搖了搖頭,婉言拒絕道:“孩子,清醒一些吧,不要令欲望將你拖墜入地獄。”


    “老師,連你也要拋棄我了嗎?”


    “你是未來的公爵,我心目中唯一認可的繼承人。我不會離開你,但是你不能放棄你自己。”


    安東尼走了,尤裏安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他的老師,他心目中一位寬厚、慈愛的長者,一位真摯的朋友拒絕了他。


    下雨了,雨水淅淅瀝瀝的敲打在窗沿上,蜿蜒如蛇般的閃電遊戈在天空,震耳欲聾的驚雷聲卻落不入尤裏安的耳裏。


    尤裏安麵目表情麻木地癱坐在地上,許久之後,他才開口道:“巴爾,你在嗎?”


    “我在。”巴爾跪在尤裏安的身邊說道。


    “我們手上有多少人?”


    “一百人,全是精銳。”


    “把他們集結起來。”


    巴爾有些遲疑,他不明白尤裏安的意思,在怒浪城的城堡裏擅自集兵如同叛逆,這是大逆不道的罪行,但是所謂的遲疑不過是一刹那,他選擇了忠實的履行命令。


    尤裏安走到凸肚窗前,推開窗戶,讓狂風鑽入他的身體裏,讓雨水落在他單薄的身軀上,讓閃電刺入他的眼睛,他在狂風與閃電之中瘋狂的呐喊道:“今夜,我將為自己加冕。”


    尤裏安披堅執銳,蓄勢待發,在他鏡子前整了整衣領,對著鏡子中那名身著甲胄,手持長劍的戰士說道:“今夜,你將為王。”


    “今夜,你將自取滅亡。”


    影子又來了,他悠然的邁著步子,雙手背在身後,斬釘截鐵的說道:“你在自掘墳墓,你將因為你的瘋狂所毀滅。”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尤裏安憤怒的叫喊道:“巴爾呢?”


    “巴爾?”影子麵露譏笑,“巴爾他不會來了!”


    “不可能,巴爾不可能背叛我。”


    “你這惡貫滿盈的賭徒啊,趕緊幡然醒悟吧,你已眾叛親離。”


    “不,你撒謊!”


    “那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影子指著燭台上的一根蠟燭說道:“當蠟燭熄滅時,你就會相信我的話。”


    尤裏安盯著那棵蠟燭,翹首以盼,焦躁的來回渡步,等啊等,蠟燭一點一點的燃盡,但是巴爾始終未來。


    當最終的火焰熄滅時,尤裏安絕望的癱坐在地上,他不甘的嘶吼道:“為什麽?我的複仇是合理且正義的舉動。他們為什麽不能理解我?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合理且正義?”影子噗嗤一笑,“若是出自正義之舉,自有天神相助,但是為何你卻始終找不到凶手?”


    “凶手就是諾阿蒙,他意圖殺死我!”


    “為何賽巴斯沒能在巨岩城裏捉到那名巫師,隻捉拿了一名誤入迷途的獸人。”影子的華麗滿是揶揄。


    “為什麽?”尤裏安陷入沉思,稍頃後他答道:“賽巴斯失手了?”


    “哈哈。”影子哈哈大笑,他說道:“賽巴斯,那個上個時代的殘渣,驕傲與強大的吸血鬼,世間誰能逃脫他那精妙絕倫的追捕?”


    “喂,你在說什麽?”尤裏安因影子的話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慌亂當中,“賽巴斯欺騙了我?”


    “不,賽巴斯並沒有欺騙你。”影子搖了搖頭,揶揄道:“難道不是你欺騙了你自己嗎?那種無意識的、巧妙的自我暗示。”


    “該死,你在說什麽啊?”尤裏安痛苦的捂住頭,大腦痛楚欲裂。


    “既然如此,就讓我親自告訴你答案吧。這本來就是我的義務。那名巫師,難道不是你親手編造出來的虛假的存在嗎?那真正的幕後黑手,不就是你自己嗎?!”


    此時,一道閃電驚鴻而過,驚雷轟鳴聲震耳欲聾,振聾發聵。


    “不,你撒謊。”尤裏安滿腔怒火的反駁道,他認為自己遭到了戲耍。


    “你知道的,你明白的,你清楚的,你了解的,誰在撒謊,是你還是我?”


    “是你。”


    “不,是你。”麵對尤裏安的憤怒,影子淡然的回答道。


    細微、破碎、淩亂的記憶碎片猶如蛆蟲般,在尤裏安的腦皮聲攀爬、蠕動,他們嘶嘶竊語,逐漸融為一體。


    “這隻戒指。”尤裏安看著自己手上紅色寶石的鑽戒,他回想起來了,這是蠱惑之戒,這是賽巴斯送給他的,能迷惑他人的心智,操縱他人的意識。


    “沒錯。你怎麽能容忍他人染指你的金絲雀,一想到克莉絲汀有個未婚夫,你就嫉妒的瘋狂,憤怒讓你失智,你想要處死他,但是卻又不想讓克莉絲汀對你更加的厭惡,你想出了一個‘絕妙’的方法,讓他來刺殺你,你在以合理的理由處死他,亦或者放過他,克莉絲汀將對你心存感激。”


    “但是你似乎已經忘了這件事,導致你險些喪命。簡直天大的笑話,魔鬼死於自己的花招伎倆。”影子捂著肚子彎腰難以遏製的狂笑。


    笑夠了,緩過呼吸來的影子繼續說道:“至於,為何攻打諾阿蒙,更是簡單。”影子毫不諱言的指出,“你缺錢了!垂涎諾阿蒙伯爵的財富,而且諾阿蒙隱隱的反對你,你勃然大怒,將險些令你喪命的憤怒的矛頭指向他,他不過是個無辜的、可憐的家夥,成為了你驕縱輕狂的犧牲品。”


    “啊,你這個瘋子!所以父親才會厭惡你,疏遠你。”


    一切的一切,一切的真相都被影子毫不留情的指出,尤裏安頹廢的癱瘓在地,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錯了嗎?”他頹唐的問道。


    “你錯了。”影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什麽是對的呢?”尤裏安低聲下氣的請求答案。


    影子拿過一麵鏡子,放在他的身前說道:“照照鏡子,他是對的。”


    明亮的鏡子映照出尤裏安的陰鬱、悲傷的麵容,仿佛被愁雲所籠罩,當尤裏安抬起左手時,鏡子裏的人抬起了右手,在尤裏安眨動他的左眼時,鏡子裏的人眨了眨右眼,在尤裏安捋了捋右邊的頭發時,鏡子裏的人捋了捋左邊的長發,當尤裏安蓋住了左邊的耳朵時,鏡子裏的人右邊的耳朵被蓋住了。


    再也無法忍受的尤裏安伸了伸舌頭,鏡子裏的人也同樣伸了伸舌頭。


    “一瞧,他與我一致。”尤裏安高興的像個孩子。


    影子搖了搖頭,“你卷卷你的舌頭。”


    尤裏安按照影子的話卷了卷舌頭,當他的舌頭卷向左邊時,鏡子裏的舌頭卷向了右邊,“該死。”尤裏安憤怒的咒罵道。


    “鏡子裏的世界與現實截然相反,而你與正確截然相反。”影子說道。


    尤裏安被影子的話打擊的一蹶不振,他哭著臉問道:“我曾經做過一件有益於他人的事情嗎?”


    “沒有,你辜負了許多的期待。”


    “我是否擁有足以展露的美德?”


    “不,你就是惡,惡的本身。


    尤裏安泣不成聲,哭著哭著他突然抬起頭,目露凶光。


    “你這個可恥的騙子,為什麽一直阻撓我、妨礙我。”尤裏安對著影子憤怒的咒罵道:“無賴!騙子!可恥的惡棍!你不應該對我窮追不舍!現在我要你付出代價。拔劍吧!混蛋!”尤裏安一邊拔出腰間的長劍,一邊發誓要影子付出代價。


    影子略微躊躇片刻,輕輕的歎了口氣,終於默默的拔出長劍拔出防禦的姿態。


    尤裏安的劍術是那麽的精妙絕倫,劍尖仿佛有千鈞之力,他很快將影子避退到了牆角裏,然後既殘暴又凶狠的一劍刺穿了影子的心髒。


    尤裏安興奮的大聲宣泄自己的喜悅,以後再也沒有任何對手會阻礙他了,影子即將死去。當他在轉過身子看著自己那奄奄一息的對手時,影子麵如死灰、渾身建滿鮮血步履踉蹌的朝他走來。


    影子帶著臨死前的痛苦站到了尤裏安的麵前,用沾滿鮮血的手掌搭在他的肩上,用盡全部的力氣艱難的嘶啞囁嚅道:“你贏了,而我輸了。但從今以後你也就死去,對於這個世界、對天堂和希望也就毫無感覺!你存在於我中----而我一死,請看這個影子吧,這是你自己的影子,看你多麽徹底地扼殺了自己。”


    此時尤裏安終於驚恐的發現,影子的麵容無一不具備著自己的特征,影子的發絲無一不是自己的發絲,影子口腔中含著的鮮血無一不是自己的鮮血,影子衣服上的纖維無一不是自己衣服的纖維,影子的痛苦------尤裏安低下頭,發現影子的痛苦無一不是自己的痛苦,鮮血染紅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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