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處可見的汙水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小巷兩旁是低矮陰暗的窩棚和簡陋木屋,牆壁上則被一層又一層經年累月留下的汙跡填滿。雙月的光輝甚至都被那些逼仄的窩棚遮擋的嚴嚴實實,就好像皎潔的月華也在躲避著這片泥濘汙穢的土地。


    夜行的蚊蟲匯聚成一個個“嗡嗡”作響的龐大軍團從半空中飛掠而過,如此規模的蟲群在由魔法裝置保護的奧斯蒂亞城內簡直聞所未聞,莉雅卻不止一次看到那一團團月色下的黑影。


    偶爾也有尋覓血食的蚊蟲想要在莉雅身上飽餐一頓,但在大小姐稍微釋放了一點自己本體的氣息之後,那些暗夜下的掠奪者便瞬息遠遁。


    不曾到過這裏的人很難想象,就在與舉世聞名的旅遊聖地“花葉之城”一牆之隔的地方,卻有著這樣一個仿佛被世人遺忘的角落。


    【異世界也有這種地方啊……以前的時候,我可從來沒想過異世界也並非是人們想象中的樂土!】


    莉雅在心中一陣唏噓,再抬眼時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棵枯死的大樹旁邊。


    巨大漆黑的樹幹令這棵樹仿佛一座高高聳立的塔樓,扭曲盤結的枝杈倒映在眼中,仿佛一副毫無美感的塗鴉作品。


    莉雅可不是研究植物的學者,她完全不會分辨枯木的品種——當然,現下也不是操心這種旁枝末節的時候。


    “信中所說的就是這裏了,可是這一路走過來連個人影都沒有,就算是貧民區也太安靜了吧?”莉雅看了看四周,枯樹下似乎是一個類似廣場的處所,幾條主要的狹窄巷道在樹下交匯,地麵上密布踩實的腳印,顯示著這裏在不久前還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嘎嘎嘎嘎……”就在這時,莉雅頭頂的正上方突然傳來一陣幹澀而難聽的笑聲!


    說時遲那時快,銀發小蘿莉想都沒想就迅速彎腰撿起一顆石子丟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嗖——!”


    小小的石子竟然發出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


    緊接著,隻聽夜色中傳來“啪!”的一聲,一個黑乎乎的不明物體頃刻間從枯樹枝頭掉了下來。


    銀發小蘿莉快步上前,提起掉在地上的東西看了兩眼,自言自語道:“原來是一隻烏鴉啊,嚇我一跳……看樣子已經死了?這麽大一隻的話,幹脆拿回去烤了吃。”


    “嘎!別別別!巴浦洛夫的肉是臭的!嘎!一點也不好吃!”聽到一臉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口中說出的卻是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話,烏鴉竟突然口吐人言,一邊求饒一邊還驚恐的撲打著翅膀掙紮起來。


    莉雅的“龍之感知”早就發現這隻自以為隱蔽的烏鴉了,而它那雙在月下泛著血色冷光的眸子怎麽看都不像是一隻普通烏鴉,何況在這萬籟俱寂除了昆蟲連一隻小動物都看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現的巨大鳥類怎麽看都很可疑啊!


    更別說剛才那一記石子看似平平無奇,其實裏麵灌注了一縷空間係鬥氣,正常的鳥類哪有被正麵擊中還會活下來的可能?


    所以就算對方突然開口吐出一連串大陸通用語,她也沒太過驚訝,而是自顧自的說道:“既然還沒死,那就先弄死再烤好了。”


    說著,小蘿莉就掄圓了手臂,看起來是打算直接在枯樹樹幹上摔死這隻鳥。可憐的烏鴉盡管用盡全力想要掙脫,可無奈它再怎麽與眾不同也不過是一隻鳥類,哪能在力氣上比得過純種的龍族?


    眼看著那根漆黑的樹幹在視線中驟然放大,而自己下一秒就要血濺五步腦漿迸裂的刹那,烏鴉的心理終於崩潰了!它以從蛋裏孵出來之後最快的語速驚叫道:“不要嘎!快停下!我是來給你指路的!隻有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


    “呼——”


    烏鴉的腦袋在最後一刻陡然轉向,如閃電般劃過堅硬的樹幹,它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頭頂的翎毛在那一刹那的高速摩擦之後,散發出陣陣令鳥心碎的焦糊味——如果鳥也會出汗的話,它現在可能已經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小樣!我還治不了你了?】


    莉雅的嘴角微微揚起,甩了甩還因為劫後餘生而呆滯的烏鴉:“現在開始老實交代吧!事先說好啊,我的政策呢,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首先,姓名?”


    “嘎?”烏鴉那微薄的腦容量還沒反應過來,它隻是下意識的出聲表示一下疑問,甚至還沒來得及解釋就感到翅膀尖乍然間傳來一陣刺痛:“嘎?!!”


    “叫聲也太難聽了吧!”莉雅一揮手,一根漆黑的長羽在月色下悄然滑落。


    “嘎!”烏鴉的眼中滿滿的都是那根緩緩飄落的長羽,它知道,那是前一秒還在自己身上的羽翼!


    “喲嗬!現在開始裝傻了?我問你啊,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一共有多少根羽毛啊?不知道沒關係啊,那你今天想不想知道?”莉雅微微眯起雙眼,嘴角的微笑卻還保持不變——如果蘭婭或者娜兒看到她現在的表情的話,一定會很鄭重的提醒某烏鴉:姐姐大人生氣了,有人(鳥?)要遭殃了!


    “嘎!”烏鴉驀然感到一陣森冷的寒意籠罩了自己,但還沒等它開口說話,另一隻翅膀上又猛地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


    “我有沒有說過你叫的太難聽了?”把自己提在手中的小女孩正是寒意的源頭,就連那原本軟軟萌萌的聲音此時也變得冷冽無比!


    “烏鴉不就是這樣的的聲音嗎?”烏鴉感覺自己委屈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它使勁擠了擠眼睛,才想起來鳥類似乎沒有流淚這項功能。


    然而就在此時,它竟再一次看到了那隻雪白粉嫩的“罪惡魔爪”伸向自己的羽翼!烏鴉憋了一肚子委屈無處發泄,最終隻能叫出了自己這輩子都不忍直視的一聲:“喵?”


    無助、彷徨、憤懣以及更多無法細數的情緒都被揉雜在這聲百轉千回“喵”裏,能逼迫一隻鳥叫出貓叫聲,恐怕莉雅在整個異世界也算是獨此一位別無分號了。


    “這還差不多!”如今在烏鴉眼中已經與惡魔無異的大小姐點點頭:“好了,繼續剛才的問話:姓名?”


    “巴浦洛夫,剛剛就說過的。”在身體和心靈上被雙重摧殘過之後,烏鴉耷拉著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哪還有最初在樹枝上發出狂笑時的趾高氣昂?


    “有嗎?我沒怎麽聽清呢!”莉雅忽然抬起手伸向巴浦洛夫。


    “啊啊啊啊!別揪了!是我沒說清楚!是我沒說清楚啊!”麵對“魔爪”的烏鴉一個勁想要往後縮,但無奈此時被人製在手中,隻能驚叫著在半空中毫無意義的原地撲騰。


    下一秒,莉雅的小手不著痕跡的拐了個彎,撓了撓頭無語的說道:“啊?我又沒怎麽樣,你一驚一乍的幹嘛?”


    “我……”巴浦洛夫這下算是徹底的崩潰了,帶著哭腔如同竹筒倒豆子般說道:“大小姐您就別嚇唬我了,老巴浦洛夫年紀大了經不住您這樣的驚嚇啊!我這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您!”


    這是真的被徹底嚇壞了,連敬語都用上了……


    “我原本是被一名生命係法師養大的烏鴉,主人教會我說話,還曾經教過我一些簡單的魔法。後來主人去世之後,我沒地方可去,就一直守著主人的工坊。”巴浦洛夫說道:“後來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按理說作為一隻烏鴉我早就該回歸生命女神的懷抱了……”


    “說重點!”莉雅現在可沒耐心聽一隻烏鴉的往事,她甩甩手中的巴浦洛夫,打斷了對方喋喋不休的敘述。


    “啊!是是!說重點……說重點……”巴浦洛夫猛然回過神來,自己還在人家手中抓著呢,不由誠惶誠恐的說道:“那些人讓我帶你去納格爾古堡,你要找的人就被關在那裏。”


    “嗯,你指路,現在就走!”得知了目的地之後,莉雅一秒鍾也不願意多耽擱。


    等到話音落下之時,小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貧民區的廣場上!隻留下空氣中傳來一陣漸行漸遠的話音……


    “喵?你怎麽一點也不驚訝?你不知道納格爾古堡是什麽地方嗎?”


    “什麽地方?”


    “那可是奧斯蒂亞的恐怖聖地!多少鬧鬼的傳說都發源於那裏啊!”


    “嗬嗬,鬧鬼麽?我還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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