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下,燕泰康那位座師嶽父望著已然慘死當場的燕泰康,眼中怒火噴薄,形容幾近癲狂,再也無法在眾人麵前維持那副正氣凜然的大儒模樣。


    這林家豎子,竟真敢殺他稷下學宮門人。


    好大的狗膽!


    被怒氣衝昏了頭的他已然不去思考為何林修然這個傻子能殺得了燕泰康這個新科榜眼,甚至已經忘記了仙庭的仙人還在金鱗山巔那兒坐著。


    他雙眼通紅,殺心如石。


    寬衣博帶的他憤怒地將袖子一抖、一卷,抓過一旁學生手中的長劍,腳上腳尖輕踏,徑直飛向場中,要取林修然項上人頭。


    他已近乎失去理智,忘記了方才雲濤仙人所說的,金鱗試上,被奪令者所在的門派,不得挾私報複,違令者,當場誅殺。


    山巔之上,仙瑤見這位挾私報複的大儒提劍上場,以大欺小,挑戰仙庭法旨,美麗的眉眼忽地一皺,目光不由一冷,立時念動一道法訣,祭出一道雷火符,直朝他的頭頂飛去。


    雲濤仙人見了燕泰康的座師嶽父這般模樣,也甚是不喜,但他畢竟是仙庭的外來派,也曾是個有血有肉的凡人,也曾經曆過這樣的金鱗試,知道親人被殺的痛苦,對於他,雲濤仙人還是抱有一絲同情。


    於是,在仙瑤的雷火符即將擊中燕泰康這位座師嶽父的一瞬間,雲濤仙人也念動一道法訣,虛空一指,替這位大儒擋下了這道雷火符的攻擊。


    同時,他又大掌一揮,將正要衝上場的這位大儒一掌扇下了台。


    身為稷下學宮大儒,同時也是積年先天高手的他頓時四腳朝天,跌落在地。


    他隻覺得喉頭一甜,胸悶氣喘,隨即,便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來。


    雲濤仙人不去看他狼狽的模樣,轉過頭對仙瑤說道:“仙瑤師妹,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才有我等逆天而行,修仙長生。萬事萬物,也該如此,天道對我們修行者留得一線,我們對待凡人,也留他一線生機吧!”


    仙瑤見到自己的雷火符被雲濤攔下,也並無不喜,隻是望了望場下的眾人,道:“天意確實如此,雲濤師兄說得對,且留他性命,還是金鱗試的事情要緊。”


    雲濤仙人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說著,雲濤仙人便又大掌一揮,將燕泰康的屍體虛空托起,讓他慢慢飄到了他的座師嶽父身旁。


    雲濤仙人高坐雲端,對著躺在地上的燕泰康座師嶽父道:“仙道求索,從來都是九死一生,金鱗試奪令,並未說不能取人性命,林家子弟此舉,並無過錯。而且,兩人方才的打鬥,你這位愛徒也殺招疊出,如今兵敗身死,怪不得旁人,倒不如說是技不如人、咎由自取。我念你痛失愛徒,方才的事情,便不再與你追究,但你若是冥頑不靈,便不要怪我降下神通,取你性命。”


    哪怕是絕頂宗師,麵對仙庭的仙人,也隻有死路一條。


    燕泰康座師嶽父經過方才的那一掌,早已冷靜了下來,他不敢看山巔之上的雲濤仙人,隻是痛恨地望了一眼林修然與林威遠。


    最終,他還是不甘而又無奈地道:“是……是……全聽仙長安排。”


    雲濤仙人見他屈服,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再為難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金鱗試上。


    他手指虛空一勾,燕泰康屍體上的那枚白玉升仙令便從他的懷裏飛了出來,徑直飛到場中林修然的手上。


    林修然伸出手,向前輕輕一抓,便將這枚飛來的白玉升仙令抓在手中,道:“多謝仙人賜令。”


    “這是你自己贏來的仙緣,拿著便是。”雲濤仙人淡淡地道。


    “也是。”


    林修然當然也隻是對雲濤仙人客氣客氣,他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這枚屬於燕泰康的白玉升仙令。


    ……


    林修然手持著這枚白玉升仙令,在場下眾人或驚疑,或震驚,或妒忌,或陰冷的眼光中,悠然自得地漫步走上了金鱗試的起點。


    那裏,也被江湖人戲稱為登仙台。


    此刻,登仙台上的一魚十三人,都好奇地抬眼打量著林修然這個新來的“第十五人”。


    與煙雨湖的那尾金鱗一道水箭擊敗林沐風不同,林修然帶給眾人的震撼,顯然更多些。


    煙雨湖的這尾金鱗,並非人族,出場便有神異,誰都不知道它實力如何,它戰勝了林沐風,在眾人的意料之中,也在可接受範圍之內。


    但是,林修然與燕泰康同為人族,且雙方實力相差懸殊,林修然能勝,可就大大出乎了眾人的意料。


    要知道,在戰鬥開始前,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對戰會是燕泰康以壓倒性的優勢獲勝,但是,誰都沒想到,這場戰鬥的結局,竟是以他慘死收場。


    而且,林修然不僅石破天驚地殺死了燕泰康,還因此石破天驚地打破了武朝世家大派之間延續了數百年的潛規則。


    他,絕對是數百年來,武朝最大的攪局者。


    “各位早上好啊!”


    林修然看著這群用怪異眼光打量自己的小屁孩,絲毫不露怯,笑著向眾人打了打招呼。


    他們這些人,是想通過這條金鱗天梯,登臨金鱗山巔,觀摩問道之石,明見自身,從而踏上升仙之路;而林修然,也是要踏上金鱗山巔,不過,他和他們不一樣,他不是要觀摩問道之石,而是要將那塊“問道之石”收歸己有,填入歸一鏡中。


    一旦天機徹底遮蔽,他也就能放開手腳修行,再不用畏手畏腳,躊躇不前。


    林修然打過招呼,眾人卻都不回應。


    這讓林修然覺得這群小輩很沒有禮貌,本來還想著若是看哪個順眼,就幫幫他,讓他度過難關,現在看來,都得讓他們自身自滅,各憑機緣心性。


    他們打量林修然,林修然自然也打量他們。


    左邊那一排,一個個錦衣華服,一看便是“齊沈林燕白魏韓”七大世家的公子哥,其中兩個眼神看自己最為古怪的,應該就是上京林家的林卸甲和金陵韓家的韓峰。他們的上方,是那尾眼珠子滴溜溜的煙雨湖金鱗。


    林修然隻一眼,便給他們下了判詞,這一魚七人裏,除了那條魚有機會通過金鱗試,其他人要麽心浮氣躁,要麽心魔叢生,至少要再回去修煉個十來年,才能有機會登臨山巔。


    右邊的那一排,林修然看了,倒是覺得人才不少。


    除了那新科的探花沒什麽機會外,其他的眾人都說不太好,能否登上金鱗山頂,全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這裏邊,原本最有機會的,是大悲寺的圓質和尚,但這半年的紅塵遊曆、捶打人生,他雖一直穿著那件“縫縫補補又三年”的破僧袍,但僧袍內的身體,卻被磨滅了太多的靈性,以至於落得如今“成也不成”的境地。


    至於半年前那個排在倒數第二的青雲宗無思子,臉上認認真真,心裏單純至極,如今竟已是這裏邊心性最高、最有機會的。


    再瞧過去,蕊珠宮的蘇清婉,確實如江湖傳言所說,美豔動人;一旁的魔道合歡派首徒“十歡公子”看得那叫一個意亂情迷,但是,若仔細看,卻又會發現他並不為女色所動,臉上的一切,不過都是故意輕浮,他的心性較之他人,都要堅忍。


    稷下學宮的元學意,也是不錯,龍章鳳姿,一表人才,較之半年前應該有所提升才對;他旁邊的那個新科探花郎黃茂,模樣比他差些,心智也比他差些,和一旁的世家子弟一般無二,但他一張口,林修然便聽出了這人正是那日聽琴閣中傳授舉子們“偷人”之道的老司機。


    林修然十分不喜,一時眯起了眼,不讓殺意外漏。


    ……


    雲濤仙人的沙漏已然落盡了最後一顆砂礫。


    時辰已至,無人挑戰,金鱗試開啟


    山巔之上,雲濤仙人的聲音如洪鍾大呂,響徹人心,由四麵八方傳來。


    “仙路開啟,凡人進來。”


    “起——”


    雲濤仙人與仙瑤仙子合力催動一旁的問道之石的禁製,隻見得問道之石一個震動,激射出一道金光來,徑直投往金鱗山下登仙台。


    站於登仙台下的眾人隻感受到一股無形之風驟起,接著,便覺得天地瞬間開闊,是那道金光,洞開了他們眼前的無形之牆。


    “呼呼呼——”


    靈氣漫漫,仙氣滾滾。


    “走。”


    七大世家的子弟最先反應過來,爭先恐後地穿過金鱗門,踏上金鱗天梯。


    其他眾人也不甘落後,紛紛緊隨其後,或悠然漫步,或緊趕慢趕。


    唯有林修然巋然不動。


    他望著眼前這條曲折如龍蛇的金鱗天梯,一時有些感慨。


    “噫籲嚱,危乎高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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