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爬走了,門關上了。


    關上的門後,是她小侄子任性胡鬧的叫喊聲,是她母親百般無奈的遷就聲。


    她怕他磕了碰了,但她卻用笤帚趕她。


    女乞丐躲在那棵老樹後,望著自家的院子怔怔出神,哭了整整一天。


    然後,她便離開了。


    女乞丐想著,這世界,再沒她存在的必要了。


    既已多餘,那便一死了之吧!


    於是,她打算去死,結束自己無論如何想,都是悲慘孤獨的一生。


    就在她即將告別這人世之際,她遇到了這間“貪廟”。


    一瞬間,她卻又覺得,自己並非多餘之人。


    母親不再記得她了,而她也一直以為自己雙腿已瘸,再不能為旁人做些什麽有用的事,留在這世上,不過是一個多餘的廢人。


    但是,遇到了這間“貪廟”,她才發現,其實,她還有些用處,她可以一直守在這兒,救更多的人,盡可能地救更多的人。


    她又找到了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於是,她不再尋死,而是就這樣,在旁人都風花雪月快活地活著時,一個人孤獨地活在這人世間。


    很苦,很傷感,但總算不多餘。


    可如今,這間貪廟也沒了,那枯井裏的怪物,化作了一灘爛泥,再沒有哪個人會受它的誘騙而殞命了,也再不需要她的提醒。


    她,似乎又變得多餘了。


    一瞬間,她仿佛被抽幹了軀幹,一股無力與絕望,開始瘋狂滋長,那尋死的念頭,又一次死灰複燃。


    雨夜中,她盯著前方那打得正酣的兩個男子,忽然露出一抹苦笑。


    他們的身姿矯健而有力,速度飛快,武功卓絕,如果不是在方才見識過那如黑虹一般的飛劍,那麽,這場打鬥,便是她人生中見識過的、最精彩的打鬥。


    她決定,她看完這場比試後,便結束自己的生命!


    ……


    “轟”


    瓢潑大雨中,邱大歪過脖子、躲過魏素的直拳後,猛然出拳,朝魏素的腦門砸去。


    魏素卻也是將脖子一歪,身子一側,躲過了他的攻擊。


    邱大一拳轟出,隻砸中了廟旁一棵碗口大的小樹。


    轟然一聲後,木屑齊飛,那碗口大的小樹,被攔腰折斷,隻有樹皮與樹皮之間,還有著幾絲藕斷絲連。


    邱大見一拳打空,卻是並不氣餒,他xia身發力,一個鞭腿,便朝魏素的腰眼處踢去。


    虎虎生風、大開大合,正是他邱大的風格。


    魏素自然不會硬抗他這一下,魏家以身法見長,以智慧謀略見長,他魏素更是魏家的佼佼者,曉得要避其鋒芒,邱大那一腿踢來,他便又一次做出了閃避的動作。


    “呼”


    “轟”


    他一個急速後退,那招鞭腿,便堪堪擦著他的肚皮,鞭掃而過。


    他沒受一點傷,但他身側的另一棵碗口大的小樹,卻正好在邱大鞭腿的範圍之內。


    於是,又是轟然一聲巨響,小樹攔腰折斷。


    而這一次,樹皮與樹皮之間,再沒什麽藕斷絲連,那小樹的上半截,被邱大一腳踢飛,砸到了數丈遠的地方。


    邱大也因自己這次的發力過猛,隻顧進攻,未顧及防禦,將自己的弱點暴露了出來。


    “就是現在!”


    高手過招,看的便是誰能抓住對方的失誤。


    魏素看見了邱大的破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


    方才還連連後退閃避的他,立刻後足一蹬,朝邱大撲來。


    兩人的力量、身體,自然是邱大占了上風,但論到內力,卻是魏素高他一籌。


    魏素運起體力,將自己的力量,集於右手一拳。


    “哈”


    他大喝一聲,那蓄勢已久的一拳,便迅速朝著邱大的腰眼砸去。


    邱大眼珠子一瞪,有些意外,這一拳,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想要躲避,但卻避無可避。


    因為剛才發力過猛,餘勢難收,他的身體,隻能維持著這略有些變形的姿勢。


    魏素的拳頭,帶著一股強大的力量,越來越近。


    “轟”


    最終,邱大還是沒能躲過魏素的那一擊。


    實實在在,結結實實,被打了一個正著。


    “嘔”


    他如一隻被煮熟的大蝦,紅著臉,弓著身子,吐出一大灘口水。


    這一拳過後,邱大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勝負已分。


    “噗”地一聲,邱大跪倒在地。


    而魏素,也停了手,收回了自己的拳頭,站在他的麵前,一言不發。


    他並沒有因為自己贏了這場比試,而出言嘲笑邱大,在方才,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擋不住邱大的攻勢而差點敗下陣來,邱大,與他隻在伯仲之間,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哈哈哈!哈哈哈!”


    魏素沒有嘲諷邱大,他自己倒先自嘲起來。


    他喘著粗氣,仰躺在滿是雨水的泥地上,放肆地大笑著。


    “爽快,爽快,差一點就贏了!”


    邱大大笑道。


    魏素見邱大這般大笑,便知曉他一點兒事也沒有了,他不去攙扶起他,也不再搭理他,而是灑脫地轉過了身,背對著邱大,朝來時的路返回。


    “你個傻子,輸了還會笑,我懶得理你,走了,三日後,我們登天宴再見!”


    魏素漸行漸遠,邊走邊說道。


    他走得極快,這雨夜,能見度又極低,他說完這句話時,便已然走遠,沒了身影。


    這城東貪廟,便隻剩邱大和女乞丐,這兩個一正一反,躺著的人。


    ……


    瓢潑的大雨還在下著,嘩啦啦。


    女乞丐躲在貪廟的屋簷下,一動不動。


    那場比試,打完了,那個瘦削的男子贏了,而那個高壯的男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女乞丐皺著眉頭,有些擔心。


    他原本隻想看完這場比試,待得他兩人都離開後,她便一個人孤零零地去尋死。


    但現在,那個人卻一直躺在那兒,剛才的比試,他自然全看在了眼裏,那個男人,結結實實挨了一拳,他們的一拳,可是能把一棵小樹給攔腰打斷的,這個男人挨了一拳,也許,可能真的死了!


    女乞丐思慮再三,最後,決定去看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她滑動著自己的破爛板車,淋著大雨,慢慢地接近了他。


    雨水與泥水,將她的那件破爛衣服都染透了,她來到了他的身邊,他卻忽然霍地一聲,從地上坐了起來,直勾勾地望著她。


    “你可真醜!我這輩子沒見過像你這麽醜的!”


    邱大誇獎道。


    這一次,他在話的一開頭,也沒有說粗口。


    女乞丐聽了他的“誇獎”,心卻忽然刺痛了一下,像被人結結實實打了一拳。


    她沒想到自己的不計前嫌,換來的又是他的侮辱。


    她沉著臉,默然不語,轉身便又要爬開。


    她再不去管這個人了,管他是死是活。


    “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醜的人!”


    邱大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心虛,這一點也不是他的性格。


    “我是醜,我醜又怎樣,我明天便要去死了,你今晚便忍一忍,當作沒看到我。”


    女乞丐的聲音依然如黃鸝一般悅耳,使人如聆仙樂。


    那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最後的一絲反駁。


    邱大望著雨夜中那個艱難爬開的身影,望著她不斷顫抖著的瘦小的身軀,終於鼓起了他一直不缺此刻卻十分稀有的勇氣,大聲喊道:“你這麽醜,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你得嫁給我!”


    你得嫁給我!


    這五個字,讓女乞丐,驀地停了下來。


    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你這麽醜,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你得嫁給我!”


    ……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不想死了!


    ……


    gegegeng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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