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庭,世家大族賈家洞府。


    金色光幕似有若無,縹緲無形,強大法陣運行之下,光幕時時刻刻保障著賈家的安全,也隔絕著外人神識的探查,讓人無法看清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洞府的大門外,不遠處有一棵粗壯的銀杏樹,此刻,正是落葉時節,金黃的銀杏葉落滿一地,在地上鋪滿了一個金黃色的圓。


    微風拂來,有陣陣香氣,也帶起片片金黃色的銀杏葉簌簌而落,如下起漫天黃葉之雨。


    林修然背靠著這棵粗大的銀杏樹,就這樣百無聊賴地站在賈家洞府的大門外,一言不發地靜靜等待著雲裳仙子從大門內出來。


    “呼——”


    又是一陣涼風吹來,吹落一陣黃葉。


    有一葉打著旋兒,飄飄忽忽就落到了他的頭上,把他弄得有些癢。


    於是,原本負手而立的他,默默抬起了手,將掉在自己頭發上的那片黃葉摘下。


    他原本想要將它隨手扔掉,可臨到放手時,卻又忽然反悔了,默默將它重新捏回手中,拿到眼前仔細端詳,似要看清這黃色銀杏葉片中的道道脈絡。


    而這時,一個稚嫩的女童聲響了起來。


    它道:“怎麽樣,漂亮吧!我長的葉子,每一片都很漂亮!”


    言語中,盡是自豪之意。


    林修然聞言,這才想起來,自己背靠著的這顆粗壯的銀杏樹,也是一個有了靈智的修行者。


    隻是它剛才一直一言不發,自己竟是有點忘了它的存在,把它當成了一棵普通的銀杏樹來看待了。


    他從它的樹幹上挪開,回過頭去看它,就見它原本皺巴巴的樹皮上,化開一雙人臉。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眨眨巴巴的,配合著稚嫩的聲線,倒是莫名有幾分少女的味道。


    林修然拿著它的那片銀杏葉,笑著道:“確實挺漂亮的,不過,你都快掉光了,這樣真的好嗎?”


    “沒關係的,長了就是用來掉的,反正明年還會再長,那樣我的修為,就能再進一步了。”


    銀杏樹樹幹上化開的那張人臉說道。


    林修然握著它那片銀杏葉仔細地端詳著,它自己,也好奇地看著林修然。


    “仙長,你是金丹期的宗師吧!”


    它有些羨慕地道。


    “嗯!”


    林修然點了點頭。


    “前陣子剛剛晉升的金丹期!”


    “哎呀,真是好呢,真是羨慕你,我自己現在是築基期,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成就金丹呢,也許,還要個幾百年吧!一想,就覺得很是漫長!”


    銀杏樹說話時,又是一陣微風吹來,樹上的銀杏葉,又是簌簌掉落,灑下一地碎金。


    “你今年多大了?銀杏樹!”


    林修然等雲裳仙子處理事情等得實在有些無聊,見有人向他攀談,便也與它交談起來。


    隻是,他的那聲“銀杏樹”,似乎讓它有些不高興了。


    它擰巴著自己的小臉,道:“仙長,我有名字的,叫小黃,是虛靈哥哥幫我起的。我今年,大概五百歲吧,不過,是樹齡五百歲,我真正有靈智的時間,大概隻有一百年吧,不是很長。”


    “其實也不短了啊,你現在才築基期,要趕緊抓緊才行,可別耽誤了修行,不然真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金丹期了。”


    林修然這一世還不到三十歲,卻像是一個長者一樣,開始教訓起這棵樹齡足有五百年的銀杏樹來了。


    “仙長仙長,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和雲裳姐姐,是什麽關係啊?”


    銀杏樹小黃同學瞪著林修然,滿臉的期待之色。


    林修然瞧著它八卦之魂熊熊燃起的模樣,卻是一下子啞然失笑。


    方才,他與雲裳仙子一同來到賈府的門前,來找賈家的賈峪解除同心結。


    不過,雲裳仙子似乎並不願將關係鬧得太僵,畢竟賈家的那個老爺子曾有恩於她,也曾對她多般照顧,她不願太損了賈家的顏麵,她隻是叫林修然在門外等,她自己進去解決此事。


    他們一同來到賈府門前的這一幕,自然是被這棵一直都在的銀杏樹瞧見了。


    匆匆百年時光,也不知道它瞧了多少來來往往的八卦。


    “小孩子,摻和大人的事情幹什麽,去去去,一邊待著去!”


    林修然被這棵銀杏樹給氣笑了。


    隻是,它的問題,倒也讓他想起了府中的雲裳仙子,也不知道她與賈家的那位老太爺交涉得怎麽樣了,若是最後談不妥,他便也不由著她的意,好好給賈家一個教訓吧!


    “哼哼,仙長,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在這裏站了這麽多年了,什麽樣的事情沒見過,那雲裳姐姐抬頭看你的表情就不對,你的眼神也是,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來,你們兩個,一定是愛人關係,對吧!”


    銀杏樹小黃笑嘻嘻地道。


    “你知道你還問?”


    林修然白了它一眼,然後捏著它的那片銀杏葉走到它的身邊,把葉子夾在了它的嘴上。


    這樣,它的樣子,就像是叼著一根煙,顯得十分滑稽。


    這算是林修然對它八卦的一個小小懲罰。


    “呼!”


    小黃輕吹了一口氣,將口中夾著的黃葉吐了出來。


    它也沒生氣,又眉開眼笑道:“我就知道是這樣,所以所以,仙長你是帶著雲裳姐姐來賈家找賈峪解除婚事的嗎?”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小黃!”


    “我在這裏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嘛,以前,我雖然沒有什麽靈智,卻是能聽見其他人說的話,那些人有了苦惱,就經常喜歡到我樹根底下說話,我什麽都聽到了,雲裳姐姐也一樣,那時她每次從賈家出來時,都會在我腳邊哭幾聲,然後再離開,但後來,就不哭了,但其實我也知道,她並沒有多開心!”


    小黃說著,樹幹上的那雙眼睛一抬,頗為滿意地打量著林修然,道:“所以,我現在看到雲裳姐姐那個高興的樣子,其實挺開心的,你啊,比起那個什麽賈峪,一定會是一個不錯的男人,至少,雲裳姐姐現在很開心!”


    “她剛才走過來時,明明是一臉冷冰冰的模樣,你怎麽就說她很開心?”


    “我們這些樹啊,草啊,看你們人,當然不是用眼睛去看啦,是用心去感受的。”


    它說話時,又是一臉的驕傲之色。


    “這些,都是虛靈哥哥教我的!”


    “那它,有沒有教你另一件事情?”


    “什麽事?”


    銀杏樹小黃疑惑地道。


    “身為一棵樹,不要那麽多話!不然,會被人砍掉的!”


    林修然說著,做了個抹頭的動作。


    這一下,把小黃嚇得直打冷顫,無風的情況下,它竟開始樹影搖晃,簌簌落下許多黃葉來。


    颯颯,颯颯……


    ……


    而在這片簌簌的黃葉雨中,賈府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那個身著紅衣,眼角邊有淚痣的美婦人,從門內走了出來。


    她一眼便望見了樹下的林修然,一言不發,隻是朝他露出了一股如釋重負的笑容。


    那模樣,很美!


    有人曾這樣形容美人,說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有人也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如此種種,說法多般。


    但林修然看著她那模樣,卻似乎不再想用什麽美好的詞去形容她。


    他也隻是站在那,一言不發,衝她微笑。


    然後,在簌簌黃葉雨中,他伸出手,摘下其中一片,放在手裏輕輕一吹。


    那黃葉便打著旋兒,飛過他們相隔的距離,最終,飄飄忽忽地落到了她的頭上。


    像是一個極美的發飾。


    雲裳仙子大抵也是覺得有些癢,默默地將那片黃葉從頭上摘了下來,然後,捏在手上,也如方才的林修然對著陽光那般,細細地瞧著葉片上的一道道脈絡。


    像是一條河,在主幹上又分出去了許多條河,一脈又一脈,無窮無盡。


    “真漂亮呢!”


    她仰著頭,癡癡笑道,誇獎著這片銀杏葉。


    林修然一時也有些癡,跟著道:“是啊,真漂亮呢!”


    一旁的銀杏樹小黃,聽著兩人的誇獎,頓時又不害怕了,很是高興。


    “是吧,漂亮吧!我長的葉子,每一片都很漂亮的!每一片,我都是認認真真地在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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