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亭,臨水池。


    一涼亭,一池塘。


    涼亭是紅木雕欄畫棟,池水是荷塘倒月。


    無塵上,道觀旁原本是沒有這涼亭池水的,也是多虧靜梓的奇思妙想。誰知道她那天是怎麽腦子一抽想著在竹林邊,紅楓旁建這樣一精致景觀。


    雖說,最後效果出來的確意外的不錯。


    唯一可惜的是,藍隨放在池中的錦鯉老是會被米沛兒和靜梓倆人合夥釣上來吃掉。


    吃錦鯉誒!!!


    難道不知道要撒孜然和辣椒麵的嗎?


    。。。。。。。


    咳咳,說回正題。


    藍隨與安培晴明坐在涼亭之中。


    石桌之上,一壇酒,兩酒杯,一碟熏製秋刀魚,一碟如鹵牛肉,一碟鹵豬肉,外加小碟用醬油,辣椒,大蒜,香菜混合蘸料。最後則是一碟毛豆。


    可以說,下酒好菜皆在於此。


    正所謂,飲食男女,人之大欲。


    在還未脫離人的範疇之下,人總歸就這麽些愛好。


    藍隨不免俗,安培晴明亦然。


    板月慧已經退下,其餘座敷,米沛兒,熏,靜梓等,都在裏道觀靜靜安坐。


    涼亭中隻餘藍隨與安培晴明。


    “請。”


    藍隨招呼一聲,拿著筷子示意安倍晴明可以起筷子。


    紙扇被放置衣中,晴明捏起筷子,先行夾起一片牛肉,沾了點蘸料後放入口中。


    牛肉的具有q彈口感,再加之鹵水與蘸料混合香味,一口吃下就是滿嘴辛香。眯著眼睛,晴明細細咀嚼後方才吞入口中。


    再拿起手邊的荷花酒,點點品入口中。烈酒辛辣,卻又荷花清香與獨特柔和感。


    放下酒杯,也是不免讓晴明公滿足的感慨一聲:


    “現代的生活還真是富足啊~”


    看到客人滿意後,正要起筷的藍隨,聽聞這話好似想到什麽發出一聲嗤笑來。


    晴明奇怪的看了一眼藍隨後,問道:“是我說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嗎?”


    “不是,不是。”


    連忙擺了擺手,藍隨解釋道:“隻不過是想到現在網絡上有許多人說著古時候的生活有多麽的好。


    但是,此時聽聞晴明公你的感慨,不由的讓我覺著有些好笑。”


    “網絡上的人。”


    晴明喃喃著這幾句話語,似乎是想到什麽。然在藍隨目光看過來的時候,他卻是繞過這番感慨,轉而點著桌麵上的牛肉說道:


    “那麽他們估計會受不了古代的生活,畢竟在那個時候吃牛肉可是犯法的。”說著又點著桌麵上的蘸料續道:


    “大蒜,香菜,這些東西也是後麵的時代才有的吧。


    “在我們那個時代,有著一些新鮮的海魚,河魚,一些米飯,加一點鹽巴就可以說是富足的生活了。當然有些醃蘿卜的話就更好了。”


    “然而,不是人人都過得上這樣的生活。因為,吃不飽而餓死街頭的人可是年年都有,不然為何會有妖物盛行呢,說到底都是人的怨念而生罷了。”


    咽下口中的牛肉,藍隨舉起酒杯朝著安倍晴明,說道:


    “敬這個時代。”


    “敬這個時代。”


    兩個酒杯傾碰一下,隨後酒液映著月光喝入口中。


    之後的時間中,藍隨說著網絡上一些有趣的人與事,晴明則是再說著他那個時代的風貌。有意思的地方在於,盡管經過千年輪轉,現代人除開生活上比之以前要好,其實在習性上相差不大。


    該犯的錯誤一直在犯著,該警醒的事件,到如今還在警醒著。


    人性還是悲涼,誰說得清楚分明呢。


    倆人就這般絮叨著,直至菜肴過半,美酒再上了一壇,倆人都有些微醺。


    藍隨終於,問道:“聽說,東瀛政府正在牽頭準備仿照種花的《新搜神記》製作一款性能大致相同的app。”


    原本醉酒輕搖的身子慢慢坐直,晴明看著藍隨,似醉非醉的眼眸帶著些探究以及笑意。


    “如果,我說我不知道app是什麽,你信嗎?”


    “這……”


    安倍晴明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他說不知道,那就還真有幾分真實性。


    聽見藍隨的遲疑,晴明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笑道:“我啊,畢竟是一位老人了。從平安時代一睡到了現代都市。


    這裏的一切都讓我有些目不暇接。


    我知道了電腦,也知道了手機,當然也知道了手機軟件。”


    把杯中的酒喝下,晴明用眼神阻止了藍隨的意動,續道:“可是啊,真的存在斷層這類事情。就像是我喜歡的,終究是三味線與笛子奏出的音樂。


    不是現代電音的吵鬧聲。


    電腦與手機我嚐試過接觸,可是並沒有看到其中的優越性,身邊接觸的人也沒有想到這點。讓我感覺有沒有這兩樣東西,似乎也差別不大。


    這樣的習慣保留下來,在我越來越接觸到現代社會後,就越感慨當初沒有好好學習。”


    好似是打趣自己的話語。


    藍隨也想要說笑著,憑借安倍晴明的聰明才智難道真不能再學習這些事物嗎?


    答案是不能。


    說笑停留於口中,沒有被藍隨吐出。


    因為,他看見了寂寥。


    獨屬於安倍晴明的寂寥。


    他端著酒杯,看著天上的明月,嘴角笑容不變,卻充滿著苦澀。那天上的明月曆經千年從未改變,陰晴圓圈周而複始。


    可,身邊的人終究還是變了。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他不是學不會,隻不過單純的不想學而已。


    他還在眷念著那個時代,懷念著過去的時光,想念著身邊的人與物。


    盡管,那個時代不如現在富足,那個時代妖魔橫行。可他就是屬於著那個時代,如果現在他去適應這個時代,或許意味著背叛吧。


    可惜,他還是在這個時代重生。不得不去融入這個時代,所以他穿著著明明不合時宜且,誇張的夏威夷杉。


    然而,他手中的折扇卻不論他換著怎樣的服裝,都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細細磨砂。就是不知在那刻,他想到了誰,不知又想到了何物。


    兩人隨後開始喝起酒來。


    一杯接著一杯,沒有了言語,也沒有再吃下酒菜,隻是不斷的喝下,不斷的斟滿。期望於杯中烈酒能忘記許多愁。


    雖有古詩言,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不過,能暫時的忘卻,也是一種享受。


    已然不記得舉起多少次酒盞,藍隨就這般陪安培晴明喝著,喝著,直至再也摸不到盛有酒液的壇子。


    藍隨失望道:“沒了?”


    安培晴明反倒好似沒了想法似得,說道:“嗯,沒了。”


    砸了砸嘴,藍隨忍不住道:“有些可惜。”


    晴明卻笑著,言道:“不可惜的。”


    桌邊的折扇被重新拿起,晴明磨砂著扇骨,問道:“你想要知道政府啟動手機軟件的事情,為何?”


    的確不可惜,至少晴明公願意給藍隨個機會了。


    仔細揣摩著晴明公的話語,藍隨想了想後,說道:“我想要自己的實力強盛起來。”


    晴明神情未變,想來這個答案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中。


    “強盛起來以後呢?”晴明問道。


    “以後?”


    藍隨笑著晴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但也還是回答,道:“安安心的過日子啊~”


    然,這話並不能說服晴明,他繼續問道:


    “不會對東瀛做出什麽事情來?”


    “不會。”


    畢竟拆除一個公廁,不算是做出什麽事情來吧。


    “不會對東瀛造成什麽影響嗎?”


    “不會!”


    拆除公廁之後,指不定東瀛在國際上的好感度會上升好幾個百分點。


    三問三答,晴明與藍隨之間短暫的交流著。


    紙扇敲擊了手心幾下,安倍晴明還是無法確定。


    當然,如果說,藍隨是東瀛人的話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顧慮。甚至於恨不得把資源全部砸在他身上就好。


    在山腳之下,他想要板月慧自然不是什麽男女之情。


    除開是隱性的想要給藍隨一個下馬威外,其實是真的想要把這個不是藍隨的女人且,出生正統陰陽家,還有著其一身實力的女子放在自己的身邊。


    如果自己的道統適合她的話,甚至於自身傳承說不定都會給她。


    天皇身邊的神器禦三家,自己一家,東瀛特事室。


    現在三方相互之間平衡維係著整個東瀛的最高個人武力。


    但是,安培晴明很不安。


    既不安與除開自己外兩方勢力聯合,也不安於另外兩家會有一家會突然強勢起來。而且他也知道這種合作關係,說不定哪天就會破滅。


    未雨綢繆之下,安培晴明也必須要培養自己的班底。


    不是為了爭權奪利,隻不過是為了這個國家的和平,必須要有一方權威力量壓製著一些野心家的動向。


    何況,還有關於自己的一些猜測……


    原先,自己本家,土禦門家本來是最好的選擇,可惜這一代實在是沒有能夠誕生什麽天才人物。


    所以隻能作罷。


    板月慧是不太可能了,那麽其主人藍隨,這個外來人的話呢?


    資質世俗罕見,二十歲不到的對城級,隻怕是在遠古神話中才出行的人物。


    可,偏生其出生實在是……


    心中思緒不斷翻湧,安培晴明也是不斷苦笑著,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問道:


    “這個手機軟件可以幫你強盛實力?”


    “看來晴明公是的確不了解現代資訊的厲害之處。”


    藍隨笑了笑,用著直接一些的方式,拿出自己的手機,放在石桌之上,說道:“如果我告訴晴明公,我依靠著這部手機就能夠知曉那裏出現奇珍異果,天地寶材,仙人洞府,這些信息呢?”


    看著安倍晴明臉上的驚駭之色,藍隨繼續說道:


    “而且,我能夠通過這台手機,告訴全東瀛的年輕人,我的實力,還有——我準備收徒的消息。


    晴明公,你覺著,這個手機軟件厲害嗎?”


    呆立了良久,安倍晴明借著打開紙扇,護在下半臉的功夫稍稍活動了下那僵硬的身子。


    直至夜風都有些涼了,才說道:


    “很厲害。”


    頓了頓,晴明公已然知道他要借助這款手機軟件做什麽事情了。


    發布信息,招收徒弟。


    其目的不言而喻,擴大勢力範圍,增強天地寶材的收入。


    自古以來,財侶法地都是修煉路途上的重要資源。不然晴明公那種逍遙之人,也不會接過其父衣缽,為天皇繼續淡然陰陽師職位。


    背靠皇室,有很多資源自然可以享受到。


    所以,他很理解藍隨的做法,也理解為何這款軟件為何能使得他變強。


    。。。。。。


    不過,其實這也算是安培晴明的一廂情願罷了。


    資源對於藍隨來說不要太多,其實他所需要的,是在這個國度留下道統。


    這點晴明公恐怕也未能完全猜測到,或者說沒有想到藍隨這個外來戶有著這樣強盛的“野心”。


    現在的晴明公隻能感慨於,“現在這個時代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啊,一個小小的手機有著如此強大的力量。”


    這點藍隨倒是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


    但,晴明公的意思卻好似意猶未盡之感。


    “我雖說不懂現代的器物,不過對於近代的曆史卻琢磨了許多。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蒸汽機,第二次工業革命的電力,第三次工業革命的信息時代。


    在靈氣逐漸消失的幾百年光景中,人類似乎在呈現一種爆發式的增長。


    一把手槍,可以讓一個普通人成為對人級,上級。


    一把機槍,可以讓一個普通人成為對軍級,下級。


    一把加特林機槍,甚至讓人可以成為對軍級,中級。


    一顆核彈的力量甚至媲美於對陸級的力量。這可是對陸級啊,我曆練一生,才在末年才領悟到的力量。


    人類用了多久,50年的時間都沒有吧。”


    晴明公發出一長串的感慨,卻是讓藍隨感覺到有些迷糊,直言問道:“晴明公,您的意思是?”


    安倍晴明看了眼藍隨,但其目光卻是望著遙遠的天空。


    “太快了,這種爆發似的增長感覺太不同尋常了。人類用幾百年的時間,走過了過去幾千年都未曾走過的路。


    像是被什麽說驅動著一樣。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靈氣暴發的時間不對。”


    安倍晴明所說的話語,雖未點明,但是一種寒氣卻是從藍隨的尾脊骨一直上升到了腦後。他知道晴明公現在所透露出來的話語,絕對是一直被這個世界最高層所關注的事情。


    藍隨急忙問道:“靈氣的爆發時間,敢問晴明公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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