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羊精的意識逐漸抽離身體,瀕臨消散。


    他有些不甘,但他別無選擇。


    他甘為他的王,付出一切,不惜生死。


    隻是,忽然間,脖子一鬆,老山羊精摔落在地。


    一隻腳將他踢翻,還未緩過氣時,又一隻腳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就如一隻千斤重的鐵柱,幾乎將他的胸口壓蹋。


    然而,重獲呼吸。


    他撿回了一條命。


    猴子一隻腳踩在老山羊精胸口,居高臨下,依舊冷冷地盯著他,像一座大山,壓迫得他無法動彈。


    老山羊精重重地咳嗽,迎上了猴子殺氣騰騰的目光:“有本事就殺了老朽,老朽是不會向你透露半個字的。”


    “不,我改變主意了。”


    猴子道:“無論你們圖謀花果山什麽,我可以不過問。”


    話鋒一轉:“但,請你如實回答我,水簾洞向北,七裏之外的一個小山頭,曾生長著一株‘九玉靈參’,你可知道?”


    “九玉靈參?”老山羊精一愣:“什麽‘九玉靈參’?”


    猴子心中一沉,見老山羊精的反應完全不似作假,猴子仍不死心道:“隻要你告訴我她的下落,我饒你不死。”


    猴子幾乎咆哮著大喊出,神色猙獰。


    反應過來的老山羊精道:“九,為數之極。‘九玉靈參’這種天地至寶,同一時間,世間隻會存在一株。老朽可沒那福份見過到罕見之物。再說,九玉靈參雖然珍貴,卻與老朽無用,老朽沒必要騙你。”


    猴子的臉陰沉得幾乎滴出水,咆哮如雷:“你再仔細想想。”


    “老朽來花果山前後不過一年,至於你說的那個山頭,老朽曾經也去過,那裏根本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自然也沒見過你口中的‘九玉靈參’。”


    老山羊精道。對於一個還有許多事情未了之人,若能不死,自然是拚命求活,可他根本沒見過“九玉靈參”。


    “砰!”


    忽然間,一隻漆黑的大棒,以雷霆萬釣之勢破開虛空,砸中猴子的腦袋。


    勁氣四溢,水簾洞為之一震,亂風塵埃狂舞。


    “放開師尊。”


    一道淩厲的聲音響起。


    一隻小猴子雙手握著黑鐵棍,氣息如棍,眼神如隼,勇猛剛毅。


    “飛流……”


    老山羊精一愣,黑鐵棍雖然實打實地打中了猴子,可那點力道,猴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老山羊精大喝道:“你來幹什麽,快離開這裏。”


    飛流見一擊無效,一言不發,黑鐵棍輪起一串棍影,虎虎生風,精妙絕綸。


    瞬間,不下上百棍,密不透風地罩住猴子。


    猴子眼神一凝,伸出一隻手,抓向那重重棍影。


    明明平淡無奇,那漫天棍影卻忽然消散一空。


    猴子抓住黑鐵棍,手腕一震。


    飛流神色大變,黑鐵棍應聲脫手,身體“蹭蹭蹭”地震退數步。止住退勢,飛流咬著牙,絲毫無懼,又衝向猴子,欲要奪回黑鐵棍。


    “砰!”


    猴子手一抖,一棍毫無花俏,卻集快、準、狠與一身,準備無誤砸飛飛流,飛流應聲撞在水簾洞中的石壁上,瞬間喪失了行動力。


    “棍法大成,返璞歸真。”


    飛流不可置信。


    手一鬆,黑鐵棍“鏘鏘”地落在地麵上。


    猴子咆哮著,近乎哀求道:“其它的我都不管,我隻想知道小草在哪裏。”


    然而,水簾洞中。


    無論是老山羊精還是飛流,沒有一絲回應。


    “都聾了,說話呀。”


    猴子紅著眼,絕望地嘶吼道。


    不自覺地加重了腳下的力道。


    老山羊精的胸骨,應聲碎了一片,痛得他臉色慘白,冷汗直冒。


    “混蛋,我要殺了你。”


    飛流掙紮著,幾次嚐拭著要站起身,卻無一例外,以失敗告終。他仍不放棄,掙紮著,蠕動著,一點一點地爬向扔在地上的黑鐵棍。


    當他再次緊握黑鐵棍時,原本如一潭爛泥的飛流,忽然間變得犀利鋒芒,銳不可當。


    “嘩!”


    一棍掃在猴子的小腿上。


    失魂落魄的猴子,紅著眼,一隻腳踢出,黑鐵棍“哐哐”一聲,飛出老遠,滾了好幾圈才靜止在了水簾洞的邊角上。


    “誰能告訴我,小草倒底在哪裏?”猴子跌跌撞撞地從老山羊精身上移開,向著水簾洞外走去,悲痛欲絕。


    “哪裏來的潑魔,敢在花果山撒野?”


    隨著一聲怒喝,上十道人影,紛紛而至,堵住了水簾洞鐵索橋的洞口。


    虎王,獅王,狼王,馬王,猴王,蛇王,鳥王,蟲王……甚至連蝶王,鼠王,上岸的魚王,總共十多個王,出現在了水簾洞洞口。


    “你們攔不住他。”老山羊精咳著血,吼道:“趕緊讓開。”


    看到老山羊精與飛流的慘狀,各洞大王怒不可遏,或操著兵器,或亮著利爪,一躍而起,衝問猴子。


    “哼。”


    猴子一聲冷哼,磅礴的靈力如同洪水卸閘,洶湧澎湃,瞬息爆發,十多位大王瞬間被掀飛,七零八落,撞飛老遠。


    飛出水簾洞,猴子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告訴自己,不能亂了方寸,越亂越於事無補。


    “六耳,六耳……”


    猴子在心中呼喚道。


    他記得六耳有聆聽萬物,洞虛妄,知前後的本領,或許能幫上忙。


    道心火種靜靜地懸浮在靈魂世界中,沒有半點反應。


    “沒有死,就給老子滾出來。”六耳故意不應,猴子的情緒又有些失控,青筋直冐,暴跳如雷。


    “有屁就放。”


    道心火種火光一閃,六耳現出形,以老僧入定的姿勢,閉目懸浮於靈魂虛空中。


    “你可知小草在哪?”


    猴子壓製怒火,聲音幹澀。


    “不知道。”


    六耳不假思索道。


    “你故意的?”猴子一臉陰鷙:“你不是能聆聽萬物,洞曉天機,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嗎?”


    六耳睜開了眼,開眼刹那,眼中仿佛演繹著星辰運轉,歲月更替,天地演變……深邃而玄奧。


    他不慌不忙道:“這世上,無論是人還是事,都有各自既定的運行軌跡,也無論這軌跡是一條,兩條,甚至無數條,但不管怎樣,總歸是其中的一條。凡人稱之為‘命’,或者‘命運’,而修行者則稱之為‘天道’。世間一切,都是在天道掌控之下,即使有人大言不慚人定勝天,即使有人高呼我命由己不由天,想方設法擺脫命運的束縛,打破天道的枷鎖。然而,無論他們怎麽反抗,他們也隻是從天道給他們安排的一條路,跳進另一條路而已。”


    “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這世上,總有一些‘意外’,總有一些人,總有一些事,不在天道的控製下。他們獨立於世,他們命運無常,沒有定數,不可琢磨。”


    “而你,就是那個‘意外’。你的出生,根本不在天道掌控之下,你的以後,根本無跡可尋。”


    “小草陪伴你數千年,你們兩人的氣息水乳交融,所以她己經是半個‘意外’。”


    六耳深吸了一口氣:“我的‘知前後’,也不過是一種推演之法。而我與你,你與她,皆是天道之外無法推演之人。”


    “你不行,我去找道祖。”


    猴子不死心道,說他是不可推演之人,可當年在兜率宮,他明明有種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太上老君算了個通透的感覺。


    六耳重新閉上了眼,嘴角一道嗤之以鼻的冷笑,不再作聲。


    “筋鬥雲。”


    猴子聲音沙啞,呼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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