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人未靜。


    “咚咚咚……”


    煙小舞一宿未眠,敲門聲響起時,她幾乎第一時間開了門。


    門外的老人愣了愣,舉起的手忘了放下,沒想到這麽快門就開了。


    “請進吧。”


    煙小舞做了一個“請”的手式。


    “呃……好。”


    老人進了屋,又小心地將門關上。


    “老人家,您有什麽事嗎?”


    油燈昏暗的光線下,煙小舞嬌豔的臉龐上,黑洞洞的眼窟窿,看起來格外的陰森可怖。


    老人心虛地避開煙小舞的目光,看了一眼依舊在禪坐的中年和尚,也沒敢過多冒犯。


    “深夜叨擾,老朽先賠一聲不是。”


    老人拘謹道。


    “沒事,大家都沒睡著,不是嗎?”煙小舞道。


    “老朽是這裏的村長,深夜造訪,是有一事相求。”躊躇了片刻,老村長開口道。


    “您講。”


    煙小舞若有所思。


    “那個,你真能治好這瘟疫?”老村長小心翼翼地問。


    “我隻能救兩個人。”


    想了想,煙小舞道:“是己經商量好了,有結果了嗎?”


    老村長一臉尷尬,苦笑道:“哪能呢?不會有結果的。”


    誰都不想死,誰願意把活下去的名額讓人?所以,無論怎麽商量,無論商量多久,都不會有結果的。


    “那您來?”


    煙小舞皺眉。


    大晚上的,一個人偷偷造訪,其目的昭然若揭。


    不過,煙小舞還是將兩顆菩提果拿了出來,擺在老村長麵前的木桌上。


    “我隻能救人,至於救誰,你決定。”


    “不是你想的那樣。”


    老村長看了兩顆菩提果一眼,推了回去:“老朽己經活得夠久了,就算治好了,也沒幾天活頭。”


    老村長渾濁的眼神,看起來十分的淡然:“老伴去了,兒子走了,孫子也沒了,老頭子早該下去陪他們了。”


    煙小舞疑惑了。


    “身為村長,老朽最後為村裏拿一次主意。”老村長似乎看開了,臉上那如老樹皮一般的皺紋緩緩舒展開。


    “村子西麵,院子裏有一種大棗樹的人家,裏麵住著一個傻大個,腦子不怎麽靈光。還有,村子東麵挨著一個池塘的人家,那家裏有一個像猴兒一樣機靈的大孫子。”


    年紀大了,想一口氣把話說完都不利索,老村長歇了口氣,繼續道:“若隻能救倆人的話,那就他倆吧。”


    “為什麽?”煙小舞問。


    “按老一輩流傳下來的說法,他們兩個類型的孩子,命硬,命長。”老村長道:“算是為村裏留個根,總不至於倆個都出事吧。”


    “若是為傳宗接代的話,留下一男一女不更好?”


    煙小舞心裏想,卻並沒有問出聲,隻是有些失望,點了點頭:“好。”


    “老朽還沒說完。”


    “老朽的意思是,希望兩位能帶他們離開這裏,去哪裏都好,這裏很快就不能再住人了。”


    老村長說著,掙紮著起身,又朝著煙小舞跪了下來,懇求道:“拜脫了。”


    村裏的人走不出這個深穀,但眼前的兩人,既然能進來,自然有法子出去。


    煙小舞沒有像平時一樣去扶老村長,也沒有征詢中年和尚的意見,用著壓抑的聲音,自作主張道:“好。”


    約定好了明天晚上偷偷帶人離開,老村長才千恩萬謝地離開。


    老村長步履蹣跚,逐漸被黑暗吞噬。


    煙小舞重新把門閂上。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


    阿執被冤枉是瘟疫的源頭,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失去了神眷的阿執,事實上是村裏最早一批染上瘟疫的人。如果這瘟疫是通過人與人傳染的話,阿執就並不算完全是被冤枉的。


    阿執認為瘟疫是通過人與人的接觸而傳染的並不是沒有根據的,因為他染上瘟疫後,他的母親也跟著染上了,前後隔了不到半天。


    大病了一場,但阿執的身體底子倒底還在,瘟疫一直被他壓製著,總之,不見有發作的跡象。


    但母親卻不行。


    在五天前,母親就變發了。


    第一天,失明。


    第二天,失聰。


    第三天,失語。


    第四天,臥床不起。


    第五天,嘔血不止。


    最多,明天還能拖一天。


    第七天,必死無疑。


    已經死去的三十幾人,所有人都如此。


    阿執守在母親的床前。


    寸步不離。


    他能做的,隻有這麽多。


    屋外。


    一僧一女由遠而近,緩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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