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昨天一樣,今天的村子依舊異常熱鬧,或者說是吵鬧,隔著老遠,阿執仍能聽到村子那邊傳來的囂喧。


    站在門口,阿執遙遙地望了一眼。


    無論那裏發生了什麽,都無法引起阿執的好奇。


    這個村裏,包括他自己,最後終將無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轉身,關上門,將山裏潮濕的風擋在屋外。


    今天是母親病發的第六天。


    這個時候的母親已經沒了意識,隻是身體仍有餘溫,證明她還活著。


    這種瘟疫,一旦病發,就隻有等死,誰也無力回天。


    事實上,自從染上瘟疫,他們便一直在等死。隻不過,病發了,便是被等到了。


    不出意外,在明天的某一個時刻,或許是日出,或許是日落……母親的心髒將會默默地停止跳動,身體逐漸變得冰涼。


    阿執無能為力,他能做的,隻有陪著母親,走完她生命的最後時光。


    僅此而己。


    然而,他這小小的願望,也破滅了。


    白晝與黑夜交替之時。


    殘陽如血。


    阿執打了水,淘了米,準備煮點粥。


    可一想,母親這個樣子,大概是吃不下的。


    阿執心神恍惚地蓋上鍋蓋,將浸了水的米留在了鍋裏,放棄了生火的打算。


    至於他,完全沒胃口。


    開了窗。


    將屋裏關了一天的沉悶空氣散去。


    阿執下意識地朝村裏的方向望去。


    這個時候本應是炊煙嫋嫋,可村子裏的幾十隻煙囪,全然沒有半點動靜。


    隻是,那嘈雜的人聲,似乎越來越近。


    阿執皺了皺眉。


    不對。


    不是似乎,是真的。


    外麵的動靜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急踹的腳步聲,囂喧的叫喊聲。


    不消片刻。


    黑壓壓的一大群人從林中衝了出來,一個個手持武器,或刀或斧,或鋤或鐮……來勢洶洶。


    阿執心中一突。


    這場戰鬥,來得毫無道理。


    阿執完全沒見過有外來人,更不知道什麽菩提果。


    阿執一直在閃躲,或者被動格擋,拭圖解釋。


    可沒人願意相信他。


    一百幾十號人圍攻阿執一個,好在阿執一隻腳踏進了修士的行列,左躲右閃,倒也有自保之力。


    阿執想著,或許等他們力氣用盡了,累了,就沒事了。


    可是,天不會遂他的願。


    “拖住他!”


    一個婦女大吼著,嗓音尖銳。


    她手上抓著一把削尖的木棍,破開阿執家的門,紅著眼,神情猙獰地衝了進去。


    “雲裳,你個掃把星,害人精,去死吧!”


    “住手!”


    阿執一下子就慌了。


    他眼眸一凝,忽然化成了一頭蠻牛,想要衝開包圍。


    “讓開!讓開!”


    一個個的村民被撞飛,倒地不起。


    又有更多地湧了過來。


    阿執的前進變得異常艱難。


    而且,身上開口受傷。


    奈何人數太多,阿執還是被堵在了門外


    “哈哈哈……”


    屋裏響起那個女人怨毒、瘋癲的怪笑。


    “死了,終於死了……”


    阿執的腦袋“轟”地一下就炸開了,他奪了一把斧頭,一路劈開前所有的阻礙。


    等他終於衝回屋裏。


    看到的卻是,一根木棍插在了母親的心髒上,鮮血沿著木棍的邊緣正往外溢著,浸紅了母親素白的衣裳和洗得發白的床單。


    像一朵巨大的紅花,盛開在阿執的視線中。


    而那個女人,站在一旁傻笑,瘋掉了。


    阿執腦袋一片空白。


    他衝上去,一斧劈倒瘋女人,憤怒地跺掉她的手。


    女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扭曲的麵龐,倒底是哭是笑。


    可以肯定的是,如此醜陋憎惡。


    阿執戾氣直衝腦門,掄起斧頭,朝著她的脖子狠狠地劈下。


    鮮血飆了一大片。


    女人的頭顱骨碌碌地在地上打了幾個不規則的轉,滾在一旁。


    這個女人,正是當年第一個發現躺在村口的母親,並將母親救醒帶進村子的恩人。


    “別讓他跑了!”


    “殺啊!”


    “交出菩提果!”


    沒有人看到屋裏的兩具屍體,他們一窩蜂地湧進了屋裏。


    後麵的事情,阿執完全沒了印象,隻覺得胸膛有一股火在燃燒,想要摧毀一切。


    於是,他化作了野獸。


    ……


    不知所起。


    不知所終。


    世界終於清靜下來,阿執依舊渾渾噩噩。


    不知何時,外麵下起了雨。


    屋裏進了兩個人,阿執也沒感覺。


    恍恍惚惚,他聽到“該死、不該死、因果……”之類的話。


    他什麽都不想理會。


    也不想聽。


    可是,偏偏他又聽到了他們說他的母親,又說不得好死。


    阿牛胸膛中平熄的火焰“騰”地一下又燃起來了。


    他隨手抓起一旁的斧頭,朝著那個說“不得好死”的女人照頭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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