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蘇航居然認識英文,任發眉頭微挑,目光隱晦地在蘇航的臉上轉了一轉。


    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沒什麽九年製義務教育,能在蘇航這個年紀就能接觸英語,即便隻是認識一些簡單的單詞,對普通的平民之家而言,那也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情。


    不過,以任發的精明,自然不會將自己的疑問宣之於口,而是露出一個略顯市儈笑容,說起了正事:


    “九叔,關於先父起棺遷葬的事情,不知道你挑了日子沒有?”


    雖然對於九叔來說,隻有任發大操大辦,他才能收入頗豐,但出於個人的原則,九叔還是盡力勸道:


    “任老爺,我覺得你還是再考慮考慮比較好,這種事情,一動不如一靜啊。”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當年看風水的說,二十年之後一定要起棺遷葬,這樣對我任家才會有好處。”


    在九叔和任發商量的時候,任婷婷則是捧著咖啡,有些無聊地四處張望著。


    很顯然,對於起棺遷葬這件事情,這位大小姐可謂是完完全全的不感興趣。


    至於風水之說,就更是不以為然了。


    當然了,其實蘇航覺得,就算是現在顯得很熱衷的任發,對於風水一說也未必有多信賴。


    隻不過身為商人的精明,讓任發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來做這件事情。


    見任發真的心意已決,九叔也就不再勸,沉吟了一會兒道: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三天之後動土起棺。”


    任發點了點頭,問道:


    “那我們要準備些什麽東西呢?”


    九叔道:


    “這樣吧,待會兒我列一個清單,任老爺你照著單子上去準備就可以了。”


    任發也點點頭:


    “也好,以九叔你的聲譽,我也就放心了。”


    以任家的富庶,無論是祭品香燭,還是動土的人手,籌備起來都不過是小事一樁。


    而九叔也不是中飽私囊之輩,並沒有因為任家富庶就提出什麽刁鑽的要求。


    因而,準備工作倒是並不如何麻煩,甚至絲毫沒有影響到蘇航的學習進度。


    九叔也知道,蘇航的安神符並非是因為火候不夠,而是心結的問題,因此倒也沒有強求,而是又零零碎碎,傳授了其它幾道符籙。


    就這樣,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動土起棺的日子。


    祭拜完之後,任發指著墓地周圍,不無炫耀之意地對九叔道:


    “九叔,當年的風水先生說,這塊墳地很難找的,是一塊好穴。”


    “嗯,不錯。”


    九叔也點點頭,繞著墓穴一麵打量,一麵侃侃而談道:


    “這個穴叫蜻蜓點**,穴長三丈四,隻有四尺能用,闊一丈三,隻有三尺有用,所以棺木不可以平葬,一定要法葬……”


    聽到九叔說得幾乎和當年那位風水先生說得一模一樣,任發也終於露出一絲佩服的神色,豎起大拇指道:


    “了不起,九叔!”


    “法葬?”跟在九叔身後的文才滿腦袋的問號,“師傅,什麽叫法葬?是不是法國式葬禮啊?”


    九叔無語地瞪了文才一眼,然後向著秋生和蘇航解釋道:


    “所謂法葬,就是豎著葬。”


    任發聞言,也點頭道:


    “沒錯,當年那個風水先生曾經說過,‘先人豎著葬,後人一定棒’。”


    九叔微微搖頭,追問道:


    “那麽靈不靈呢?”


    任發聞言,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唉,這二十年來,我任家的生意是越來越差,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任婷婷則是在一旁不以為然道:


    “爸爸,我都說了,風水之說不過是封建迷信,不靈有什麽奇怪的?”


    任發聞言,眉頭微皺,卻沒有喝止自己的女兒。


    蘇航知道,這位笑眯眯的任老爺,心裏也未嚐不是這麽想的。


    蘇航能看出來的東西,九叔自然不會看不出來:


    “依我看,當年那個風水先生,恐怕跟任家有仇啊!”


    “有仇?”任發動作一滯,顯然是想不到九叔會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九叔何出此言呢?”


    九叔問道:


    “令尊生前是不是跟風水先生有什麽過節呢?”


    任發回憶了一下,然後道:


    “這塊第原本是那位風水先生的,先父知道是塊好穴,就花錢買了下來……”


    九叔卻是盯著任發的雙眼,眸子裏透露出洞徹一切的了然:


    “隻是利誘,有沒有威逼?”


    在九叔銳利的目光下,任發隻能心虛地訕笑兩聲,不敢回答。


    答案不言而喻。


    “我看一定是威逼了,要不然他絕不會害你們。”


    得到了答案,九叔也轉回身來。


    沒有了那洞徹人心的目光,心虛的任發也悄然鬆了一口氣。


    “你看,整個棺材頭上都灑滿了洋灰,你們能好的了才叫奇怪。”


    經過一番波折,任發對九叔已經是極為的信服,連忙問道:


    “那應該如何呢?”


    “應該雪花蓋頂,這才叫蜻蜓點水,棺材頭連水都碰不到,又怎麽能叫蜻蜓點水呢?”


    九叔搖了搖頭,感歎道:


    “幸好他還算有點良心,叫你二十年後起棺遷葬,害你半輩子不害你一輩子,害你一代不害你十八代。”


    任發聞言當即一呆,一個人默默在原地出神。


    “師傅師傅。”


    就在任發沉默的時候,蘇航卻拉了拉九叔的袖子,低聲問道:


    “風水之說真的有這麽神奇,能決定一個家族的興衰?


    那大家豈不是隻要找到一塊好的祖墳,就一定能成功?”


    “當然不是。”


    九叔拍了拍蘇航的小腦袋,耐心地解釋道:


    “風水一道,最多不過是錦上添花,人要成功,自身的努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任家之所以衰落,風水的確是一方麵,但任家自己,估計也有不小的問題。”


    原來如此。


    蘇航點點頭,任家的問題,他大概也能猜到幾分。


    巧取豪奪倒也罷了,幹過這事的有錢人多了去了,關鍵問題是任老太爺這事幹得實在是有些缺德。


    搶了人家的墓穴,還要讓對方幫忙布置,換做是誰,估計也要懷恨在心。


    當然,也很腦殘,被人坑了二十年還茫然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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