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黎明到黃昏,然後入夜,死去的狼族不知凡幾。


    月光灑落在戰場上,掃過一具具狼的屍體,晚風在原野上吹過,吹不散漫天漫地的血腥味。


    月光照在狼一的身上,就好像給他的身體覆上了一層寒冰,一尊沒有生命的冰雕。


    狼一就好像沒有聽到武曲的話,他放下手上的刀,仰起頭望著天上的那一輪明月,感慨道:“真圓呐!沒想到比昨日的還圓!”


    狼一張開雙手,月光如水般在他的身上流過。


    他側過頭,看著武曲說:“狼族自上古傳下來一道秘法,叫作拜月!”


    說完,狼一蹲下來,趴在地上,變成一頭威武雄壯的狼,那是他的本體。


    狼一拖著受傷的身體,爬到一座高丘之上,他仰望著月的方向,俯下他狼王的身子,口中發出“嗚嗚”的哀鳴。


    戰場上,所有還活著的狼都學著狼王的模樣,望月叩首,一時間,狼族的哀嚎聲充斥荒原曠野。


    所有的天兵包括七星君在內,都不明所以。


    武曲順著眾狼的目光望向天上的那輪明月,口中喃喃:“拜月嗎?可是那月上住著的也是神啊!”


    武曲說完,情況陡然生變,天上的那輪月突然間光芒大盛,仿佛就要燃燒起來,猶如烈日般耀眼。


    天兵們紛紛被月光晃的睜不開眼睛,而狼族,卻完全沒有受到月光的影響,身上的傷反而在月光下快速的愈合。


    更為出奇的是,那些明明已經死去的狼竟慢慢的站了起來,隨後拜倒在明月之下。


    狼族拜月,拜的不是月神,而是太陽,死去的太陽。


    待傷勢恢複了大半後,狼王站起來,高昂著頭,放聲嘶嚎。


    聲音傳遍整座戰場,狼們紛紛直起了身子,看著那些不能視物的天兵們,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武曲閉著眼睛,他知道狼一就站在他的身前,卻不怎麽害怕,仍舊平靜。


    無數的狼在撲向天兵,用口中的利齒咬斷天兵的脖子,慘叫聲在戰場上回蕩,不絕於耳。


    狼一看著武曲說:“我說過,會讓你們後悔的。”


    狼一知道武曲雖然看不見,但知道自己站在他的前麵。


    武曲伸出手,剛好觸碰到狼一的身體,他摸到狼一的左肩。雖然狼一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但左臂還是沒有長出來。


    武曲問:“這便是你的依仗?”


    “對!”


    武曲搖頭說道:“你可能不知道,能恢複傷勢,讓死去的狼複生,你做的這些在戰神殿下的眼裏,不過是一個笑話,或者說,幾個笑話!”


    ……


    紫瀾的周圍,是一片沒有色彩的區域,月光近前,便外無法穿透。


    破軍因為站在紫瀾身側,也在這片區域內幸免於難。


    “殿下,還望殿下出手。”


    破軍看著天庭大軍節節敗退,根本毫無還手之力,跪地請求。


    紫瀾微微俯身,拿起破軍手上的拂塵,輕輕一揮,她周圍的無色區域開始擴散,向四方蔓延,萬事萬物都在逐漸失去色彩。


    月光怎麽也照不進這片沒有色彩的區域,片刻後,無色區域已經覆蓋了整座戰場,月光於是逐漸黯淡下去。


    天兵感受著戰神這可與日月爭輝的偉力,一時間精神大振,狼族再次潰敗,僅因為紫瀾的一個小動作。


    狼一的目光被紫瀾所吸引,他望向那個一身道袍,神情冷漠、弱不禁風的女子,心中生出濃濃的不真實感。


    “她就是戰神?”


    “是的。”


    “她剛剛做了什麽?”


    “隻是揮了下手裏的拂塵,殿下拿著久了,總要揮一下。”


    “是嗎?”


    狼一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顫聲問道:“她是最強的神嗎?”


    “殿下很強,但絕不是最強。”


    狼一聞言,身體開始往後退,和武曲拉開了距離。


    武曲看向狼一,淡淡說道:“我說過,你輸了,狼族輸了!”


    狼一握住刀柄,他看著腳下的土地,神色慢慢變得堅毅。


    “我從未想過贏,我隻想要你們後悔,後悔來到這兒。”


    語畢,他高舉起長刀,麵色猙獰,仰天咆哮道:“狼族,誓死不退!”


    ……


    月界。


    那剛剛從廣寒宮中飛出去的月華又回到了月界,看上去就像經曆了一場大戰,比去的的時候淡了許多。


    吳剛停下砍樹,手上的斧頭垂下來。


    他的目光追著那團月華最後落在廣寒宮上,默默的看了很久。


    廣寒宮裏,嫦娥坐在一麵銅鏡前麵,麵無表情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她先前感受到月界在躁動,那藏在萬年玄冰之下的金烏屍體的嘴裏吐出一團光。


    那團光鑽進廣寒宮裏,在嫦娥眼前飄過,又飛出去,離開了月界。


    嫦娥把那團光叫做月華。


    現在,那團月華又飛了回來,就浮在嫦娥的眼前。


    月華雖然比嫦娥初見時暗淡了許多,但她依舊能感受到光裏蘊含的力量,很強大。


    嫦娥的目光一刻也沒有落在過月華上,她專注的盯著麵前鏡子。


    她待在月界幾萬年,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看鏡子。


    就像吳剛想砍斷月界所有的桂樹一樣,嫦娥想的是看清鏡子的人。


    嫦娥不知道的是,吳剛其實並不想砍斷月界所有的樹,他砍樹隻是因為無事可做,或者說無聊。


    月華還在幽幽的發著白光,在那團白光的映照下,那鏡子的模糊的麵容竟然清晰了幾分。


    嫦娥終於被月華所吸引,目光離開鏡子,落在月華上。


    她把手伸向月華,觸碰到月華的那一瞬間,銀白色的光順著她的掌心鑽進她的身體裏。


    銅鏡裏的麵容在嫦娥看來愈發清晰了。


    她想,如果有更多這樣的光的話,隻是……


    嫦娥的心中生出一絲疑惑。


    “為什麽會這樣?”


    她親啟薄唇,輕輕呢喃著,但廣寒宮裏隻有她自己,不會有人告訴她答案。


    她也沒有想過去問吳剛,因為吳剛除了砍樹,和不許別人見她,其他什麽也不知道。


    嫦娥不記得自己曾定下過不許人進廣寒宮的規矩,不過……


    從前她確實喜歡安靜,受不得一點兒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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