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陽侯府


    風景怡人的小院,此刻雖然站著許多人,可沒有一個人有欣賞美景的興致,幾乎每個人都神情緊張的望著同一處緊閉的房門。


    “夏之衡,你真的是個混蛋!最無恥、最不要臉的混蛋!”氣急攻心,慕容素素對一旁的某個男人唾罵起來,甚至跑上去狠狠的踹了他大腿兩腳,一想到殷情滿身是血的樣子,她就恨不得把麵前這不要臉的東西給殺了


    。紅著眼眶,她拽著夏之衡的衣服連哭帶罵,“為何要這樣傷她?為何啊?她才多大,你居然就對他做那樣的事?你還是人嗎?你以前欺負她就罷了,她都已經為了你離鄉背井,你為何還不肯放過她,為何啊?你知道她有多可憐嗎?她離開的時候才十歲,十歲啊,你有想過她的感受嗎?你知道她在外麵是怎麽度過的嗎?她為了保留最後一點做人的尊嚴遠離她的爹娘,好不容易過點平靜的生活,為何你還要來破壞?”


    她承認她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情兒的想法,她也大膽的猜測過情兒喜歡他,可是都被她否決了,畢竟情兒那時太小,應該不懂男女之間的感情。


    可是就在這一個多月,她發現自己原來的猜想並沒有錯,情兒對這個男人應該是有感情的。若是沒有感情,她怎麽會讓一個男人這樣的欺負她?若沒有感情,她就不會有輕生的念頭。情兒為何想輕生,同是女人,她若是情兒或許她也會選擇去死。


    喜歡一個人卻無法說出口,喜歡一個人還得默默的忍受他的欺負,這得多糟心啊?就情兒那樣自卑的心態,比她還活得自卑,她應該很清楚,她真這樣的男人是無法在一起的。


    她為了擺脫這個男人能離開親人,那麽她為了這個男人同樣可以選擇去死。情兒做的出來,她也真的是這樣做的......


    夏之晨冷著臉將她抱到一旁,抬手給她擦著臉上的淚水,嘴裏輕哄道,“沒事的,有漓兒在,情兒不會出事的。”


    “嗚嗚嗚......情兒好可憐......”慕容素素抱著他大哭起來。她原本以為她和希希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了,可沒想到身邊還有比她還可憐的人。一個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會有輕生的念頭?一個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會對自己下得了手?


    緊閉的房門外,隻有慕容素素哭泣的聲音,意外的,一直喜怒無常、動不動就咆哮的某個男人此刻卻異常安靜。


    麵對著緊閉的房門,夏之衡如石柱一般不曾動過,麵如死灰的他就這麽不同尋常的保持著安靜,原本清高傲慢的神色被沉冷的表情取代,不光是他沉痛的神色,就連他身上那股子讓人厭惡的驕橫、傲慢氣息也莫名的消失了,渾身散發出來的都是一股股冰涼的味道。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更沒有人願意去問他此刻在想什麽,他心窩刀絞般的難受也隻有自己獨自品嚐


    。


    親眼看著他的孩子從她身體裏流出,親眼看著她舉起石塊砸向自己的額頭,親耳聽到她冷漠的對他‘放過她’......


    在她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仿佛有什麽在剝離他的心髒,想把他心裏最深處的東西活生生的帶走,那一刻,他徹底的慌了、悔了、明白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的?他隻要想這個女人,隻想要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花園裏,就連司徒睿霖的祖母偃氏也帶著丫鬟焦急的等候著房裏的消息。盡管她的孫媳婦在裏麵,可看著幾個孩子擔憂不已的樣子,她也忍不住連連歎氣,隻希望她寶貝的孫媳婦能把人救下,否則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傷心難過。


    對於殷情,偃氏也有些了解,這孩子話少,性子也冷漠,可卻是個好孩子。衙門休假的時候她還會來沐陽侯府,甚至幫著下人一起做事,從來也不見她說半句委屈。


    偃氏算得上是開明的女人了,平日裏對晚輩也疼愛有加,這一次,就連她都忍不住對夏之衡歎氣,“蜀中王,你可真是糊塗啊!錯了錯了......”


    。。。。。。


    房間裏


    穩婆和丫鬟忙著清理殷情的身子,桌子上盆裏的清水早就被汙血侵染,光是看著就讓人揪心難受,夏之漓坐在床頭邊一直按著殷情手腕上的脈搏,隨時觀察她的身體狀況。她已經用藥物控製了殷情的心脈,額頭上的傷還沒來得及幫她治療,隻能先給她止血。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她身子清理幹淨,孩子已經沒了,她也無能為力,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清理殘留在她體內的汙血。


    “少夫人,殷姑娘體內的汙血已經清除幹淨了。”穩婆將最後一塊帶血的布巾放在水裏之後,對夏之漓說道。


    “嗯。你們辛苦了。”夏之漓感激的對她點了點頭。她雖然學醫,可對於生孩子這種事她也不擅長,所以把曾經替她接生的穩婆找了過來。


    “夫人,您還其他吩咐嗎?”穩婆兩手交握在身前,恭敬的問道


    。


    “這裏剩下的事交給我就行了,沒其他的事了,你們可以下去了。”夏之漓一邊說著話,一邊將自己行醫的東西擺在桌上。她現在要給殷情紮針,自然不能讓其他人打擾。殷情受傷的地方是腦袋上,稍微不慎就可能讓她有生命危險。


    穩婆也沒多話,同丫鬟快速的收拾好房間的穢物之後就退出了房門。


    見她出來,門外等候許久的人都緊張的圍攏過去,隻有夏之衡依舊一動不動的佇立在原地。


    “穩婆,殷姑娘怎麽樣了?”太夫人最先問道。


    其餘人也沒插話,而是緊張不安的盯著穩婆。


    穩婆麵帶為難的朝眾人福了一禮,這才對偃氏說道,“回太夫人的話,殷姑娘肚裏的孩子沒保住,小的已經幫殷姑娘清理完了身子,現在少夫人正在替殷姑娘療傷,殷姑娘的情況還不確定。”


    眾人同時皺緊了眉頭。


    而紋絲不動的夏之衡兩側垂放的雙手突然攥緊,手背上,額頭上的青筋一凸一凸的,盯著房門的目光更加晦暗沉冷。


    一個時辰之後夏之漓才從房裏出來,看著門外人都在,她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


    “漓兒,情兒怎麽樣了?她有沒有事?”這一次慕容素素最先撲上去,拉著她的手急聲問道。孩子沒有了不要緊,最主要的情兒性命無憂。


    看著她早已哭腫的雙眼,再看看其他人同樣緊張的神色,她先是搖了搖頭,最後又歎了口氣,低沉的說道,“人還活著。”


    她的表情和說話的話明顯讓人看不懂也聽不懂,夏之晨忍不住說道,“漓兒,你說清楚一些。”人既然還活著,那就應該高興才對,漓兒的表情就跟人不在了一般。


    夏之漓冷冷的瞪了一眼夏之衡的方向,見他也正緊緊的盯著自己,她‘哼’一聲,這才朝眾人說道,“我已經盡力了,可是怎麽都弄不醒情兒。她額頭上的傷雖然嚴重,但不致命,隻要淤血散去,很快就沒事的。現在最讓我擔憂的就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醒。”


    聽到她說的話,眾人還是鬆了一口氣


    。都覺得隻要人沒事就好,早晚都會蘇醒的,又是流產又是輕生,多睡一兩日也沒什麽。


    “夏之衡,你跟我進來!”夏之漓再次朝夏之衡瞪過去,冷聲命令起來。


    “漓兒,我想去看看情兒......”慕容素素急著要往裏去。


    夏之漓伸手將她攔在門外,“素素,殷情現在需要休息,等好些了你再看她吧。”


    慕容素素手指著夏之衡,嘟嘴,“那你怎麽喊他進去啊?這混蛋做了這麽多混賬事,你還讓他見情兒,他要再欺負情兒怎麽辦?”


    夏之漓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夏之晨主動的將慕容素素拉住,攬到身前,安慰道,“漓兒找蜀中王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你就先等他們把事說完再去看情兒吧。”


    慕容素素心有不甘的瞪著夏之衡。


    夏之衡臉色灰白,許是站立得太久,又沒活動的緣故,所以行走時身體顯得很僵硬,兩隻腳邁得極慢,就似腳上綁了沉重的大石頭一般。


    跟著夏之漓走進房內,他步伐沉重的直接朝大床走去。


    夏之漓隨即關上了房門。


    站在床邊,夏之衡神情木訥,臉上絲毫見不到平日趾高氣昂的神采,臉色灰白的他就跟行屍一般有點嚇人。


    “高興了嗎?”夏之漓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側,冷冷的問道。


    殷情額頭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過,光潔的額頭包裹著一圈圈白布,睡在**,她同樣向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蒼白如紙的臉,幹涸的雙唇,就連呼吸都很淺很淺。


    屋子裏還蔓延著濃烈的血腥氣,麵對此情此景,夏之衡不發一言,隻不過手背和額頭上的青筋跳動得更加劇烈。


    夏之漓突然轉過身,出其不意的抬手,朝著他側臉狠狠的甩了一耳光上去——


    “這一巴掌是替殷叔和血姨打的


    !”夏之漓忍了許久的怒意和恨意全都爆發了出來,指著**氣息薄弱的女孩朝他憤怒的低吼著,“夏之衡,你好好看看,這就是你造出的孽!你可以不把殷情當人看,可她再怎麽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你欺負別人的女兒,如今連你自己的孩子都沒了,這難道不是報應嗎?殷情有何錯?從小到大你看她不順眼想著各種法子侮辱她、欺負她,如今你還死纏著她不放,夏之衡,你就真這麽無恥可恨嗎?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殷叔和血姨哪點對不住你?當年你娘處境艱難,還是血姨盡心盡力的伺候她,就憑這點,你都沒資格欺負血姨的女兒!如今你把殷情害成這般摸樣,你良心過得去嗎?你還有臉見你的爹娘嗎?


    夏之漓越說越激動,忍了多年,今日看著殷情的慘樣,她不止震怒,更是替殷情怨恨,“你知道嗎?不是我救不活她,是她不願讓我救活,她連生還的意誌都沒有,你說我還能怎麽辦?”


    夏之衡歪著腦袋,因她後麵的話猛的睜大雙眼。


    “夏之衡,不是我威脅你,殷情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造成的,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得讓她蘇醒過來,要是她不醒,你就做好準備等死吧!”夏之漓拽著他的衣襟,厲聲威脅著他。


    隨後,她轉身走了出去,似乎多看一眼他都會忍不住想殺了他。


    房間裏很安靜,安靜得讓夏之衡隻聽得到自己緊蹙的呼吸聲。


    看著**仿若已經斷了氣的女孩,他僵硬的雙手動了動,卻是怎麽都沒勇氣伸出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木訥的坐上床頭,顫抖不停的雙手將**的人兒連被抱到了自己腿上,臉頰貼上那冰涼的肌膚時,染滿痛色的眼窩突然濕潤,兩滴晶瑩從眼眶中滾出,沿著他灰白的臉頰漸漸滑落,滴到女孩蒼白的臉上。


    “不要死好不好?”艱難的蠕動著薄唇,哽咽的話從他喉間溢出,帶著莫名的恐慌。


    麵對自己欺負了多年的人兒,第一次他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可憐兮兮的在她耳邊祈求。


    ------題外話------


    我頂著鍋蓋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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