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枯木村,一路輕帆,舟快水急,大約在四月之初便至蘇杭。自從長江登岸,舟車相繼,在江南的水鄉驛路中一路迢遞,四月五日時即到杭城。


    古城杭州,自古即為形勝之地,在天下頗負風景盛名。坐在馬車上,漸近杭城時,心裏嘀咕著一路聽來的杭州風景,張牧雲竟覺得路邊的景物也比以前見過的優美許多。路邊的草,坡上的樹,東邊的山,西邊的河,怎麽長怎麽像畫裏的一樣。就連那些鳥雀的鳴叫,聽到耳朵裏也覺得比家鄉叫的好聽得多。


    如果說自然的風物可能是錯覺,那些沿路經過的民居卻確實不同。在別處隻有大戶家花園中才能見到的亭台軒榭,此時卻散布在路邊的綠樹春蔭裏,或是黑瓦白牆、或是飛簷挑閣,在加上小橋流水,蝶舞鶯飛,一路看來就如同走在畫裏。小橋流水是眼前的妖嬈,路邊女子們甜糯的吳儂軟語便似是夢裏的呻吟。


    草木煙籠的四月中在江南行走,當這天上午終於到達杭州城,穿過崇新門進了城,張牧雲便先帶人去找了家客棧住下。這家客棧名“襲夢軒”,剛開始張牧雲還以為是什麽名勝,走過了,等稍後在附近走了一圈,才發現這杭州果然有點意思,那些旅館客舍竟全是叫啥“玉林堂”、“倚秀閣”、“借竹軒”。走了這一遭,經過一番價格比較之後,才選了這家最便宜的“襲夢軒”。


    在客棧的櫃台,張牧雲跟穿著文生公子襟的胖掌櫃打聽完價格,便好奇地追問他:


    “請教店家,不知這旅館為啥叫‘襲夢軒’?”


    問了問題,洞庭鄉下而來的少年還自作聰明地猜了一句:


    “是不是因為附近晚上鄰居吵人,聲波襲來擾人清夢,便是‘襲夢軒’?”


    “非也。”


    掌櫃涵養甚好,一臉平和地答他:


    “小店承襲夢之名,隻因**花園遍植梨木,每年現下梨蕊綻放,花光賽雪,清香如海,每至夜深人靜入眠,有暗香穿楹,襲人幽夢,故名‘襲夢’。”


    “噢,原來這樣。”


    張牧雲臉色微紅:


    “原來是梨花香氣襲夢。那掌櫃的,給我們來一間上房!”


    “一間?!”


    張牧雲此言一出,在場諸人反應卻是各不相同。


    櫃台裏的胖掌櫃,聞言之後打量打量眼前這群人,隻見大大咧咧的小後生身後,卻是跟著四個青春明麗的少女。“一男四女隻要一間房?”饒是胖掌櫃文質彬彬,卻立即也在心中叫了聲,“**棍!”


    客房掌櫃疑他好色,那四個女孩兒卻不以為然。


    “難道又要弄什麽和衣而臥打地鋪麽?真是小氣鬼!”


    見張牧雲又是這般作派,身後的月嬋哭笑不得。說不得,暗自埋怨了一句,她趕緊走上前來,跟掌櫃說道:


    “嗯,你給我家哥哥來一間單獨的上房。我們幾個女孩兒家再開兩個房間,三間屋子連在一起。”


    “善!”


    胖掌櫃這才手腳麻利地給他們幾位安排好客房。


    略去閑言。等張牧雲進了自己那間地字二號房,往房中一看,便暗挑大拇指。


    原來,別看這家“襲夢軒”的價錢是附近客棧中最便宜的,可是這間屋內的陳設仍然十分精致特別。和以前在羅州胡混時瞅過的客房不同,這間臥室布置得竟是雅致清新。房中裝飾以粉白、淺翠、古黑三色為主,輕白紗帳、青翠帳穗、黑木雕花床,粉白牆壁、黑褐瓶架、白玉瓷瓶,再加上壁上掛的那副行書書法掛軸,若不是看到屋中床榻宛然,張牧雲還真以為進了什麽清高文士的書房。


    此時離吃飯時候還有一時,張牧雲便仔細看了看那幅書法,見上麵寫的是:


    “錦帳開桃岸,蘭橈係柳津。


    鳥歌如勸酒,花笑欲留人。


    鍾磬千山夕,樓台十裏春。


    回看香霧裏,羅綺六橋新。”


    詩題為“詠西湖”。西湖……顧名思義,看起來應該指的就是杭州西郊的那座大湖了。


    正在附庸風雅、搖頭晃腦地品讀掛壁書法時,那幽蘿便推門走了進來。


    “哥哥在讀詩嗎?”


    小妹妹崇拜地問他。


    “是的。”


    “對了幽蘿,”張牧雲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看得懂嗎?”


    “不懂!我不識字的。”


    幽蘿理直氣壯地回答。


    “噢。”


    張牧雲看著滿不在乎的小女娃,心說道:


    “這樣小女娃不識字也正常,不過算是白白被關在書中一回。”


    想了想他又問道:


    “幽蘿,你和月嬋姐姐的房間都安頓好了嗎?”


    “嗯!”


    被張牧雲的話一提醒,幽蘿突然想起了此來的目的。隻見這粉嫩玉娃兒仰著小臉對張牧雲憨憨地說道:


    “我要和哥哥一起睡!”


    “好啊好啊!”


    張牧雲聞言,卻是又驚又喜,欣然道:


    “最好把你月嬋姐姐也叫來,便省得一間房錢!”


    “哥哥,月嬋姐姐不肯的。”


    有了路上的經驗,小幽蘿鬱悶地道:


    “就我一個人來和哥哥睡,行不行?”


    “不行!”


    這時張牧雲神智已恢複清明,跟一臉期待的粉麗小少女正色說道:


    “我想到了,你不能來睡。”


    “為什麽呀?”


    “因為我已去你們那間女子房中看過了,其中沒什麽瓷器。不像我這間,有好些瓷器擺設,你若來睡,晚間定然又是跑跳玩鬧;要是打壞了瓷瓶,不是又要費我許多錢?”


    “噢!”


    聽張牧雲說到他的這個原則問題,聰明的小幽蘿便知道此時即便再是撒嬌也沒用,便趕忙回去自己房間真心收拾自己今晚要睡的小窩了。


    到了用飯時分,大家都下樓來,就在客棧一樓大堂中用餐。襲夢軒中入住的客人並不少,等張牧雲下來時大堂中的飯桌都已幾乎坐滿。各式各樣的客人們在飯桌上談天說地,觥籌交錯,熱鬧非凡。當張牧雲和月嬋幾人在滿堂飯桌中往來穿梭尋找位置時,這幾個青春鮮麗的女孩兒身上便落了不少欣羨的目光。


    等到了點菜時,張牧雲便忽然頗有感觸。


    在進杭州城前,他從不曾見月嬋如此大手大腳。到了城池裏,這女子便如魚得了水,眉飛色舞看著菜單,不一會兒就做主跟小二點了一大堆菜肴。


    張牧雲最見不得這個,看見少女點得豪綽,他心疼得直咧嘴!現在這少年,就和喝醉酒的人差不多,明知此行有洞庭門支持,又要參加武林大會,寒酸不得;不過理論上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時又是另一回事。這些天他每次看見白花花的銀子花在住宿、吃喝上,他這從來勤儉過活之人便痛不欲生。


    不管張牧雲心中難過,那大魚大肉還是端上來了,此後幾人便圍著桌子開始用餐。


    吃吃喝喝,本應無事。隻是等飯菜上來專心用飯時,心思一專一,張牧雲和月嬋幾人聽周圍的食客閑談,就聽出一件怪事來。


    這時候,正是春日醺醺,清風和煦,大堂飯時熱熱鬧鬧、喧喧嚷嚷。張牧雲隻聽身邊有位食客正在侃道:


    “劉兄,你不是人。”


    “王兄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說你沒去捧過花魁仙子的場?那你還不是白來世上一回,不算個人。”


    “哦,這個意思。不過劉兄你又吹牛。那個什麽花魁仙子真有你這兩天念叨的那麽好嗎?”


    “啪!”


    說到此時,卻是王、劉二人鄰桌有人突然一拍桌子,頓時這人桌上的杯盞都跳踉搖晃起來。


    “你敢說花魁仙子的好處是吹噓?”


    拍桌之人桌上並沒酒具,這時急赤白臉的卻好像喝醉酒一樣。拍案而起後,這個公子哥兒打扮之人便擼著袖子過來,怒衝衝地道:


    “你敢說花魁仙子是吹出來的?少不得我祝希哲今天要跟你打得一架!”


    見這個書生公子要打架,那個先前的王兄弟卻沒護著自己人,而是站起來同聲埋怨自己兄弟:


    “老劉,你這是怎麽說話?你也真是,這些天我叫你去魁元畫舫看看,你偏去那些不入流的青樓浪費時間。這倒好,你這卻是惹起公憤了。”


    聽熱鬧聽到這裏,張牧雲下意識抬頭往四下一瞧,卻發現這“公憤”之說絲毫不假。環目四顧,竟沒一個人怪那個祝公子強橫;仔細聽聽眾人的紛紛議論,內容卻都不外乎鄙視貶低花魁仙子之人。


    見眾口一詞,張牧雲便覺得此事稀奇。眼見那祝公子要動手,而那個倒黴劉兄的伴當王兄弟還不想勸架,張牧雲便趕忙站起來,走過去拿手架住祝希哲的拳頭,說道:


    “這位兄台,有話好好說。都是出門在外,沒必要動拳頭。”


    “哼哼。”


    見有人勸架,祝公子第一反應就想翻臉;不過定睛一看架住自己拳頭之人,青衫劍袖,相貌英武,便也略略弱了聲勢,趁勢收回拳腳。


    而張牧雲混跡市井多年,也是個自來熟之人。心中好奇剛才之事,他也不管別人桌上三朋四友,隻管回身取了個飯碗端過去擠到別人桌上,跟剛才怒發衝冠的祝公子問那花魁之事。


    一聽問起花魁,包括祝希哲在內的他這一桌文友都是眉飛色舞,也忘了張牧雲不請自來,竹筒倒豆般將花魁介紹了一回。


    原來,就在十天前,那個西湖邊半樓半船的風月之地“魁元畫舫”,來了個姿容無雙、歌喉絕代的女子,名叫李夢憐。不知這絕色天嬌的李夢憐從何而來,又為什麽委身青樓,隻知道她性格極為孤高,賣藝不賣身自不必說,連青樓中必要的應酬歌舞,卻也不肯跟那些達官貴人、富商大賈表演。這李夢憐每天晚上,便著人驅動魁元畫舫僅有的三層樓船“淩風舸”,駛離湖岸,隻在離岸二三裏的湖中停下。


    舟停波中,此後畫船燈暖,曼舞輕歌,水月煙波中窈窕的身姿如月中嫦娥,拂水的歌唱好似九霄的仙歌,縱然隻是遠遠望去飄飄渺渺,卻足以讓人神魂顛倒。因此十天以來,本來有些偏僻的西郊湖邊,竟是遊人如織,千百人從下午便去淩風舸停留的湖邊占位,摩肩接踵,隻為聽一聽有如天籟的歌聲、望一望好似月裏嬋娟的仙容。


    對諸位公子這番神采飛揚、口角邊略滴下口水的講述,直到最後張牧雲才聽出一些弦外之音:


    “是不是你們都沒接近見過那位花魁仙子?”


    一言既出,眾皆噤聲;嗒然若喪良久,方有人悻悻接言:


    “花魁娘子天仙人物,傳言連杭州巡撫拜訪都不接見,我等見不著也是理所當然……”


    “那是那是。”


    聽完稀奇,張牧雲神清氣爽,趕緊又端飯碗回到自己桌上。等月嬋見到他再回來時,卻發現他飯碗中已比先前多了兩隻黃油雞翅膀。


    “牧雲,”見少年如此無聊,天香公主忍不住有些微惱,“你也真是。沒看出來,你也是個對青樓女子感興趣的無聊浪子。”


    月嬋似嗔非嗔,也不知怒真怒假,隻在那邊小聲責怪少年:


    “初來杭州,我們應多打聽打聽本地風土人情,看看有沒有什麽賢人事跡。現在隻管打聽青樓女子故事,莫不是到了江南煙花之地,你也想去秦樓楚館中玩耍?”


    “那哪能呢。”


    聽月嬋這麽一說,張牧雲也意識到剛才自己對青樓風物也實在太熱心,便訕訕一笑,趕緊正色說道:


    “偌大杭州我人生地不熟,一個人都不認識,就是有那個心,也不得其路啊。”


    “吃飯吃飯!”


    張牧雲趕緊轉移話題,教大家埋頭吃飯,生怕再惹這個漸顯刁蠻氣象的小姑奶奶生氣。


    此後他們這桌專心用餐,平靜下來。周圍食客談論的聲音卻漸漸又起,不管談天說地,話題卻大都還是在那位神秘不凡的花魁仙子李夢憐身上。


    本來到此時,平安無事。誰料樹欲靜而風不止,正當襲夢軒的大堂中恢複正常之時,卻忽然聽得大門口有人脆生生地說道:


    “請問張牧雲張公子在此處麽?”


    “呃?”


    大堂中頓時又靜下來,眾人朝門口看去,卻是門口立著一位青衣小鬟,正站在門檻處朝內張望。看這丫鬟,約在豆蔻之年,生得明眸皓齒,機靈可人。不過即使她一身丫鬟打扮,那張粉臉上卻是掩不住的傲氣逼人。


    “我便是。”


    聽有人叫出自己姓名,張牧雲便應了一聲。他站起來,望著門口說話之人,疑惑說道:


    “這位小姐姐,你知道我的姓名?——哦!”


    忽然他好似恍然大悟,回頭跟侍劍、畫屏道:


    “是你們洞庭門的人前來接應?”


    “不是。”


    誰知道兩個小侍女竟是一齊搖頭,其中侍劍說道:


    “我們洞庭門在杭州也沒什麽人。”


    “這就怪了。”


    張牧雲回頭再看時,發現那個青衣小鬟卻已經奔到近前,滿麵欣喜地跟自己道:


    “原來你就是張公子啊!可勞得我家小姐好生掛念。”


    “哇呀?”


    張牧雲聞言猛然驚叫,卻是腳麵被月嬋偷偷狠踩一下!


    “這個一定是你搞錯了。”


    張牧雲滿麵嚴肅,義正辭嚴說道:


    “我從不認識什麽小姐。”


    “你一定認識的!”


    見張牧雲一口否決,這青衣小鬟卻胸有成竹,笑靨如花道:


    “我家小姐早知道你會這麽說。”


    “啊?”


    “她說了,即使張公子以前不認識,現在這會兒也該知道了。”


    “哦?那你家小姐是——”


    “我家小姐叫,李、夢、憐。”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大堂中頓時鴉雀無聲!


    “哦原來是李……什麽?李夢憐?難道是那個花魁仙子?”


    張牧雲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丫鬟。


    “嘻嘻!”


    那丫鬟卻不理他驚疑表情,隻管拍手笑道:


    “果然小姐沒識錯人!張公子今日才到此地,就已經對她如此關注!”


    “你說什麽!”


    “公子莫推耳聾~”


    青衣小鬟巧黠一笑,又往近前走了一步,探手從懷中掏出一封素箋,遞與牧雲道:


    “這是我家小姐給您的請柬,萬望公子今晚能移貴趾,去信中酒樓一敘。今晚花魁小姐已將那處包得整夜,隻等公子前來。”


    說完此言,青衣小鬟也不理少年愕然表情,隻管莞然一笑,輕輕轉身,根本不看其他人一眼,就此飄然而去。


    “這這……”


    過得半晌,張牧雲才想起拆開手中信箋。潔白的素箋上,點綴著桃花的水印印紋,聞一聞,又或是拿香草幹花熏過,此時一展開,正是香風撲麵。張牧雲見如雪花箋上娟潔小楷寫的是:


    牧雲:


    十裏湖山一葉舟,年華荏苒水東流。


    閑歌白紵聊相和,欲采青萍不自由。


    涉江風雨芙蓉老,遠道深秋已倦遊。


    今夜酉時正一刻,妾候西湖樓外樓。


    夢憐拜上


    “這……”


    張牧雲讀完信箋,又看了一眼旁邊月嬋,發現她剛剛也抻頭把信箋內容看完。瞅著月嬋,他道:


    “好詩!這首詩作抒發了作者傷春悲秋、悲天憫人的高尚情操,充分體現了——”


    “哼!”


    正在分析詩歌中心思想和寫作意義,不料月嬋卻哼了一聲,小聲說了句:


    “什麽高尚情操,就是、就是妓女想從良而已。”


    說了這一句,月嬋又看了看眼前英挺開朗的少年,忽然隻覺得一陣莫名的悲傷襲來,鼻子竟是一酸,往日如此剛強潑辣的公主,當下竟是把碗一推,如尋常受委屈的小兒女一般扭身噔噔噔跑上樓去。


    “月嬋你這是幹什麽?不吃完多浪費。”


    就在襲夢軒一樓大堂所有人已經持續很久的驚奇和崇拜目光中,張牧雲也追上樓去。


    略過這邊張牧雲耐心哄人不提。差不多就在襲夢軒大堂中這一場有些奇怪的邀約風波進行的同時,那個張牧雲早上剛進的杭州崇新門外,卻也有一些萬眾矚目的人物進城了。


    和煦春風裏,在碧樹春煙、鶯鸝亂飛的背景襯托下,崇新門外寬闊的青石官道上,忽然有一列隊伍從遠方緩緩而來。這支隊伍前後分為四段,最前麵是十八位麵貌凶猛的黑甲騎士前導,緊接著是一輛金光燦燦的駟馬戰車,車上正站立著一位雪袍金冠的威武青年。他車後跟的是一輛裝飾華貴的七寶鸞車,由兩匹白馬拉著緩緩而行。再後麵又是八輛闊大的駟馬戰車,每輛車上整齊地站著五位身穿血袍的術士,正麵容肅穆,目不斜視。


    很顯然,前導的騎士、後繼的法師,全是護衛著中間的黃金駟、七香車。若有內行人,看那黃金裝飾的駟馬戰車規格,便知這隻有統鎮一方的朝廷大員方能乘得。而所謂“諸侯千乘國,命婦七香車”,他後麵那輛華美非常的七寶香鸞白馬車,又非朝廷命婦乘不得。


    如果說這些隻是標識身份的尊貴,那前導騎士的黑色鐵甲上栩栩如生的貔貅凶獸、後方法師血光湛然有如血濤洶湧的術士法袍,則說明此時正朝崇新門而來的這個隊伍,並非尋常的王侯將相巡遊。


    來曆非凡,但卻並不神秘。和早上張牧雲來時冷冷清清不同,這時的杭州城崇新門外官道兩邊已經擠滿了人。


    “關外侯!關外侯!”


    所有人都在朝隊伍中間的白袍青年揮手歡呼——不錯,這位一臉威嚴、俾倪四方的雄壯青年,正是此時天下赫赫有名的關外侯。


    “關外侯,忠心耿。


    居塞外,鎮蠻戎。


    騎兵如夜煞,法師血海遊!”


    和偏居洞庭鄉村、耳目閉塞的張牧雲不同,這南北通衢的杭州百姓都知道,世代抗擊蠻夷戎族的關外侯夏侯勇小侯爺,帶著他的夜煞騎兵隊、血海法師團的精銳來到杭州了。


    而在山呼海嘯般的民眾歡迎聲中,那位微笑著向四方頻頻點頭示意的關外侯,看著這些虔誠的百姓,卻在暗中用傳音入密的方法,跟後麵七香車中之人無奈地說道:


    “媚兒,我們真地要來參加這江湖之人的‘武林鴛侶’大會麽?”


    正是:


    塞外風波惡,江南煙雨愁。


    一曲夕陽下,飛淚在杭州。


    《九州牧雲錄》第六卷完,敬請關注下一卷:


    『江南兵氣衝星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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