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紀長鬆歎口氣, 見紀文羽雖然滿臉愧疚, 卻依舊堅定, 便上前, 扶著老爺子坐下:“爸, 文羽沒有同家裏人商量就和程飄飄去領證是他的錯,打也打過了, 現在還是要想想程飄飄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紀老爺子一巴掌拍在桌上, 怒氣不減:“打了!辦離婚!”


    “那文羽不就成了二婚?”


    紀老爺子冷著臉:“這事我會讓人辦好的,他才剛剛領證,我會給他改的和原來一樣!”


    “爺爺——”一臉蒼白的紀文羽磕頭, 聲音有些發抖,“不要,我不會離婚的。”


    他知道自己這樣讓他們失望,可是他真的想要留下這個孩子,想和程飄飄長長久久在一起。


    紀老爺子被他的話氣得渾身發抖,抬手, 顫抖著手指向他:“紀文羽……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爺爺,我不會離婚的。”紀文羽抬頭,眼神帶著執拗。


    “紀長柏!把你兒子關起來, 這件事紀家會處理的!”老爺子發了狠。


    “不——爺爺, 除非你們一輩子不放我出來, 否則我一定會和飄飄在一起的,我這輩子非飄飄不娶。”紀文羽咬牙,掙紮著不讓人抓住他。


    紀家的保鏢自然不是紀文羽可以抗衡的, 很快他就被拉進房間關了起來。


    紀老爺子還氣不過,又砸了好些東西,然後看向紀長鬆:“這件事你去辦。”


    紀長鬆微微一頓,片刻,點點頭:“好。”


    這裏麵最難受的還是紀長柏和施香瑜,她甚至沒空去管唐佳幸災樂禍的眼神,哭著說:“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呀,怎麽會遇上這種事情!”


    她家文羽一直懂事,萬萬沒想到,一次不懂事就鬧出了這樣的事情。


    紀長柏沒有說話,他心裏很亂,臉色也就帶著煩躁。


    唐佳看了看施香瑜,說:“哎呀,好在也還來得及,等婚離了,再給那個勾引文羽的女人孩子打了,這件事也就過了。說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怎麽會突然懷孕呢?是不是那個程飄飄想要嫁進……”


    “閉嘴!”紀長鬆狠狠瞪著唐佳。


    就連紀揚靈看唐佳的眼神也有些不快,唐佳立刻閉嘴了,她現在在家裏的地位還不如以前,不敢張狂。


    上次因為傅楚凝和紀揚靈婚約的事情,紀家將她轟了出去,她在唐家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紀家一直都不去接她,她道歉紀家也不搭理,也不讓她進門。


    前兩天她在門外哭了起來,紀揚靈才帶她進來。


    她是紀揚靈的親生母親,他必然會護著她,隻是她要是再惹他生氣,可能兩人之間的感情還會更加淡薄。


    紀揚靈才是她後半生可以依靠的人,她怎麽敢得罪?


    程飄飄在聯係不上紀文羽的時候,就猜到紀家定然是不同意。


    所以在紀長鬆助理找到她的時,她非常冷靜,隻要求見紀長鬆一麵。


    紀長鬆同意了。


    當晚,兩人見麵。


    “砰——”程飄飄雙膝跪地,發出重重的撞擊聲,她一雙眼睛真摯地看著紀長鬆。


    紀長鬆眉頭皺緊,聲音平靜:“你求我沒有用,你和文羽不可能,更不可能現在結婚。”


    程飄飄搖搖頭,看向他:“我知道,我也知道我配不上文羽,可感情的事情,本就沒有配得上配不上一說。紀伯父,紀家未來有紀揚靈就夠了,我知道紀揚靈和傅楚凝已經取消婚約了,利益已經葬送了太多感情,文羽其實根本不用承擔這麽多的。”


    這番話幾乎是戳在紀長鬆命脈了,他的眼神甚至難以在一個根本不熟悉的女人麵前掩飾悲痛。


    那些痛苦的過往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


    程飄飄態度恭敬:“隻要你們同意我和文羽在一起,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也可以簽下保證,要是今後文羽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就和他離婚,放他自由,紀家的財產我一分不要。”


    她眼神專注,緊緊盯著紀長鬆。


    紀長鬆突然問她:“值得嗎?”


    “值得,”程飄飄眼裏閃過溫柔:“人這一輩子遇上一個甘願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太難,這個男人正好也愛我,何其幸運。一輩子太短,不該把時間浪費在突破外界的阻攔,我隻想和文羽好好在一起。”


    紀長鬆沒有說話,久久沒有說話,視線看著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程飄飄一直跪著,一動不動。


    過了十幾分鍾,紀長鬆才張嘴,聲音有些沙啞:“你起來吧……你還懷著孩子……”


    程飄飄眼睛一亮,扶著沙發站了起來:“您願意幫我了嗎?”


    “你先回去。”紀長鬆不答,隻是說了這四個字。


    程飄飄抿了抿唇,遲疑地走出去。


    合上門的一瞬間,她嘴角微微笑了笑——


    果然,紀長鬆果然是情種。


    紀長鬆捂著臉,喃喃一句:“婉婉……婉婉……”


    隻有幸福的人才覺得一輩子好短,而現在,他隻覺得一輩子好長。


    紀文羽絕食斷水第三天的時候,就打上了吊瓶,哪怕是半昏半睡,他依舊咬緊牙關,什麽都不吃。


    最先受不了的是他母親,施香瑜眼下青黑,一臉憔悴,哭著說:“讓他娶!讓他娶!總不能命都不要了!嗚嗚嗚文羽——”


    紀長柏的臉色也不好看,這是他的親兒子,他怎麽可能不心疼了?


    紀老爺子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陰沉著一張臉:“不吃不喝沒關係,隻要能活下來,我看看誰熬得過誰!隻要還有命,他總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施香瑜聞言,看著趴在兒子床頭痛哭,滿臉心疼。


    “夠了!”紀長鬆一張臉陰沉,捏緊了拳頭,看向紀老爺子,“爸,同意吧。”


    “不可——”


    紀長鬆打斷他:“為了家族利益,還要禍害多少人呢?我一個,揚靈一個,現在還要輪到文羽嗎?文羽二十三了,他已經有資格為自己的人生做決定,他不是紀家繼承人,不需要不斷的犧牲、犧牲!”


    他這話說完,紀老爺子後退一步,震驚地看著他。


    紀長鬆捏緊拳頭,看向床上的紀文羽,不再說話,隻是臉上的堅韌,刺痛紀老爺子。


    紀老爺子愣了愣,看看哭哭啼啼的施香瑜,又看看床上虛弱的紀文羽,最後將視線定在紀長柏身上:“你怎麽說?”


    “我不同意又有什麽辦法?文羽是鐵了心要娶程飄飄,而且那女人也願意簽署承諾書,文羽已經被那個女人迷上了,我這次阻攔了文羽,那下次呢?”紀長柏整個人顯得非常頹敗,孩子用這麽倔強的手段和父母抗爭,最後認輸的也隻會是父母。


    他們心疼孩子。


    “好好好,我不管了,我不管了!”紀老爺子身形一顫,像是一下子變得蒼老,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形有些佝僂。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沒人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紀長鬆歎口氣:“既然同意了,就把程飄飄接過來照顧文羽吧,她畢竟肚子裏還懷著紀家的孩子,你們的孫子。”


    幾天後,楚凝收到了婚禮請帖。


    她滿臉地詫異,雖然知道最近紀家有些風波,但她怎麽也沒想到,紀文羽和程飄飄竟然要結婚了!


    這可真是……


    草率啊。


    而且看那時間,就在十五天後,這半個月能準備什麽?任何異常大型婚禮的籌備都不是短期,估計也不會邀請多少嘉賓,一切從簡。


    楚凝感歎了一句,便繼續處理公事,隻是心裏依舊隱隱好奇。


    紀家……實在有些奇怪。


    下午下班後,楚凝又在門口遇見了紀山薑。


    楚凝一臉無奈,不搭理他,直直從旁邊過去。


    紀山薑堵住她的路,從背後拿出一把桃花枝丫,上麵朵朵花開豔麗,轉眼之間,桃花竟然都開了嗎?


    “哪兒來的?”楚凝挑眉。


    紀山薑笑容燦爛:“小鈴鐺親手摘的,送給你。”


    楚凝見怪不怪,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總是給她送莫名其妙的東西了,隻是這次的桃花竟然是小鈴鐺摘的嗎?


    “趕緊拿著,她本來準備親手給你的,是我拿走了,提前過來接你。”紀山薑笑得不無得意。


    楚凝一臉無語,這男人也是真本事,竟然可以把搶走小朋友的東西說得這麽雲淡風輕,還什麽提前接自己?


    他們熟嗎?


    她伸手,拿過那把桃花就走。


    這要是紀山薑送的,他看都不看一眼,可這是小鈴鐺送的,她要是回去手上沒有,她又該失望了。


    見她接了,紀山薑笑得更加燦爛了。


    紀山薑伸手,拉住楚凝:“好不好奇紀家的事情?上我車,我告訴你。”


    楚凝聲音冷淡:“鬆手。”


    紀山薑不撒手,挑挑眉:“不要,我送你回去唄,正好小鈴鐺還在門口等著我。難道……上我車你就找這麽害怕?”


    激將法都用上了。


    楚凝越發無語,她像是會中激將法的人嗎?


    她伸手,用力想要掰開他的手。


    紀山薑也突然發力,將楚凝壓在車上,驟然壓近,遠遠看著像是在接吻。


    但實際上,他的唇擱在楚凝耳邊,壓低聲音:“傅楚凝,有人跟蹤你。”


    楚凝瞳孔一縮,緊緊盯著紀山薑。


    紀山薑抬頭,聲音嚴肅:“上車。”


    然後鬆開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邀請她進去。


    楚凝沉默幾秒鍾,給傅三打了個手勢,上了紀山薑的車子。


    這是她第一次上他的車,他邀請了這麽多次,終於成功了一次,卻是因為有正事。


    楚凝知道,這個人雖然像個紈絝,看起來慵懶又散漫,但他們認識也不是短時間了,楚凝對他還是有一些了解——


    他應該不是騙她。


    “怎麽回事?”楚凝等他上車後,立刻便問。


    紀山薑一邊開車,一邊貌似不經意地從後視鏡往後看,回複楚凝:“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最近有觀察跟蹤的人,大概有個猜測,今天就是找你驗證一下。”


    “是誰?”楚凝皺眉,帶著疑惑。


    紀山薑看她一眼,漫不經心回複:“我說了你也不會信,你自己等著看吧。”


    楚凝聞言,微微皺眉,視線看著手上的桃花,有些出神。


    又過了一會兒,楚凝說:“你這不是回傅家的路。”


    “是的,這是去吃飯的路。”紀山薑眯著眼睛回答,視線時不時從後視鏡往後看。


    態度相當自然,好像兩人去吃飯多正常一樣。


    楚凝臉微微冷:“回傅家。”


    “你今天聽我的,保證能抓到跟蹤你的人。”紀山薑聲音帶笑,“乖。”


    楚凝:“……”


    其實還有其他辦法能夠查到,但是楚凝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拒絕紀山薑。


    不僅上了他車,還鬼使神差和他吃飯去了。


    兩人到了飯店門口,紀山薑將鑰匙扔給門童,一把摟住楚凝。


    楚凝動了動,瞪向他:“你幹什麽?!”


    紀山薑手臂很硬,緊緊摟著她,看著冷臉的楚凝親昵道:“聽我的,放心呢,我有數的。”


    最多占點小便宜,再多……


    想是敢想,就是不敢幹。


    剛剛走進大門,他的手就被楚凝用力一掐,隨即從肩膀丟開。


    紀山薑摸摸鼻子,沒再伸手。


    兩人進了個包間,但不是關著的那種,好幾個角度都可以看見的位置。


    “凝凝,你是不是也想和我吃飯呀?”紀山薑眼裏亮晶晶的,看著她的時候,像是一隻用水汪汪眼睛看著她的……狗。


    楚凝依舊麵無表情,看著他不說話。


    紀山薑眨眨眼睛,一臉高興:“我覺得肯定是,要不然你為什麽要和我吃飯,要收下我送的花?”


    楚凝:“……”


    她終於忍不住出聲:“這是小鈴鐺送的。”


    “她摘的,我送的。”紀山薑毫不心虛,貌似還挺驕傲。


    楚凝不想搭理他這個話題,把桃花放在一旁,看向他:“文羽和程飄飄怎麽回事?”


    她非常好奇,自從紀家嶄露野心之後,她就格外關注他們,有什麽大事小事也多了幾分好奇。


    紀山薑可沒有幫著紀家把醜事藏著掖著的習慣,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把整個事件前因後果告訴了楚凝。


    紀家當然不想要紀文羽娶程飄飄,可是沒辦法,紀文羽的反抗,再加上紀長鬆的支持,老爺子最終也迫於無奈,沒有答應,就是等於默認了。


    婚禮真辦了起來,他還能不去嗎?


    還有孩子的事情,既然已經決定要結婚,那就拖不得了。


    紀家娶程飄飄沒什麽誠意,所以直接定在十五天後,一切從簡,隻要不太丟紀家麵子就行。


    不過程飄飄已經懷孕了,紀家這個臉早晚都要丟。


    楚凝瞠目結舌,這件事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紀文羽和程飄飄已經有了孩子,也自己領證了,家裏人隻能被迫答應。


    但這是豪門!


    紀老爺子有的是辦法把兩人分開,這可不是紀文羽絕食有用的。


    “紀文羽畢竟不用管紀家,家族對他的期待也不是很大,再加上紀長鬆站在他那邊,他不想答應也得答應。”紀山薑話語裏麵可沒有對紀家人的尊重,像是說著陌生人一樣的平靜。


    楚凝有些詫異:“你爸的意見在老爺子麵前這麽重要嗎?而且……他怎麽會支持?”


    紀山薑自嘲一笑,眼神有些冷:“他不過是想到自己,自以為這樣就解救了眾生,求個自欺欺人的心裏安慰。”


    當初紀長鬆要是有點骨氣,會欺騙他的母親嗎?又會任由他媽被殺了嗎?


    他媽已經死了,紀長鬆現在裝情聖也沒有任何用。


    紀山薑眼神幽暗,他這個樣子顯然是想到什麽不愉快的事情,楚凝沒再說話,也沒再多問。


    紀家這情況……可真是複雜。


    紀文羽娶了程飄飄,紀長鬆心裏有紀山薑的母親,又因為程飄飄的事情,和紀老爺子有了矛盾,那他們應該暫時顧不上圖謀傅家吧?


    楚凝邊想邊吃,紀山薑認真給她夾菜,不知不覺就吃飽了。


    她很少晚上吃太多,大多數時候隻是吃個半飽,偏偏紀山薑還一直說:“你吃的太少了!”


    紀山薑和紀揚靈不一樣,紀揚靈不管是挑選飯店還是飲食,都非常有格調,也很注意養生。


    而紀山薑顯然和他有很大的區別。


    他吃得不少,雖然吃飯的時候看起來並不失禮,速度卻是極快,而且食量很大。


    吃完後擦擦嘴,笑著站起來說:“走吧,送你回家。”


    紀山薑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以前總是不正經笑,現在這樣笑的時候,讓他的一張臉驚豔到了極致,就連楚凝時不時都要被他吸引。


    她晃神片刻,收回思緒,提著包往外走。


    兩人很快上車,紀山薑偏頭,視線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冷笑:“竟然還跟著,凝凝,抓好了,哥帶你坐一回飛車!”


    楚凝還沒來得及糾正那個“哥”字,他已經一踩油門,車子迅速往前衝去。


    她被嚇了一跳,從未坐過這麽快的車,幾乎在他發車的時候,她就嚇得不輕。


    但楚凝這人再緊張,也不過是捏緊了褲子,臉蒼白了兩分,一言不發。


    傅三很少開快車,她要保證楚凝的安全,就算楚凝讓她快她也不願意。


    但紀山薑完全就是另外一個樣子,張揚任性,仿佛不要命。


    十幾分鍾後,紀山薑放緩了速度,餘光看著臉色蒼白的楚凝,聲音有些不自在:“人已經甩開了……他們沒有追來……”


    楚凝過了兩秒鍾才點點頭,還是沒說話。


    紀山薑眼裏閃過懊惱,聲音越發不自在:“那個……我車技很好的,和賽車手比都沒問題,第一次見麵撞車的時候,不是我開的……”


    他頓了頓,聲音堅定:“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也不會用你的安全冒險。”


    楚凝又過了好幾秒才回複:“嗯。”


    臉上的蒼白漸漸褪去,握著褲子的手也漸漸鬆開,平穩了心跳。


    紀山薑眼裏更加無措了,嗯是什麽意思?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很快,車子到了傅家,楚凝同他打過招呼便往傅家走。


    紀山薑看著她的背影,氣得砸腦袋,傻子啊傻子,今天太高興了,竟然得意忘形,她顯然不喜歡開快車!


    他拍了下腦袋,一臉後悔。


    不知道她以後還會和自己一起吃飯嗎?還會坐自己車嗎?


    還是……厭惡自己了?


    紀山薑陷入無盡懊惱,其實楚凝倒是不怪他,她差不多能夠猜到紀山薑是什麽意思。


    今天她和紀山薑一起吃飯了,追蹤的人也被甩開,顯然是告訴背後之人,他們被發現了。


    背後之人……


    應該要找她說話了吧。


    果然,第二天下午,有人找楚凝。


    作者有話要說:  紀山薑:???她到底相不相信我??女人的心思太難猜呀!


    比個心心,兔崽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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