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人如此煞風景?


    不用問,自然是北玉河的媳婦淩彩鳳。


    北雪放下畫稿,麵色平靜地說道:“什麽風把二嬸吹來了?”


    淩彩鳳向前走了幾步,手裏牽著她的小女兒北湘,就那麽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人未走近,聲音先至,“喲,聽人說咱們家嫂子開了一家麵館,一開始我還不信。去你們家裏一看是鐵將軍把門,這就奔著傳說中的麵館來了,結果這一看還真是如此啊!”


    北焰和北雪歪著腦袋都沒說話,蘇氏就從後灶走了出來,臉帶微笑,“他二嬸,快過來坐吧!”說著又吩咐北焰,“焰兒,你去北川那邊瞧一瞧東西賣淨沒,若是沒有,就拿過來兩串給北湘吃。”


    北湘一聽有好吃的,兩隻眼睛就放了光,直盯著北焰猛瞧。


    對於這個二嬸,北焰自然是不愛搭理,可是既然娘親發了話,也不能不聽,也就“嗯”了一聲後,便悶悶不樂地出了門。


    淩氏牽著北湘坐好之後,就仰著腦袋在麵館前前後後打量著,嘴裏“嘖嘖”有聲,“早兩天就聽說你們開了麵館,我和孩子他爹在家時還說這事兒,一開始我們兩個還都不信,沒想到大嫂一個**帶著幾個孩子,真就把麵館開了起來。”正說著,她的目光猛然就撞到了從後廚走出來的莊誌身上,那舌頭就卷了卷,末了還不無嘲諷道:“喲!這也不是一個**帶著幾個孩子,原來是有男人幫忙。”


    蘇氏趕緊說:“他莊叔現在住在我們家隔壁,知道我們孤兒寡母的不容易,有什麽事就過來幫一下,說來我還沒好好謝謝人家。”


    “是,是!”淩氏皮笑肉不笑,“他的孩子沒娘,你的孩子沒爹,這互相幫襯一下,倒是合情合理。”


    蘇氏臉上“騰”的一下就紅了。


    莊誌見狀便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轉頭對蘇氏道:“他嬸子,我得回去喂豬了,你們嘮著。”


    “好!”蘇氏道:“他叔,那你慢走。”


    蘇氏是臉上“騰”的一下紅了,北雪卻是心裏“騰”的一下就燃起一把火來。


    怎麽樣她也不會忘記,自己隨著兄弟和娘親大年夜趕回三河鎮,結果卻落得淩氏不斷擠兌。別人家放鞭炮吃年夜飯的時候,自己家卻是跑到又冷又破的泥土房內過了一夜,那年夜飯是什麽滋味,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當天的事情也就罷了,怎麽如今又來店裏說風涼話。北雪臉上的線條就越來越生硬,她慢悠悠地站起身,瞥了淩氏一眼道:“二嬸,你來我們家這是有事?”言外之意自然是沒事兒就不要來了。


    淩氏一怔,臉上有點發熱,笑著掩飾道:“你看這孩子,我不是你二嬸嗎?那來你們家就一定得有事啊,你們家開麵館了我來瞧一瞧,就算是吃碗麵,你也不會趕我出去吧!”


    北雪可不管那麽多,笑道:“二嬸,我怎麽會趕你出去。我們開麵館那可是開門做生意,笑迎八方客。我們可不管客人品行如何,隻要給錢我們就做生意。反正一碗麵八個銅板,給誰吃都是吃。”


    言外之間自然是你想吃,那得掏銅板。


    一碗麵八個銅板,若是讓淩氏掏錢吃上一碗,那她還不肉疼死。


    淩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喲北雪,我可吃不習慣那腸子的味道,給我吃我都不吃呀,還八個銅板哪!”


    “那二嬸來是有別的事了?”


    “有,怎麽沒有?”淩氏眼睛一瞪,言歸正傳,“這不是你姑姑玉瑤要定親了嗎?我來給你們報個喜。”


    “給我們報喜?”北雪一笑,“二嬸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淩氏知道北雪對自己言辭尖刻,她就不搭理北雪,而是轉頭對蘇氏說:“大嫂,咱娘可是說了,玉瑤是咱們家最小的妹妹,妹妹成親我們這些當哥哥的都要出來給她湊嫁妝,我這不是尋思著早日告訴大嫂一聲,咱們都不是那富裕的,免得到時候大嫂沒有心裏準備,四處抓瞎。”


    “湊嫁妝?”北雪又笑了,“我說二嬸,你是不是弄錯了。北玉瑤是我姑姑不假,可是就在大年夜那天我們已經分家出來了。分家的時候我們可是田沒半畝,地沒一片。唯一一座泥土房那還是我爹蓋給我大姑的。這和你們北家好像沒什麽關係吧,怎麽到了湊嫁妝的時候卻想到我們了?”北雪越說越氣,語氣就越發尖厲起來,“不知道這是爺爺奶奶的主意,還是二嬸你的主意,不過不管是誰的,也不能因為我娘心善,性子又弱就變著法的欺負我們吧?”


    “哎喲北雪。”淩氏一把就將北雪扯到了身邊坐下,“瞧你這麽小的娃娃,說出來的話倒是一點不含糊。分家那不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嗎?左右現在你們也開了麵館,一碗麵八個銅錢呢,那一天怎麽還不賣上幾十碗,你就那一個小姑姑,給她湊點嫁妝,你小姑姑麵上有光不說,鎮上的人也會說北家老大媳婦大量的……”


    “別!”北雪趕緊製止淩氏再說下去,“二嬸,我們可不需要那個虛名。”


    “北雪丫頭,這可不是虛名。”淩氏自然聽出了北雪口中的不願意,眨了兩下眼睛就向蘇氏撇嘴道:“我說大嫂,什麽時候你這個家輪到這麽一個剛滿十歲的小丫頭片子當家了,莫不是大哥不在了,你這個大嫂也成了擺設?”


    蘇氏臉色變了變,沒有說話。


    北雪卻悶了一肚子的氣,可是淩氏都這樣說好了,她如果再接話,那可真是讓自己的娘在淩氏麵前沒了顏麵,隻好忍氣壓氣的坐在那裏對著畫稿發呆,暫時忍住了說話的衝動。


    “大嫂!那給玉瑤湊嫁妝怎麽能說是虛名呢?玉瑤感謝你,咱爹娘感謝你不說,就算這事被外人說出去,也覺得你這北家的長嫂當得妥當不是。而且玉瑤嫁的這戶人家可是不賴,你可思量著萬一以後用到了人家……若是到那個時候再張口,那可是不好辦的。”


    淩氏就這麽口沫橫飛地說來說去,目地就是讓蘇氏掏錢給北玉瑤湊嫁妝。


    待她說完了,蘇氏才笑道:“他二嬸,我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們這個家還真就是幾個孩子商量著作主。不過剛剛北雪的意思倒也是我的意思,既然我們都已經分家出來了,你們當初有什麽東西沒有我的份,那麽現在分攤點什麽事,自然也輪不到我的頭上,這合情合情。”


    淩氏被這話給噎住了,伸了好一會兒脖子,才瞪眼道:“那分家你們就不姓北了,你就不是玉瑤大嫂了?”


    這話問得倒也沒錯,蘇氏一時無所作答。這三河鎮上分家出去單過的人倒也不少,雖然早些年父母健在就分家,會被視為不孝,但是如今這件事已經慢慢被人們所接受。再者家中有女出嫁,兄弟姐妹們幫忙添妝也是常有的事,不論分家不分家。蘇氏就想著,若是北玉山還活著,那麽玉瑤出嫁這一天,北玉山也一定張羅著給她添置嫁妝的。


    “二嬸。”北雪見蘇氏有些動搖,就起身笑道:“我就想知道給小姑湊嫁妝到底是爺爺奶奶的主意,還是您的主意?”


    淩氏一笑,“自然是爹娘的主意。”


    “那我可要找爺爺奶奶去問上一問了。我們一家還姓北是不假,小姑也是我爹的妹妹更不假。但是既然你們都覺得和我們是一家人,那當初分家的時候,是不是家裏什麽東西都該有我們的一份,而不是大年夜裏我們一家人兩手空空地來到這上了霜的泥房裏度日吧!”


    一句話說完,淩氏啞口無言。


    北雪就猜著,湊嫁妝的事根本不可能是北信和薑氏的意思。世上怎麽可能有這麽臉皮厚的人,當初分家什麽都不給,現在卻厚著臉皮給女兒要嫁妝。


    北雪猜測,估計是薑氏讓大家湊嫁妝,那小心眼的淩氏就想著同樣是嫂子,怎麽大嫂就不拿出一份,再者她聽說自家開了麵館,也想來看個究竟罷了。


    淩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那種掩也掩不住的難看,翻了翻眼珠子哼道:“反正大家都是嫂子,我和老三媳婦拿,也沒有你這當大嫂的不拿的道理。我就想著我們三個嫂子每人出一份,給玉瑤買一份頭麵戴著也好看不是。”說著就臉色不愉地扯起北湘的手欲往出走,末了還丟下一句,“反正玉瑤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對方家裏想孫子都快想出病了。所以急忙就要行‘六婚之儀’。現在是說媒,下聘,換帖之事都辦完了,隻等著準備好嫁妝,定好日子就迎親合巹了。所以大嫂還是想一想這嫁妝你到是湊還是不湊吧,若是湊就盡快去找我,咱們三個將錢湊到一塊,給玉瑤買套頭麵戴。”


    這裏娶親一般禮節比較繁瑣,須按部就班,循序辦理。


    所謂的“六婚之儀”是指說媒,下聘,換帖,相親,迎親,合巹等六個環節,其中說媒就是找鎮是的媒婆,或者是男女雙方的親眷為其說媒。下聘自然就是納采,小定,大定之類的。而相親一般是指小門小戶的人家,偷偷的瞄上一眼對方,或者是父母爹娘偷看,或者是自己偷看一下。在當時高門大戶的女眷一般不興此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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