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沒有為北家生出男孩,炕上這幾位卻一個勁地提孩子。


    這一回,薑氏的麵色可沒那麽好看的。


    想到沒兒子,淩氏的胸口就有幾分堵得慌。就連一向對自己唯命是從的丈夫,因為沒有兒子這事,也常常對自己有幾分惱意,要不然淩氏在北家的地位還不就像芝麻開花一樣,節節攀高啊!


    最可恨的是,不但這幾年自己的身子一直懷不上,居然還被後過門的老三媳婦姚香雲搶了先機。北雪一家回來那一年,姚香雲正懷孕。轉年春天一舉生男。本來在薑氏心裏不疼不癢的這麽一個三兒媳婦,居然因為生了男孩,在北家似乎變得舉足輕重起來。這不坐在炕上居然說起自己的風涼話來了。


    淩氏越想越窩囊,臉色就開始泛青,可炕上那幾個當了娘的,卻是圍著孩子的話題不放了。


    “小小子,就是那麽皮!”姚香雲笑了起來,對北玉瑤說道:“我們家那小子沒滿周歲的時候,還往碗裏撒過尿。當時把我氣得不行,真想伸巴掌打兩下,可他爺爺奶奶卻笑著說沒事兒!”


    “可不!”北玉瑤也笑,“又一輩子的人了,怎麽鬧騰老人家都不急。”


    “俗話不是說得好,”蘇氏也笑著說,“小小子七歲八歲狗都嫌,你們的孩子都還沒到最淘氣的時候。我們北川倒還好,是個聽話的,北焰小的時候那可真是折騰得四鄰不安生。”


    姑嫂三人說到高興處,忍不住掩嘴大笑。


    唯有淩氏在一邊想說話又插不上嘴,不說話又麵露尷尬。


    蘇氏就笑著問淩氏,“他二嬸,你生北湘這麽些年了,肚子一直還沒動靜?”


    “沒,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沒懷上。”淩氏的笑就有幾分勉強,又道:“人家不是說了嘛,女兒最貼心,沒有兒子就沒有兒子吧,反正北家又斷不了香火。大嫂家兩個兒子,老三家也有一個,我不愁了。”


    話是這麽說,可誰都看出她臉上的不甘心。


    姚香雲就道:“二嫂,話是這麽說。可女兒畢竟要嫁到別人家去的,那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嫁到了人家是要孝敬人家的爹娘的。你要是沒個兒子,總要覺得膝下寂寞不是。”


    話說得噎人,可也在理。就算淩氏臉上不好看,卻也沒有發作的理由。


    北玉瑤就笑著理了理衣襟,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絲帕,塞到了絞完臉的北雪手裏,“雪呀,你拿著,這是小姑姑給你添的嫁妝,東西不貴重,倒是姑姑的心意。”


    北雪打開一看,是一對銀質手鐲,就“呀”了一聲,“小姑姑,這還不貴重?”


    說起北玉瑤的婆家,日子過得其實也是緊緊巴巴。本來指望著小姑父唐彥千科考高中的,可是皇上幾年來一直臥病不起,朝中局勢不穩,到了該科考的年月,也就沒操持。倒是讓這些寒窗苦讀的人叫苦連連。一個三年又過去了,隻好等到下一個三年。


    所以對於小姑姑能拿出這一對手鐲,北雪其實也挺意外的。雖然小姑姑成親的時候,自家拿了一套銀頭麵,相較起來這手鐲就不算貴重了,但是對於那個緊緊巴巴的家庭來說,實在是不少了。


    北雪自然不能拒絕,欣喜萬分地收下了,並且謝了北玉瑤。


    北玉瑤就以長輩的語氣開始囑咐她,“家和萬事興!凡事要往遠了想,不要斤斤斤計較一些小事,對待公婆小叔小姑們要和氣,退一步海闊天空。”最後又說,“特別是夏昱那個娃娃,身子不好,整天病懨懨的,你可要小心著照顧,莫要留下什麽話柄才好。”


    北雪就在心裏暗歎一聲,小姑與夏家為鄰居,夏家的事小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這還沒過門就勸自己退一步海闊天空,看來這一家人也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是,你小姑說得極是,”姚香雲也從兜裏掏了東西出來,“北雪,二嬸這也沒什麽好東西。這隻衩是我成親的時候的陪嫁,是我娘留給我的東西。放在盒子裏幾年也沒用,就給你拿來了,”說著,還有幾分不好意思,“東西不值錢,你可莫要嫌棄才好啊!”


    姚香雲其實是想多給北雪拿些嫁妝出來的,無奈和公婆一起過日子,家裏有什麽收入都歸了公婆的手裏。北玉湖農閑時出去做點工收入也是微薄,所以除了這個,一時還真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了。但無論如何,她都記得北雪母女的好。姚香雲生孩子那年,正是青黃不接的苦春天,別說是青菜和肉了,就是想吃個雞蛋那也是弄不到的。


    蘇氏知道她生孩子的第二天,就扯了幾塊花布和三斤棉花,給孩子做了兩個小棉被。待去看她的時候又知道家裏沒有雞蛋,北雪母女就用賣下水麵賺的錢,讓蘇氏那個當師爺的弟弟從縣裏往回買雞蛋。雖然是不多,但那五十個雞蛋,再加上北雪隔兩天就送去一碗去了油的下水湯,算是讓姚香雲產後虛弱的身子養好了。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後麵的日子再吃到雞蛋時,姚香雲總是記著北雪母女的好。


    可是對於這個發衩,北雪卻有不同想法。


    不過北雪還沒說話,蘇氏趕緊笑著拒絕,“他三嬸,你和我們外道了不是。你是個什麽情況,我能不知道嗎?東西值不值錢且先不說,隻要是你送的,北雪一定覺得珍貴。但是這衩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你萬萬要留在自己身邊,以圖有個念想。”


    “大嫂,沒事兒!孩子出嫁了,我什麽都沒拿出來,心裏不舒坦。”姚香雲說著,就一臉的不好意思,“連她三叔都說了,大哥不在了,北雪出嫁,我們這做三叔三嬸的不能給北雪好好備一備嫁妝,真是覺得心裏不是個滋味。”說著,姚香雲眼中潮濕一片。


    其實北雪一家對於北玉湖夫妻給予自家的幫助,一直是感恩在心的。隻是這些話有北玉瑤和淩彩鳳在場,蘇氏也不便說。蘇氏想了想就笑道:“他三嬸,這釵你先拿回去。心意我和北雪都明白,添不添嫁妝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你這個當三嬸的心意。日後你和他三叔若是過好了,再幫咱們北雪就是了。”


    君子不奪人所愛,北雪倒也是這個意思,順著蘇氏的意思趕緊勸道:“三嬸,娘親留下的東西都是好的。在我這兒,它就是個釵,我用根筷子也能別頭發,但是在您這意義可就大不一樣了,這東西您可要放在自己身邊好好留著。您給了我,我要是不小心弄壞了,那心裏得多心疼,多覺得對不起您啊!”她握住姚香雲的手就將釵放了回去。


    這一下姚香雲的眼睛更加潮濕了。


    淩彩鳳那邊卻不顧幾個人濕答答的心情,直接撇嘴,“北雪這丫頭還挺有命的,雖說嫁了個鰥夫,可這嫁妝著實是不少。就連你小姑和三嬸都來給你湊嫁妝了,也不知道到我們北燕和北湘出嫁的時候有沒有這個命。”


    這話一出,可真是驚到了幾個人。


    蘇然自然不能說什麽,姚香雲撇了下嘴巴,沒有搭理她。


    唯有北玉瑤笑了笑,“北雪是我的侄女,那北燕和北湘也是,到時候自然是少不了。”說著,又笑道:“不過姐妹之間也有遠近,我成親那會兒,大嫂家那麽困難,可還送我一套銀頭麵。二嫂那會兒我可是什麽都沒見著。”


    淩氏的臉當即就白了,“他小姑,你說話可要憑良心。你成親那會兒我怎麽就沒添嫁妝了,我可是直接交到娘手裏兩百錢的。”


    北玉瑤臉上一僵,那表情分明寫著:兩百錢還算嫁妝?


    淩氏卻不依了,“他小姑,你也知道你二哥是個沒出息的,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平時家裏田產的收入都入了爹娘的手,你二哥農閑時賺點零錢也都給你那兩個不爭氣的侄女買胭水粉和花布了,我們可是一分錢也沒積下啊,就你成親時候的兩百錢都不知道存了多少年了……”語氣中竟然帶著幾分委屈。


    “好了,好了!”北玉瑤就見不得這樣哭窮的人,趕緊製止道:“那是你們自家的事兒,我給孩子們添嫁妝自然也按照禮尚往來的。”接著又笑道:“二嫂,我和三嫂都給北雪準備著了,你的那一份呢?”


    淩氏一翻白眼,不樂意道:“都說你二哥是個沒出息的了,北雪想要嫁妝,得去找你二叔,我這個二嬸沒本事,既沒有男人賺來的銀錢,又沒有娘家母親留下的東西,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


    她倒是一臉坦然,說這話時臉就不紅不白的。


    “都是自家人,哪裏計較那麽多。”對於她的厚臉皮,蘇氏一向習慣了,而且她從沒想過能從淩彩鳳這個“鐵公雞”身上拔下毛來。就算是能拔得下來,那自家得用多少倍奉還啊!


    北玉瑤就半真半假地說道:“好!你現然不給北雪添嫁妝,到你的閨女出嫁時,大嫂也不給你的閨女添嫁妝。”


    淩氏就撇了撇嘴,心裏卻想著:自己是不是虧了,她蘇桂芬隻有一個閨女,自己可是兩個。用一份嫁妝換來兩份或許也不吃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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