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而落寞的樂聲越加的濃重,在空曠的大殿中嫋嫋回


    緊接著,樂聲一轉變得慷慨激昂起來,就在節奏轉換的當口,一個歌女盈盈走到場中,放開歌喉吟唱起來:


    “陋室空堂,當年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麽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鬃又成霜?昨日黃土頭送白骨,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歎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做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祅寒,今嫌紫蟒長。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李隆基勃然大怒,憤然猛然拍了一下桌案,大吼道,“滾下去!蕭睿,你太過放肆,今日喜慶之宴,你竟敢如此……”


    樂聲戛然而止,樂工和歌女倉皇地跪倒在地上,伏地不起,大氣也不敢再喘一口。


    蕭睿淡淡一笑,身緩緩走到場中,朗聲道,“太上皇何必動怒?在這世間,富貴的突然貧賤了,貧賤的又突然富貴了;年輕的突然衰老了,活著的又突然死掉了——人世無常,一切都是虛幻。有人想教訓兒子光宗耀祖,可他偏偏去當強盜;有人想使女兒嫁入豪門做貴婦,可她偏偏淪為娼妓;有人想在官階上越爬越高,可是偏偏成了階下之囚——豈不正如那鬧哄哄的戲台……”


    蕭睿轉身緩緩又坐了回,嘴角的笑容變得微微有些陰森,“什麽功名富貴權力皆是浮雲也。臣做這一歌,但願太上皇能悟卻其中道理宮中安享晚年——倘若如此,乃是天下人之大幸也。”


    一幹皇族鴉無聲,都垂下頭去。本來以為是一場尋常的家宴,但現在看來,卻是暗藏殺機——


    李隆基全身抖顫起來他在高力的攙扶下怒然起身,手指著蕭睿怒道,“蕭睿以為朕真的奈何不了你嗎?大唐天下始終是朕之天下,你算什麽東西?沒有朕的提攜,你什麽都不是,你竟敢在朕麵前出言不遜大逆不道……”


    “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非太上皇一人之天下——至於臣,臣本布衣,本無意於功名……但臣既然已經做到了這個位置上,就不能放任不管!……臣願意傾盡全力,為泱泱中華巍巍大唐再創盛世輝煌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蕭睿霍然起身昂道。


    “你——好。很好!”李隆基怒極而笑手指著睿咆哮道。“既然你鐵了心要奪朕地江山就要怪朕下手無情了——來人。影子!”


    隨著李隆基一聲怒吼中寬大華麗地帷幕背後。驀然閃出數十個黑影。當先一個瘦弱地黑衣人手持一柄寒光閃閃地長劍。瞬息之間就將劍鋒點在了蕭睿地胸口之上。而那數十影子殺手也腳步飄忽間將蕭睿和他地妻子們一起包圍在其中。


    殿中地氣氛頓時變得殺氣騰騰起來。一幹皇族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除了李亨和李琦之外。其他人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蕭睿神色淡定。不顧胸口劍鋒地寒氣。凜然地眼神投射在影子瘦弱地肩膀上。嘴角浮起一絲玩味地笑容。


    楊玉環和章仇憐兒以及李騰空花容失色。攜手站在蕭睿身後。神色惶然無比。


    李宜身子顫抖了一下,震驚的眼神從周遭那些影子殺手的身上掃過,最後投在了李隆基那微微有些羅鍋的高大身形上,顫聲道,“父皇,你這是要連女兒一起……”


    李隆基冷哼了一聲。


    “蕭睿,你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犯有十大罪……高力士,宣讀朕的詔書!”李隆基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起來,“宣!”


    高力士身子顫抖了一下,哆嗦著手從懷中掏出李隆基事先擬好的詔書,嘶啞著嗓子念了起來,詔書很長,文辭也很有氣勢,由此可以看出李隆基對於蕭睿是多麽地痛恨。高力士緩緩念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才將詔書念完,完了,他低低垂首走回到李隆基身後。


    無非是為蕭睿羅列了十項大罪,最後宣布,立即廢止蕭睿推行的新政,罷免蕭睿的所有官職和爵位,查封蕭家所有商鋪產業,當場誅殺蕭睿,蕭家所有人全部下獄等候處置。


    ……


    ……


    殿中的氣息壓抑而沉悶,隻能聽見眾人急促的喘息聲。


    李隆基怒斥一聲,“影子,還不動手!”


    李宜四女聽了這話,差點沒當場暈厥過去。尤其是李宜,當即眼前一黑,要不是身旁的高都公主歎息著扶了她一把,早就癱倒在地了。


    蕭睿陡然哈哈一笑。


    影子發出悄不可聞的一聲輕歎,緩緩將手中的寶劍收了回來,低低道,“蕭睿,你要是食言而肥,我就是拚了一死,也饒不了你。”


    睿嘴角一曬,上前一步,居然輕輕拍了拍影子的肩膀


    影子霍然飄身回轉,麵向著麵目猙獰的李隆基,幽幽一歎,探手將臉上的麵紗摘了下來。


    殿中發出一聲聲驚歎。


    皇族們萬萬沒有想到,這皇帝手下的秘密殺手組織影子的魁首,竟然是李隆基那個性格看上去有些古怪變態的女兒,太華公主。


    李隆基渾身冰冷,手指著太華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好,居然連你也背叛了朕……”


    太華麵色不變,者是她天性冷漠的緣故,她的臉色縱然是在心神激蕩之下也還是顯得非常沉靜,她盈盈拜了下去,“父皇,覆水難收,一切都無法再回頭了……蕭睿不能皇上不能,我也不能父皇你,也能了!……自今日起,再也沒有影子,女兒做了父皇這麽多年的影子,也累了了,女兒要走了,父皇保重!”


    說完華不顧李隆基的怒震驚和眾人古怪的神色,扭頭就要離去。但她剛一轉身,就被蕭睿死死地握住了她那有些冰涼的小手。


    太華微微一,冰冷而近乎冷漠的臉上竟然浮起一絲紅暈柳眉一皺,低低道,“蕭睿,你要幹什麽?”


    “太華,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隻是你答應我的事情麽時候兌現承諾?”蕭睿旁若無人地將目光投在太華那張精致俏麗的臉上。


    太華哼了一聲,“你不相我?放開我!”


    蕭睿淡淡一笑沒有撒手,仍然是緊緊抓住太華的小手聲悄不可聞的呢喃傳入太華的耳朵,讓她頓時麵紅耳赤。


    ……


    ……


    太華是李隆基眾多女兒中的一個類生性冷淡。如果不是因為這種性情,她也不會被李隆基和楊淩看中,由楊淩暗中在宮中教授她武功秘技,十幾歲就成為李隆基手下影子組織的首領。


    但太華雖然冷漠,也長期躲在麵紗背後做了那種見不得光的“隱形人”,但也並非泯滅人情,她畢竟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子,冷漠麵孔在很多時候不過是一種偽裝。


    在京城,才子蕭睿猶如一顆滑過天際的耀眼星辰,在情竇初開的少女太華的心裏激起片片漣漪。南詔行,一路暗中秘密保護在蕭睿身側……而那一夜的曖昧漏*點已成她心裏深刻的記憶……


    接觸的越多,蕭睿在她的心裏越加的揮之不去。否則,以她的性情和身手,或者蕭睿早就成為她的劍下亡魂了。前些日子,李隆基派她多次潛入蕭家行刺蕭睿,但她始終下不了手。每每望見蕭睿那張飄逸英挺的麵孔,她那好不容易狠下心逼出來的殺機就頓時消散一空。


    而這一回,在得到蕭睿保全大唐皇室的承諾後,她毅然選擇了放棄,一是為了自己,二是為了李唐皇室。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比誰都清楚如今大唐的局勢,也比誰都了解蕭睿的性情,不要說自己殺不了蕭睿,就算是殺了他,也逆轉不了如今大唐的走向了。


    ……


    ……


    蕭睿死死拉住太華的小手,淡淡地掃了李隆基一眼,笑吟吟道,“時候不早了,太上皇,皇上,臣這就告辭出宮了。”


    “放開我。”太華又是嬌柔地斥道。其實,以她的身子,蕭睿焉能拉的住她,隻是這隻手被蕭睿牽在手裏,太華竟然有些甜蜜,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太華,走吧,宮裏多沉悶,走,跟姐姐一起出宮去……”李宜雖然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什麽時候跟太華之間變得這般親密,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拉著太華的手不放,但她卻知道蕭睿此舉定有他的用意。所以,李宜就上前去,拉起太華的小手,一起向殿外行去。


    蕭睿跟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飄然帶著五女離去,謀劃許久的鴻門宴突然戲劇性地變成了一場鬧劇。李隆基神色漲紅,肩頭激動地抖顫個不停。


    李琦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起身來看也不再看李隆基一眼,隻是瞥了高力士一眼,沉聲道,“高力士,照顧好太上皇——來人,擺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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