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半,是個與周公對弈到了最後關頭的時段,對一個睡貨來說,在這個點起床,無異於接受酷刑。但更殘酷的是,睡眠不足的高三學生,在六點半掙紮起床後,還要麵對遲到挨罵的結局。


    朝陽的光輝懶洋洋地灑在狹窄的街道上,昨晚下雨形成的積水波光粼粼,映出這個世界的倒影。不斷變換的倒影掠過一個青年,虛幻、模糊不清的倒影在一顆露珠砸入水麵後變得支離破碎,恢複平靜的水麵卻已不見青年的蹤影。


    手中拿著一本物理資料,牛仔褲的口袋上別了一支圓珠筆,越過水坑的青年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朝著不遠處的學校跑去,拐過一個彎道時,撞上了在另一個岔口拐彎的人影。


    根據動量定理,ft=mΔv,作為一名理科生,青年用自己的身體感受了質量與速度的乘積,那就是,好痛。青年坐在地上,左手饒著自己剛剛接觸到地麵的後腦,害怕撞出什麽毛病。隨即抬起他清秀的臉,想看看對方長什麽樣,如果是五大三粗類型的,青年恐怕就要跑路了。


    “韋州!”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青年雖然視線還未移到麵前的人身上,但他已經知道這大清早和他撞在一起的人是誰了。


    “熊孩子,是你啊。”韋州鬆了口氣,撿起掉落的物理資料,站起身,看到長得不高,身子骨還算結實的熊孩子已經跑到了前麵,才想起,馬上上課了。


    熊孩子本來是想等一下韋州,可他回過頭卻見韋州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跟上來,這是誠心想遲到嗎?


    忽然記起韋州哪怕是提前知道老師要檢查作業,也要等到老師走到自己麵前才開始補。於是決定,還是自己先走吧,早自習班主任會來,被他訓話還不如去聽大話西遊裏的唐僧嘮叨。


    韋州見熊孩子不等他,反而加速跑向學校,無奈地搖了搖頭。以為他是不怕遲到嗎?瞟了眼手腕上的手表,還有三分鍾上課,以熊孩子的速度,算位移(直線距離)他正好可以踩著鈴聲進教室,算路程,嗬嗬,他可以在班門口和班主任打招呼了。


    想到這,韋州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微笑,笑容和善,有種鄰家大哥哥的風采,不過配上他想起熊孩子被班主任抓住時一副陰謀得逞的表情……和南宋的秦檜有的一比了。班主任會在教室裏停留幾分鍾後出去,自己隻要晚上幾分鍾能逃過一劫。


    韋州的學霸大腦進行著精確運算,腳下的速度隨之又慢了一點。


    經過一處花壇時,他特意停下腳步觀看花壇裏新開的鮮花,熊孩子趕著赴刑場,而自己在這欣賞風景,韋州不由得感到一絲得意。那是梔子花,學校的道路兩旁種的都是這種花,那是牡丹花,那是白百合,可惜沒有櫻花,丹最喜歡櫻花了,想到丹說起櫻花時的激動,韋州滿是溫柔的眼神中流露一抹寵溺。


    目光在花壇上掃過,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的東西躺在一朵杜鵑花的旁邊,那是……一部手機。韋州按耐不住心裏的好奇心,將手機放在手上仔細觀察。這外形,這圖案,難道,這是今年新出的大米4?


    雖然現在已經高三,年齡也快成人,但韋州還是過著看小學生用蘋果,自己卻連小靈通都沒有的生活。他也曾想自己物色一個手機,其中大米係列是首選。不過,現實是他不高考完,就不要妄想手機的事。


    還給失主嗎?還,但不是現在,遲到事小,曠課就不好玩了,那是要被請家長的。


    上課鈴在五分鍾前就已經響起,班主任走出教室,威嚴的目光落到剛剛被他叫出去罰站的熊孩子身上,火氣再次點燃。


    “董熊,你又遲到!早自習這麽好的學習時間,你不拿來讀英語你還遲到!你的英語還打算拖班上後腿嗎!你……”


    每個字都如一顆顆子彈射入董熊的心髒,即使這是今天的第二遍,但董熊再次聽到班主任的訓話後本來就低著的頭垂得更低了。在教室裏看戲的同學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董熊身上包著破碎的殘布,背後飄著鵝毛大雪,凶神惡煞的地主手持皮鞭擊打著地麵,場景裏不斷回放著“我好慘”的畫外音。


    班主任舔著幹燥的嘴唇,訓話是苦力活,不是真心對你好絕對不會費口舌,當然,這是父母和老師的想法。對於子女和學生來說,這隻是一種心靈的折磨。班主任拿著茶杯慢悠悠地走向了辦公室,心裏的火消了,喉嚨卻是冒煙了。鬱悶的董熊看著遠去的班主任,暗歎這苦逼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董熊,班主任不在吧。”董熊回過頭,看到韋州的頭從樓梯口伸出,嘴裏發出輕微的聲音。


    韋州見董熊晃了下腦袋,便走了過來,那得意的笑,看得董熊十分不爽。韋州從容不迫地走進沒有班主任的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董熊發誓,如果不是看在同學情麵和班級團結上,他肯定會跑到辦公室裏打小報告。


    老師說早自習要抓緊,多一點,高考就可能多一分。學生不蠢,老師說的每一個字都能理解,不過大腦理解了,還要全身心理解,身體想趴在桌子上,眼睛想閉上休息,嘴巴倒是精神不錯,總有說不完的東西要對別人說。


    坐在前排的天龍忍不住讀書的寂寞,悄聲對著我說,“昊哥,我昨夜做了個夢,夢到了喪屍,好像還有你。”


    “是嗎?真是不枉費這些日子我對你的好啊,天龍,夢裏都能見到我,你就這麽想我嗎?”我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樣子猶如見到皇帝翻到自己牌子的嬪妃。


    這惡心程度,天龍覺得可以和昨晚夢裏的bt一較高下了。“有多遠滾多遠吧,夢裏的你gameover了。”


    “我死了?不會是被喪屍分屍了吧?可憐我這英俊瀟灑的美少年,落得如此下場。”


    “你沒死在喪屍手上。”天龍的臉突然變得陰沉,但還是對著我笑了下,笑得很冷。


    “夢裏的你,是我殺的。”


    這聽上去,怎麽像是真的一樣?這話題聊得怪嚇人的,“咳咳,你昨天不是說撿到一部手機,想看晚電影就上交嗎?你不會想占為己有吧。”


    “我也想上交啊,可是,早上一醒來就發現床頭的手機不見了,見了個鬼,那可是大米4啊!”


    天龍苦著臉,周圍的寒意隨著天龍的變化也是泯滅於空氣中,我的眼睛微眯,這種經曆過屍山血海,嚐受過生無可戀的殺意,怎麽會在天龍身上出現?


    後麵的韋州聽到天龍嘴裏說出的小米4,心裏一驚,伸手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這難道是天龍昨天撿到的手機?怎麽會在花壇裏?韋州的腦海裏篩選著無數種可能,看見班主任走了回來視察學生的讀書情況,趕緊收回心思,在抽屜裏翻書。


    韋州隨手拿出語文書,翻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公瑾,周瑜嗎?讀過三國演義的韋州腦子裏回想起周瑜的事跡,吳國都督,謀略過人,在世英雄,但怎想,會被孔明活活氣死。


    “若我為公瑾,則吳必統天下。”中二思想在高中很常見,韋州這種程度的腦補算是很正常的。說不定哪個坐在你身後的同學正想著呦嗬喬布斯給他切水果,訓斥比爾·蓋茲今年上供的rmb太少,懷裏還躺著世界小姐選拔賽的冠軍。


    下課鈴聲響起,一個個同學精疲力竭地趴在桌上,頭上的hp顯示近乎為零。韋州的hp,怕是到了負數了,在早自習的時候便敗下陣來,以他獨有的環臂彎腰睡法躲過了班主任的火眼金睛,下課鈴聲也無法將他從睡夢中分叫醒。


    “天天睡都能考前幾,韋州這也太打擊人了吧。”坐在另外一組的小毛見韋州從早自習睡到下課,感慨道。


    “知足常樂,別想得太多。”子木咀嚼著嘴裏的早餐,阿珍早上帶來了家裏煮的麵,香氣十足,學校食堂裏的麵與之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而這美味,也就隻有子木能享受的到了。小毛不想接子木的話,啃著手上沒有味道的小賣鋪麵包,作為一名資深的單身汪,他不想對子木所說的知足常樂做什麽評價。


    這隻是在秀恩愛,秀恩愛,秀恩愛……


    熟睡中的韋州聽到有誰在叫他,睜開眼,看到一個女孩站在他的麵前。短短的馬尾辮為她文靜的外表增添了一絲活力,黑色的大眼眶戴在她的小臉上透著幾分可愛,韋州的眼神都是有些迷離。


    “丹,你來了。”


    一本書直接被摔在了韋州的臉上,“都說了,在班上叫我全名!”


    “是,是,施丹,我錯了。”韋州用手摸自己被打的臉,卻摸到了一隻小手,“沒打疼你吧。”施丹撫摸著韋州的臉,一臉的疼惜。


    小毛和子木齊齊轉過了頭,堵住了自己的耳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這是我親自縫的香囊,你可不能掉了。”施丹把香囊塞進韋州的手心裏,便急忙走開了,臉蛋紅得像個蘋果,班上立馬有人叫道“在一起!在一起!”


    “吵死了!”坐在講台旁的浪姐發出河東獅吼。


    打擾浪姐睡覺的後果很嚴重,這在班上已成了共識。上一次的肇事者是坐在零排嚴成,整整一天,這個上課多事王,下課小嗨霸竟是沒說過一句話,班上的分貝都是降低了許多。


    韋州捏著手裏的香囊,上麵繡著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櫻花,落在韋州眼裏,都成了施丹的一張張笑臉。


    “子木,你和阿珍在秀恩愛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小毛一本正經地對子木說,子木隨意地聳了聳肩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吃光了碗裏的麵,阿珍走了過來,收拾好碗筷,拿出去清洗,動作利索,走之前還用紙巾幫子木擦了下嘴。


    “子木……你才是天。”


    韋州晚上躺在床上時還把施丹給的香囊放在胸口,那安神靜心的香氣聞起來十分舒服。漸入夢鄉的韋州忘記了,他在早上的時候,還撿到了一部手機,手機呆在韋州外衣的口袋裏,屏幕亮著銀色的光芒。


    一個蒼老的身影在其中浮現,模糊的麵孔,隻有下巴那長到膝蓋的胡子能大致分辨他的年齡。虛影喃喃道“這次的夢,會比上次更有趣。”


    這是哪?好大的太陽,屋頂被掀開了嗎?韋州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緩慢地移開手掌,周圍的一切變得清晰起來,好藍的天,還有身下的草地,躺的好舒服。等等,韋州猛地坐起。


    “我怎麽會在這裏?”看到身邊都是樹木,韋州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冷靜,韋州暗示自己。首先,身上還穿著衣服,衣服,這是什麽玩意兒?校服呢?怎麽變成了,韋州用手指搓了下這蟬翼般透盈的袖子,有點像是,絲綢做的,再看看衣服的樣式,這,不是在古裝片才看得到的衣服嗎?感受著身體的不同,除了衣服外,頭發也由原來的短發變成了,披肩長發,這下腦子真的要崩潰了。


    風刮過樹葉,發出莎莎的聲音,鳥獸的身影在林子裏忽隱忽現,躲在暗處的眼珠盯著走在林中小道上的青年。韋州恰好發現了這條小道,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出這個林子,現在他的想法很簡單,找個路人直接問時代,或者問當今皇帝是誰,至於穿越到古代這件事,對於思維跳動性強的他來說,理解並接受不是很難,總不會坐以待斃。


    韋州走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看到前方有一群人迎麵而來,為首的中年人穿著藍色布衣,兩撇小胡子,頭上束發戴冠,後麵的人除了衣服顏色都是白色,其他打扮都差不多。


    “總算遇到人了,先從他們嘴裏套出現在是什麽朝代。”韋州心裏閃過這些念頭,張口便要向對方詢問,卻見來者除了為首的人,其他的在離自己幾米處的地方都跪了下來。


    “少爺,您找得我們好苦啊。”為首的藍衣中年快步接近韋州,對他行了一個禮。


    “少爺?他們認識我?這是我穿越後的身份?”無數的疑問在韋州腦海中浮現,不管怎樣,還是先配合這個身份比較好,防止露出馬腳,惹人疑心。


    “我們回去吧,帶路。”韋州把雙手放在背後,盡可能裝出一副公子哥的模樣。


    “是,少爺。”中年人恭聲說道,向背後的人揮了下袖袍,“你們幾個在前麵帶路。”


    “是。”白衣下人回聲道。


    “少爺,昨晚您怎麽沒回來啊,急得太守大人發動所有府內的人來找您。”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是怎麽取的嗎?”韋州跳過了中年人的問題,自己在這個朝代的身份總得搞清楚。


    “您的姓名?”中年人聽到韋州的問話,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他是下人,下人就該管好自己嘴,主子要你說什麽就說什麽,沒要你問什麽就別問,知道太多有時不是一件好事。


    “少爺,您這就問對人了啊,當初夫人生下您後,和老爺為您的名字討論過好多次,這事也就在周府幹了十幾年的老李我知道。夫人說瑜是美玉,最好不過,老爺也很滿意,去年您不是還給自己取了個字,叫公瑾嗎?說是瑾和瑜都代表美好的事物。”


    周府,瑜,公瑾……韋州感覺自己陷入混亂之中,他拔腿跑了起來,對身後人的呼叫毫不理睬。一直跑到一條小溪邊上,韋州蹲了下去,看著水裏的倒影,一個英俊陌生的麵孔出現在水麵上。


    韋州,還是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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