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這裏就不行了嗎?真是讓我感到無趣啊。”


    充滿失望的語氣,夢無生看韋州就像是在看一個失敗品。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韋州在夢無生身上感到了巨大的壓迫感,他甚至不敢直視老者的眼睛。韋州莫名地認為他在老者瞳孔中的倒影,是一個隻有介子大小的微生物,而外麵的世界,無論三國還是現代,在老者的眼中與沙礫無二。


    “我是死了嗎?這裏是死後的世界?”


    韋州低語兩聲,回憶如潮水般湧入他的大腦。


    蔡青偷襲小喬被文祥擊飛,惱怒下擲出匕首,在關鍵時刻,他為小喬擋住了飛過來的灰色匕首。再然後,他看到插在他肩膀上的匕首散發死亡的波動。


    “我明明沒有被刺中要害,怎麽會死。灰色的匕首……看來那把匕首非是凡品,恐怕連董熊他們也無能為力。”


    “到現在,你還不知道你是死在誰的手上?”


    夢無生突然蹦出來的一句話打斷了韋州的思考,韋州見老者用看弱智的目光看他,頓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不是被蔡青的匕首刺死嗎?


    不然我還會怎麽死?


    夢無生洞穿人心的雙眼看到韋州的內心想法後,不冷不熱的語氣終於是有所改變。如果老者之前是在和頭腦不太靈光的家夥說話,那現在,他認為自己是在和一個傻子在說話。


    “你覺得以你夥伴推演之術的能力,會看不到你有血光之災?”


    韋州愣了下,見夢無生波瀾不驚的臉上忽地露出飽含深意的笑容。


    “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


    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


    韋州偏向理科,他的語文基礎在班上隻能算作中遊,可他的心情卻隨著詩的每一個字越發地低沉。低沉感讓他猶如一個溺水者,墜入深不見底的水底,不見光芒,無法呼吸。韋州捂住自己的雙耳,可聲音像是穿透了手掌,直達他的大腦。


    “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


    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你別再說了!”


    明明不知道夢無生念的這兩句詩是什麽意思,悲涼之感卻在心靈的深處不斷膨脹。


    念完詩,夢無生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韋州的腳底有環形白光綻放,籠罩了他的身體


    “本來那把長劍是留給你最後關頭用的,沒想到現在就要動用它的力量。”


    白光沒有持續多久,便有灰色的氣流從韋州的肩膀處流出,在白光的照耀下消融。


    “你該回去了。”


    夢無生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飽含滄桑的雙眼有點白光一現一隱。漂浮在這片空間的韋州忽然感受到了重力,直直地向下作自由落體運動。


    “你和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麽?”


    “我說過,你死的太早,這個遊戲就乏味了。”


    黑暗的盡頭,夢無生空靈的聲音由遠及近,一道強橫的聲波追上韋州,他的身體震成虛無。


    荊州城的上方,烏雲密布,不時地有一兩條電蛇躍出雲層,吐著信子,向世間展示天威的恐怖。又是一聲悶雷,幾條電蛇糾纏在一起,綻放出耀眼的電光。


    臥龍崗的最高峰,巍然屹立,可以遙望荊州城的全景,距離天上的雷雲也僅有咫尺之遙,是當地唯一沒有人敢踏足的地方。民間傳聞,那是神仙修煉的道場,凡人不可以接近。


    而在頂峰的一塊巨岩上,有一件八卦袍懸浮於此,似乎在等待什麽的降臨。


    城中某家客棧庭院的一處廂房內,躺在木床上的韋州蓋著白色的棉被,枕頭下麵放了一柄長劍,他的臉上不時地有灰色的氣流竄出。床邊的凳子上,一個道袍青年雙手撐著大腿,看向窗外的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兩天了,韋州還是沒有醒。


    董熊推算出華佗在離荊州不遠的地方遊曆,便讓文祥他們出去找。留下他一個人,在客棧照顧韋州。


    “時間到了……”


    站起身,董熊把頭轉向韋州。在一個星期前,他就已經用推演之術算出。


    今時今日,韋州,卒。死因,閻羅匕首的毒勁爆發。


    無數條灰色的氣流鑽出韋州的臉龐,覆蓋了他的臉麵。五息內,韋州便會窒息而死,大羅神仙來了也回天乏術。


    “永別了,韋州……”


    表情冷淡,董熊沒有半點要救韋州的舉動。或者說,事件本就是朝著他所期望,所掌控的方向發展。


    眼前一亮,突如其來的白光閃痛了董熊的眼睛,長劍上擴散一圈白色的光暈將韋州籠罩。灰色的氣流遇到白光猶如碰到了可怕的天敵,迅速地消散。


    白光轉眼來,轉眼去,在韋州全身上下的灰色氣流被徹底清除後,房間內又恢複了原樣。


    韋州的長劍?


    董熊掐指運算,將推演之術運用到了極致,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算出。


    好端端的天意,怎麽會因為那柄長劍而發生改變?韋州的必死之劫竟然因為那把劍,被破開了!


    朦朧的天機,是沒有頭沒有尾的渾沌,董熊的視線在渾沌中穿過一條又一條命運之線,找到了韋州的那條。那條本來死氣沉沉的白線,此時已散去了灰氣,重新煥發光彩。


    凡事皆有因果,有果則有其因。長劍能救韋州,必有其獨特之處。董熊順著與長劍有關的因果尋去,卻隻看到一片模糊,沒法得到任何信息。


    有其他大術士在遮掩天機?董熊並不泄氣,信心飽滿的他相信即使是臥龍崗的那位,也無法完全阻斷他探索天機!


    雙手結印,頭頂浮現一枚銅錢,銅錢轉動,開始緩慢的速度隨著銅錢的旋轉越來越快。嚶,一道七彩光束從銅錢的方形孔洞射出,正中董熊的百會穴。他的瞳孔先是變成七彩色,接著又陷入了渾沌。


    這是屬於左慈的推演之術,勘天。這一招他甚至沒有在文祥、浪他們麵前用過,是他真正的底牌。當然其他大術士也有屬於自己的推演之術,但左慈的勘天術絕對能排進前三。


    模糊的因果在堪天術下,變得比以前清晰一點,至少不是什麽都看不到。董熊全力催動堪天術,他的瞳孔不再是渾沌,而是倒映出一行字。


    董熊看到那行字後,眼睛一睜,整個人如同時間被凍結般凝滯。頭頂的銅錢緩緩停止了旋轉,落入了董熊的天靈蓋中。


    人算不如天算。


    無數念頭在董熊頭腦中閃過,卻沒有一個答案能解釋這是怎麽回事。自董熊成為左慈後,依靠堪天術,他擁有了近乎神的視野,可謂是天下之事了然於心。而這一次,他貌似踢到了鐵板,還被哪個家夥戲耍。


    “董熊……”


    汗毛倒豎,回頭看到韋州平靜的目光。他清澈的瞳孔中有道無法抹去的悲涼,董熊竟有種所作所為都韋州被知曉的感覺。


    很快,韋州收起了目光,沒有再去看董雄。他坐在床頭,無聲地低著頭,長發自然垂下遮住了他俊秀的臉孔。董熊尷尬地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現在的韋州,應該是躺在床上的死人才對啊,這是一個星期前他就確定的事實啊!


    “韋州你終於醒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啊。”


    “……”


    “之前的事我都處理好了,雖然劉表老兒死活不交出蔡氏,但蔡青還是被處以死刑。不過,這隻是蔡家棄車保帥的計策罷了。看來劉表已經被蔡家牢牢掌控,荊州已成是非之地,我們早點完事早點走人。”


    “……”


    “小喬他們去找華佗了,他就在荊州附近。據說,這個世界的華佗隻要病人還有一口氣,就沒有治不了的。你的傷對他來說,肯定是小菜一碟。”


    “他們還要多久才回來?”韋州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


    “我算算,再有半個時稱他們就到客棧了。”


    董熊的心靈深處,銅錢還在以非常慢的速度轉動。還沒有完全收了神通,董熊正好用來推演文祥他們的路程。


    “你的推演之術,真的有這麽準啊。”


    “還好吧。”話音剛落,董熊的表情再次凝固。


    “那你早就算到……我來荊州會有死劫吧。”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屋內的一切。


    韋州低下的頭側向董熊,電光之下,他從長發中露出的右眼如同一點寒星,閃著白光。瞳孔的深處,董熊不僅看到了那道濃鬱的憂傷,還有,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對背叛的絕對憤恨。


    轟隆隆!轟隆隆!


    臥龍崗的天空出現了一種引力,將附近的雷雲全都吸引過來。越多的雷雲靠過來,天空顯得越發的黑暗。最後,當陰沉的雲層匯聚到一定程度後,失去了雲的形態,反而更像是一個小型黑洞。


    若是董雄等人在這,肯定可以確定這是一名術士的手筆,而且是大術士。在這個世界,天生異象大多都是人為導致。


    黑洞吞噬了更多的烏雲,此處頂峰巨岩上的八卦袍亮起了銀光,似乎在為誰指引方向。黑洞受到了八卦袍的牽引,開始變得躁動,五十平方米的大小不斷地壓縮,一直小到隻有水缸的口子那麽大才停止。


    論其大小,與天地相比不過渺滄海一粟。但可怕的是,天地似乎都因為這個隻有水缸口子大小的黑洞而顫栗。黑洞周圍的空間重複著破碎和修複的過程,看上去蒼穹都難以承受黑洞的存在。


    黑洞緩緩下降,逐漸接近了懸浮在巨岩上的八卦袍。八卦袍受到了黑洞的引力,化為一道流光投入其中。半盞茶的功夫,一道人影踏出黑洞。


    此時此刻,荊州城大雨連綿,而臥龍崗卻已放晴。


    “終於從“天意”那裏回來了,雖然錯過了遊戲的前半段。但是,後半段更精彩啊。”


    沒有烏雲的阻礙,大日投下的一縷陽光落在臥龍崗的頂峰。一名身穿八卦袍,頭戴七星冠,腳踏芒鞋的清俊男子含笑屹立於巨岩上,眺望著荊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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