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說,事情就撕擄的清清楚楚,任怨自己也甚覺慚愧,隻是向著左右道:“照陳伯爺的吩咐辦事。”


    眾緹騎將官早就聽得陳逵說的有道理,隻是當著主官不敢應承,此時看任怨的臉色,眾人想笑又不敢笑,隻得都大聲應了,然後各自散開,按著吩咐各自去做事。


    陳逵吩咐的簡明而有效,先是有緹騎曉諭百姓,事後一定按房價和物品賠償,錦衣衛財大氣粗,又是正經衙門,既然主官放出話來,眾百姓倒也信了八九成,一時都止了哭聲,雖然還是一臉晦氣色,不過神情就都怡然自若,好看的多了。


    已經有不少人在打著算盤,錦衣衛是肥衙門,有錢衙門,這一層大家都是清楚的很,不過錦衣衛再有錢,敢打它主意的也是沒有幾個,誰也不會得了失心瘋,妄想著從錦衣衛這頭老虎頭上拔毛。


    現在好歹有了機會,已經有不少人在盤算著,一會要虛報謊報些損失,最少誇大個三成五成的,反正錦衣衛有的是銀子,不要白不要。


    倒是有些死傷了家人的,此時仍然哀哀的哭,銀錢再多,卻也是換不回親人的性命了。


    見著這些人,便是身著硬甲的緹騎們也禁不住心軟,隻能別過臉去,不敢細看。


    “唉,慘了。”任怨又一次撓了一下頭,對著一個新任命的中軍官道:“你帶幾個人,在這裏登記一下名冊,我會回明大人,給他們好好補貼一下。”


    “是!”中軍官聲音響亮地回答一聲,接著又盡自己的責任,提醒他道:“大人,不去瞧瞧關帝廟那邊的情形麽?”


    “對啊。”任怨答道:“當然要去瞧。這裏留些人善後,巡邏,”他看了看已經在不遠處打開的正陽門的城門,看著陳逵等人出城而去,便又道:“再派人去瞧瞧南苑那裏的情形,看看陳伯爺的行動順不順當。”


    “是了,”中軍官是一個記心很好的年輕人,一看就是精明幹練,雖然他的同僚和前任就在前邊不遠,不過並沒有影響到他被火線任命的良好心情,他胸膛挺的很高,連聲答應了下來,見任怨沒有新的吩咐,便立刻帶著部屬去著手布置行動了。


    “他娘的,”任怨的自信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剛剛他看了一下,底下的各級軍官中,越是低級軍官表現的越好,戰術素養和指揮都沒有太大的問題,普通的緹騎更不用說了,表現的極為精采,在馬背上展露出來的殺人技巧不愧於任怨等高級武官的悉心栽培和地獄般的嚴訓。


    至於任怨自己在內的高級武官,以百戶資格往上來說,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悲劇了。


    任怨自己好歹還知道觀察整個戰場,做出一些微調,武誌文還知道聽令配合,劉絹和周毅等人就徹底完了蛋,千戶一級的高官直接揮刀持斧衝殺在第一線,周毅那廝剛剛過來的時候渾身是血,簡直就是從血池裏撈出來一樣,偏生這廝還得意的很,露著一嘴小白牙,衝著自己得意洋洋地笑。


    “都是大人慣出來的啊!”任怨憤憤不平的想著:“平素對這廝慣的太厲害了。”


    他倒沒想到,自己平素對下屬也算管的嚴,不過對身邊的同僚就有點兒過於客氣,甚至是優柔寡斷了……


    不過,任怨向來是不把自己的責任向外推的,在下令收攏隊形,並且隔開火場後,中軍官便代他下令,大隊繼續去搜捕剛剛的敵人,等這裏徹底肅清後,再考慮去支援孫錫恩那邊,現在,暫且還顧不上。


    在響亮的命令聲中,大隊騎兵開始向著東側二三裏外的關帝廟行進,在馬背上一起一伏之時,任怨還是想到自己的失誤,想來想去,慚愧之餘,便暗下決心:“我還是太缺乏曆練了,陳逵的都督同知可是一刀一槍從沙場上拚回來的,我現在可是都指揮同知,可我的官帽子,幾乎全是佳木送的,這用佳木的話來說,是含金量差太遠了啊……現在人家是伯爵,更是水漲船高,能力我就差的太遠了,老是躲在佳木身後,總是不能曆練,哪有長進?”


    想到這兒,這位都指揮同知大人額角微微冒汗,這一回倒是真下定了決心,不能貪圖家中富貴享受,也該是時候出京曆練見識一下。


    不見徐穆塵和陳逵麽!


    他自己想想,若不是和張佳木的交情在前,情同兄弟一樣,甚至張府裏的事都能讓他做一半主,沒有這種交情,憑他現在的能力,是否能安於其位,也真是難說的很了!


    ……


    太平侯張軏和其弟文安伯張輗在大票親信武將的簇擁下,自正陽門東退到了小小的關帝廟中。


    在廟外,是幾百名神色驚惶的營兵和張府家兵,他們已經扔掉了弓箭和弩弓,手中或是持小刀,或是長劍,隻有少量的圓盾用做防禦。


    盡管已經絕望,有幾個跟張輔上過戰場的老將官還是盡量在整理著隊形,叫有盾牌的士兵頂到前頭去……盡管對有長槍大戟的騎兵來說,這幾麵盾牌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在這些經驗豐富的將官的經驗裏,對付北邊的騎兵,主要是騎兵包抄威脅對手的兩翼,大量的長槍兵和盾牌兵護住正麵,而克敵的利器則是當年的神機營,敵騎一至,梆子一響,長槍兵吆喝而上,盾牌手護住火銃手上前點火發藥,一股股白煙騰空而去,對麵立刻是人仰馬翻,亂成一片。


    敵陣一亂,步兵就立刻頂上,然後騎兵自兩邊包抄夾擊,號稱天下無敵的蒙古鐵騎就沒有不敗的道理了!


    成祖年間,就是用五軍營和神機營這種戰法,有時候也看地形利用車營車兵等地形地利,總之,就是這麽一套辦法打的蒙古鐵騎望風而逃,根本不成為對手。


    在永樂到宣德這幾十年間,營製完好,訓練及時,工部和兵部還有地方衛所交上來的甲胃和火銃也很得力,所以邊防無憂。


    現在,嗯,一切都不必提了。


    往日的榮光可以不提,現在的憂患卻也是無法可想。沒有車陣,沒有火銃,底下的營兵也亂哄哄的不成個樣子,一個個都已經嚇的手軟腳軟,要不是人家步步緊逼,一直追了過來,恐怕他們早就四散而逃了。


    倒是原本跟隨張輔麾下的老家兵還可堪一用,都是沙場百戰餘生的老卒,戰力經驗都絕無問是,足堪信任,而可惜的就是人數太少,原本就不多,現在經過一場血戰,可就隻剩下原本數目的三成了。


    “周勇,王大牛,李柱,”一個滿臉橫肉的將軍在前頭點兵,也是把剛剛表現最好的三人點了出來,吩咐道:“你們三人當伍長吧,要是後退一步,本將斬了你們。”


    他自忖是這三人的老上司,原本就是他們的百戶,後來他投靠了張軏,在軍中有人援引就是不一樣,十年不到,從百戶做到了正二品的都指揮使,雖然沒加僉事,不過以他的人脈能力,也差不離到頂了。


    看看這三個老部下,還是大頭兵一個,正好,這個都指揮也知道他們很得力,於是吩咐下去,叫這三人頂在最前頭。


    “什麽東西。”


    都指揮一走,三個剛從險境中脫身的老卒就都暗自吐了一口唾沫,彼此都是相交二十年的老交情了,一切不必多說,彼此莫逆於心,三人都知道對方的意思:“不必再給這些人賣命了,當年張輔的那點舊情,已經還完了!”


    張軏還不知道他死去大兄的舊部已經都變了心思,自己還自管自的在廟前歇息,盡管是來勾幹大事,但他的病體越來越沉重,已經實在有點兒拖不動了。


    “要不然為了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何至於此!”他在心中也是埋怨著,已經是侯爵,以他家來說也是到頂的封爵了,總不能一門雙公!


    至於財富,名望,地位,什麽也不缺了,再出來拋頭露臉拿命來搏,實在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


    可張謹就是不聽他的,一心要和張佳木過不去。


    看寶貝兒子這模樣德性,如何是人家對手?


    張軏唯恐自己一蹬腿一閉眼,太平侯府就得叫人順手給收拾了,想一想也實在不甘心,多年辛苦折騰才到的這一步,要是沒了,就算是在地下也得給氣竄上來吧?


    沒奈何,隻能自己再辛苦一些,這一次摻合進來,就是指望給兒子掙一頂更牢靠的侯爵帽子,至於將來的事,大明天下如何,老子病成這樣,去他娘的吧!


    有這種心思,辦起事來也算用心用力,這一回是把一侯一伯兩府的實力全掏出來了,奪門時沒用上的實力,今晚用的光光。


    營兵的調動和支配,就是用自己的實力暗中弄出來的,根本沒用兵符,這也是這些兵沒有鎧甲和重型長兵器的原因,那可要開武庫授兵,可武庫掌握在宦官監軍手中,一時還真搞不定此事。


    至於弩弓,這些張府裏就藏有不少,當時靈機一動,就定了這個伏擊的計謀。(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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