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法大事,內閣一次會議當然也不會有結果。議到下午,無果而終。


    但約好了第二天再議。


    廷議是在三天之後,在正式的廷議之前,朝中的各方勢力自然也會折衝商議,拿出一個比較看的過去的對策出來。


    現在是張佳木和錦衣衛那邊掌握了主動,在大義和道德上先拔頭籌,接著又是改革俸祿和火耗辦法,更是引人注目。可想而知,今天散朝之後,舉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議論此事,而各方勢力於此事的反應,也是頗可堪玩味的。


    等李賢和彭時一前一後回到李府的時候,外頭圍著的官員已經是裏三層外三層了。


    見到李賢回來,這些官兒連手本也來不及遞了,紛紛湧上前來。


    “閣老,下官李順,是您老的族侄啊,下官有要事求見!”


    “閣老,下官有事要造膝密陳。”


    “閣老,聽說太保要給京官漲俸祿?不知道內閣會議的結果如何啊?”


    “閣老,廷議之時,我等該如何說?”


    一時間,堂堂閣老府邸門外,亂的如同菜市場一般。這些官兒,平時就是拿李賢當主心骨的,在李賢麵前如同老鼠見貓,要多老實便有多老實。今日卻都是格外的有膽子,有些官兒索性就攔在李賢馬前,開始叫嚷著討主意了。


    “這成何體統!”


    彭時大怒,喝道:“來人,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不講官常,沒有體統,老夫要一個個的彈劾!”


    以他的身份,彈劾小官,當然沒有不準的道理。這麽一說,雖然眾官心中極為熱切,不過還是一個個忙不迭的散開了。


    雖然是散開,不過議論的聲浪猶如海潮,猶如鞭炮,也似乎是火炮轟鳴,吵的人耳朵嗡嗡直響。


    按張佳木的說法,京官都是官員中精英的精英,在京奉職辦事,比在地方上清苦……這是完全不合理的。比如台諫官員,按張佳木的說法,他們本身就是要糾正不法,以自身來正人,如果這樣的官員窮困潦倒,那麽,他在普通人和作奸犯科的官員麵前,又如何挺的起腰板來呢?


    回到家中,他又如何麵對妻子和兒女呢?


    難道做人清正不阿,結果就是要窮困,窮困是迫不得已還是必須?如果說當好官就必須窮困,那麽就不妨把所有的官員都抄一次家豈不是更加省事?


    所以窮困並不是一個官員人品好壞的體現,相反,越是叫好官窮困,朝廷的責任就越大。在這個論調上,張佳木還舉出了宋朝的例子。宋之名臣,範仲淹是典型的例子。沒有中舉時躲在寺廟裏讀書應考,飯也吃不起,要和尚敲鍾去吃飯。


    這般困苦,一切在做了官後就解決了。範家迅速富裕起來,老範給兒子寫信,叫兒子下鄉催租,後來回信,帶了三十船的租糧回家。


    這就是宋朝士大夫的生活,有地位,腦袋有保障,發言基本上不會被關起來或是到午門前打屁股,工資高福利待遇好,宰相位在親王之上,就是說宋之親王見了宰相要主動行禮……


    對某些東西,張佳木現在是無力改變的,不過,就是漲工資這一項,已經叫很多官員眼淚汪汪的等著朝中大佬們的決定了。


    “聽說沒有?太保說了,諫官就是漢朝的議郎,漢之議郎可是有六百石的俸祿!”


    “哇,不得了,楊兄可是正經的監察禦史,這一下如果廷議通過,六百石米的俸祿,楊兄,你當大請客!”


    姓楊的禦史被眾人圍在中間,此時也是一臉矜持的笑。別的官員暫且還沒有太多的消息,但言官中的普通的監察禦史已經有消息傳出來,如果新俸祿標準出來,應該是在六百石左右。


    至於翰林,清貴官兒,朝廷原本就待之不薄,庶吉士每天出宮有錦衣衛或是禁軍提燈籠送出,光祿寺負責給他們準備酒飯,不過待遇再好,工資也是很菲薄的。一個翰林,物貴清華,說起來是儲相之備,將來不是入閣也是要位列九卿,最不濟外放了,也得幹個按察使什麽的,不到三四品以上退休,這翰林也是白幹了。


    這麽要緊的崗位,年俸也就是一百多石不到二百石,這點俸祿,在漢時不過就是一個戶曹小吏的工資。


    這一次翰林也是和禦史一樣,理由麽當然也是差不多,總之,留館翰林最低六百石,品級越高,則俸祿越高。


    翰林學士的工資將達到兩千石每年,而各部的給事中,按漢魏兩晉的製度是六百石官,張佳木的意見是給事中在大明比前朝要緊,所以為年俸當漲為千石。


    要說明的是,明朝的俸祿是打好的精米,一千石米,最少也得一千五六石的稻穀才打的出來,所以年俸一千石,再揮霍無度的人也該夠用了。


    這種消息傳出來,眼前這些官兒如何能不瘋了一樣?


    試想,一個人按後世標準,原本是月薪一千三,窮的要死。突然有人說:尊駕工資太低,我打算給董事長說一下,把您的年薪從一萬多漲到二十萬……您看怎麽樣?


    這麽一想,就知道眼前這些官兒,為什麽會這麽瘋了似的,連官場體例也不講了。這會子就算是彭時喝斥,但這些文官們也是一個個誌得意滿的模樣,不少人紅光滿麵,得意洋洋,似乎漲的工資就要到手了。


    京官確實比外官清苦,在京城為官,如果不收儀金,那真的會餓死人的。就算是收儀金,職位有高低,人間有冷暖,餓的半死不活,或是舉債度日的大有人在。


    家中妻子抱怨,父母不能奉養,兒女餓的營養不良的,亦是大有人在。


    現在俸祿改革之事一傳出風來,眾官員的心思自是一變再變而特變大變了。


    “要是太保之議被廷議駁回……”


    有人這麽擔憂著。


    “吾輩當據禮力爭!”


    “武死戰,文死諫!”


    眾人一聽此語,立刻滿臉殺氣,更有人麵色鐵青,大喝道:“國家養士所為何來,豈不就是國有大事之時,要有人敢挺身而出!”


    “誰和太保過不去,就是和下官過不去!”


    “誓死也要擁戴太保!”


    “對,說的太對了!”


    其實文官之中,也有一些隻為了博名,不為了俸祿的。當一個七品禦史,年俸是九十石,去掉四成亂打折扣,比如用兩匹布抵俸祿的那部份,再去掉兩三成的寶鈔,剩下來的勉強夠雇個老仆看家什麽的。


    但京師居,大不易。在京城做官,能買個宅子,再雇傭幾個書僮丫頭和十來人下人伺候的有錢人,也是大有所在。


    他們當官,當然不是為了這麽一點俸祿,但在眼前的情形下,這些人自然也是不敢出聲。畢竟,此時出頭反對,一定會被那些窮瘋了的同僚用唾沫星子給淹死。


    幾天之前,這些文官還在視張佳木為生死仇敵,不過數夕之間,整個形勢就已經大變特變,變化之大,叫人目不暇給,以今視昔,簡直就如夢如幻一般。


    “看看,看看!”進門之後,彭時臉色極不好看,他向著李賢道:“如今之計,我們應該怎麽辦?”


    “沒有辦法啦。”李賢搖頭,苦笑,半響過後,才道:“士風人心已經大變,太保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先前他抓人我倒並不害怕,無理之事,難以長久。皇上的寵信再深,也會馳衰的那天,但現在這樣……”


    李賢輕輕搖頭,歎道:“吾此事不能為也。”


    “哼,反正我是要反對到底的。不行的話,我會在皇上麵前死爭。”彭時仍然是信心很足的樣子,想了一想,冷笑道:“此事皇家沒有好處,皇上心不熱,勳戚沒有好處,他們也不起勁。隻要咱們拚力反對,就一定不會成功。”


    他這麽起勁的反對,李賢倒是很奇怪。略微想了一想,便是知道,彭時現在在太子宮中講書,現在的政治理念和姿態,當然也是和太子的好惡有關。這麽一樣,李賢心中倒是隱隱不安,不論如何,皇帝對張佳木的信任是雙向的,張佳木對皇帝的忠誠也是沒有問題。


    但如果太子不信張佳木,而且猜忌,這種政治取向已經影響到了太子身邊的人。時間久了,當然也瞞騙不了張佳木。


    這樣的話,圍繞著太子的儲位,恐怕又要有新的腥風血雨了。


    他心中甚感不安,但此時他的威望已經嚴重受損,而彭時並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想了良久,卻隻能微微一歎,置之無辭了。


    “我告辭了!”彭時興頭很足的樣子,也不想再和李賢談下去,當下拱手而辭,不過,臨行之際,卻是再三再四的囑咐,隻道:“李公切不必灰心,隻要吾輩堅持,廷議之時,就必定能黃了此事。”


    其實這很艱難,張佳木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這一次大行動,搜捕的都是敢言而且和張佳木過不去的中堅人物,而都察院換了張佳木的人,兵部原本在掌握之中,工部聽說張佳木也在插手於其中,中央諸部和太常、光祿諸卿也都有張佳木的身影。


    現在,唯一可堪告慰的就是內閣尚且沒有這位太保的人。


    但這種純淨還能保持多久?在敷衍彭時的同時,李賢也唯有微微苦笑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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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底最後兩天,再叫一下月票啊,雖然更新不快,情節也不爽快,但最少這本書確實是把我對明朝的了解都寫下來了。對或不對,您置之一笑吧。


    沉痛的說一句,下本可真不能這麽寫了,又累也不討好,下本就是要講故事,我要當一個說故事的人!(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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