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瞠目結舌,呆了半響,才道:“你們這是評書聽多了罷?”


    當時三國類的評書已經很流行,明初時就已經有三國演義成書,坊間流傳甚廣,雖不至於弄到洛陽紙貴,但發行量巨大,普通人家都藏有一套,至於宮中更是不少了。


    什麽藏伏甲於幄內,摔杯為號的段子,自然而然的也就流行開來了。


    不過現實政治顯然不能這麽搞,太子疑道:“他進宮來,總要帶護衛,而且他是可以禦前帶器械的錦衣衛堂上官,他的武藝你們總是曉得,我這裏的那些內操,瞧著好玩罷了,象張佳木這樣功夫的武將,身上又有披甲,我真不知道要多少人能拿下他來。隻要稍有漏洞,教他出了東宮範圍……這宮裏有多少是錦衣衛的人,你們曉得麽?”


    “除了旗手衛算是咱們自己的人……不過說真格的,旗手衛裏頭也有不少是跟著張佳木走的,畢竟,王勇是打旗手衛裏出來的,裏頭的老人,都向著他們。”


    王勇原本已經是旗手衛指揮,上一次京營總兵缺額,張佳木原本是打算授一個總兵官給他,這才把旗手衛讓了出來。


    現在總兵官一個沒用,王勇幹脆到錦衣衛的緹騎裏頭領兵,打算緹騎出戰的時候,一刀一槍,博個軍功授爵。


    大明的公侯伯在目前來說隻能憑邊將軍功來得,王勇已經是武官一品,下一步自然是指望封爵了。


    他人雖走,但旗手衛是張佳木先前下過不小功夫的地方,換了一個指揮並不代表整個旗手衛就不受影響,事實就是,旗手衛除了吳琮身邊的一些親信,能真正聽指揮的也並不多。


    提起這個,牛玉等人當然知道,當下便要解釋。


    “你們先不必說,想來是有你們的想法。”太子心中其實是波濤大起,但多年的挫折和深宮中的經曆已經使得他城府極深,凡人聽到的事總是表麵,太子卻已經能多想一層兩層的了。


    當下止住牛玉的話頭,皺眉問道:“這些事,不是殺了人就能完事的。我來問你,皇上要是盛怒之下堅持廢立之舉,你們怎麽辦?”


    “還有!”太子繼續逼問:“外頭張佳木勢力極大,咱們不必提京師外的十萬以上的錦衣衛,就京師之中,緹騎和幼軍加起來已經超過五萬人,當然,擴張太速,現在緹騎和幼軍是新兵多,老卒少,但就算這樣,他們也能帶三萬人來逼宮,我來問你,憑旗手衛這信不過的三千來人,能擋住不能?”


    “請小爺放心,一切都不成問題!”


    按牛玉的說法,張佳木掌握的錦衣衛集團本身並不團結,滄州派,幼軍派,錦衣衛老元派,坊丁派,分門別類,山頭林立。


    當然,若是張佳木在,以他的強力和威嚴彈壓住這些山頭並不難,但隻要張佳木一去,錦衣衛中自己就非得先大亂不可。


    當然,亂中也會有死忠於張佳木的起兵報複,但錦衣衛真正得力的武裝就是緹騎,隻要有一部分軍隊出來扛住緹騎,劉用誠這個老狐狸就會出兵,到時候幾萬旗勇兵一出,大局就算定下來了。


    現在京營正在重組之中,範廣雖然親近張佳木,但張佳木若死,他有沒有勇氣征集京營來報複,殊成疑問。


    而就算範廣有此膽色,是不是能成功把京營調集起來,更屬可疑之事。


    而牛玉稱,在京營中卻有大批武官,因為考核的事極度不滿,所以反而太子隻要有詔令出來,一紙詔書在手,就能有大批的禁軍武官和京營武官出麵,這些人久在戎機,在京營中威望早立,一聲吆喝,就能拉出幾萬營兵來。


    到時候放手大殺大掠,京師就算落入掌控之中了。


    “你們說了半天,幼軍呢?”


    幼軍其實戰力遠在京營之上,上一次京師大亂,幼軍是出來平亂的主力,到那時候,太子才知道,這支托名在自己麾下的軍隊,年歲普遍不大,但訓練極嚴,行伍極整,士氣高昂,而器械猶精。


    這樣一支軍隊,與邊軍抗衡缺乏的也隻是經驗,而器械和訓練更有勝之。


    那一場大變亂後,太子才知道自己痛失好局,原本一支效忠於自己的軍隊,借著自己的名義創立,後來卻是為他人做嫁衣,全落在張佳木手中。


    太子忌恨張佳木,幼軍之事,也是一大主因。


    幼軍如此強悍,變亂之後見了血,更上一層,現在又經擴充,人數在兩萬以上,已經成為京師中一支重要的武裝。


    “幼軍之中,也要經曆考選,奴婢等下過功夫,並且有得力的大人物和幼軍總兵官並下屬武官交接勾通……”提起這個,牛玉大感得意,搖頭晃腦的道:“幼軍可以保證不介入,按兵不動。就算軍中那些死硬的要出頭,沒有號召,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這一下,太子悚然動容了。


    京營可用,幼軍中立,皇城之中有八千九百餘禁軍,府軍前衛三千餘人,旗手衛三千餘人,錦衣衛校尉和大漢將軍兩千餘人,實力對比當然是旗手衛較弱,但事起突然,隻要誅除首惡,底下的事就能好辦的多了。


    想到這兒,這個計劃倒確實有可行之處。


    不過,太子還有最後一個疑慮,他看了看牛玉,緩緩問道:“大伴,我來問你,皇上震怒怎麽辦?”


    這倒確實是最可慮的地方。張佳木的幾次政變順利過關,最要緊的地方還是符合皇帝內心最深的欲望。


    和張佳木比起來,曹吉祥陰險,石亨和石彪叔侄狂暴難製,皇帝心裏早就有誅除的打算,一場大政變,誅除幹淨,皇帝心中歡喜還來不及。


    在張佳木手握重兵,做事又符合皇帝心意的前提下,皇帝冒著魚死網破的危險和張佳木翻臉,恐怕也不是智者所為。


    所以才相安無事。


    但太子行此事,肯定不合皇帝心意。一邊人家在想著正常方法奪嫡,一邊太子便是政變,曆來君王與太子之間都有一個消長,要麽是皇帝獨大,太子一旦威脅皇權,就會被毫不留情的消滅。


    漢之巫蠱之禍,唐玄宗一天內誅殺太子兩王,都是明證。


    至於肅宗即位後困囚玄宗,不過是太子歲月時的種種委屈的反報複罷了。


    今太子敢行政變之事,無疑就是權力要蓋過皇帝,做為一個十四歲不滿的孩童,如何能成功政變,再保有手中的權力,殊成疑問。


    這個麻煩解決不了,太子仍然不敢聽命從事。


    凡事有風險代價,也有成功之後的賞勵。眼前這件,太子成功了就是準帝王,但他原本就是儲君,所以得之雖大,但與失敗的後果不相當。


    就算是被奪嫡,仍然能有一善地為親王,一生榮華富貴,子孫長保祿位。


    但失敗了,能囚禁高牆就算天大的運氣,隻怕首級不保,也是很有可能。雖然太祖高皇帝有言在先,不願子孫遭刑殺,但謀反大事,誰也不敢保後果如何。


    這一次是萬通上來趟渾水,他先輕咳一聲,然後才道:“小爺糊塗了不是?大事一成,權柄在手,萬歲爺也要看看風氣是不是?外頭人人都道小爺好,萬歲爺就非得和小爺過不去?殺一個外臣又怎麽啦,上陣父子兵,好歹是親爺兒倆,有什麽就說不開的?”


    萬通是以俗語開解,其實後頭的全是廢話,前頭才是核心中的核心。


    這就隱隱表示,政變一方願意權歸太子,而不是效忠皇帝。


    隻要軍權在手,皇帝就算心有不滿,又能如何?沒準兒,這些大臣找一個名目,請太子監國,或是幹脆請皇上再一次退位,再去幹他的太上皇去。


    太子怦然心動,不過還是搖頭:“有些事情,非強力可為。一定要有名目地位的人才說的開話,你們在這上有準備沒有?”


    “有,請小爺放心。”牛玉道:“準定有元老大臣出來收拾殘局便是。”


    “好,好!”


    說到這兒,太子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有兵,還有元老大臣的支持,這件事就算成了八九成了。如果沒有這些事前的準備,沒有折衝預備,光憑甲士殺人,然後就大事已成,就算皇太子少不更事,也是知道,天下的事沒有這麽辦的。


    現在既然說妥,太子心中一塊大石算是落了地,便是在一邊旁聽的萬氏,也是一臉喜色,不停的看向牛玉和萬通,再看看太子。


    此事若成,她就可能成為後宮中最有權勢的人,什麽太後,皇後,全部可以不放在心上。至於周妃,她滿有把握能哄的服服帖帖,根本不會出來同她搗亂。


    這一來,看自己弟弟便是順眼的多,當下便笑道:“也虧你能張羅的這麽大事,放心吧,事成之後,殿下不會忘了你的功勞。”


    她這個當姐姐的心疼弟弟,當著太子的麵這般說,便是替弟弟請功的意思。


    不過太子卻不相信萬通能張羅的如此細密周到,而且事涉不少大臣武將,甚至是元老勳戚,他冷哼一聲,看著牛玉,道:“此事你們已經早有準備,並且進行很久了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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