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攻防慘烈


    淩家軍重視對工匠的培養,治下百姓人數不足十萬,但各類工匠數量加起來已經達到了一萬多人。


    其中尤其以木匠和鐵匠數量為最。


    淩家軍兵仗局製造投石機已經形成了相當的規模。工匠各自之間都分工、分組,一組木匠就相當於一條流水線,從伐木到分解,從組裝到調試……每個工匠隻負責一個環節,這就加強了他們的熟練程度,不但提高了投石機的質量,也讓投石機的產量大大增加。


    占領葭州城這些日子,工匠們生產的投石機足足有數百架,在城頭上擺開了,相互之間的距離約在數米遠。


    一旦開始攻擊,投放的石頭像是雨點一樣。


    “放半斤的石子,每個投勺裏放五個。”


    “預備——”


    “放——”


    半斤重的石子從天而降,砸著人也不是能受得了的。


    “距離近了,改放一斤的。”


    “預備——”


    “放——”


    戰士們的投放演練了千萬遍,現在臨陣『操』作,穩中有序,毫不慌『亂』。


    那些百姓們可就慘了,天上,是不斷飛落的石頭,後麵,又有官兵的催『逼』,真是進退不得。


    “加快步伐!趕緊跑過去把身上背的土填進護城河你們就能安全地回來了。再在這兒耗著,遲早被石頭砸死!”


    “你們這幫窮要飯的,都給我快著點!讓老子在這兒陪著你們!”


    “快點了!你們不怕石頭砸,老子還怕呢!”


    在官兵的催促和漫天石頭『亂』砸的情況下,那群百姓自然加快了腳步。


    雖然淩家軍戰士的效率很高,但是投石機的『操』作繁瑣,設計速度慢,那些百姓還是很快就到了護城河邊。


    “火銃!”


    “放箭!”


    淩風臉『色』一沉,狠心下了命令。


    淩家軍戰場上傳令使用的是旗語和鼓聲相結合。


    平時『操』練的時候自然有這方麵的訓練,傳令員『操』作,本來就磨刀霍霍的弓箭手和火銃手立刻開動了。


    啪啪啪……


    嗖嗖嗖……


    弓箭和鉛子的密度,遠遠要比石頭大得多,百姓們窮苦,再加上現在暮春,太陽高升,天氣實在是熱得緊,很多人都隻穿了破爛的單衫,更有人直接『裸』了上身,赤膊背著竹簍、擔著土往前衝。


    箭矢和鉛子幾乎是毫無阻礙的就破體而入,一片片血霧飛起,那些擔土的百姓成片成片的倒下。


    更慘的是那些中彈後一時未死的人,一個個捂著傷口,躺在地上大嚎。


    鮮血、慘況都是極大的刺激,老實巴交的百姓們哪見過這個陣勢,很快就受不了了,一個個扔了土簍子扭頭就跑,任憑那些官兵們在後麵催『逼』,寧可被殺死,也不遠再到城底下去。有幾個官兵崔『逼』得緊,反倒被膽子大的百姓奪過兵器給殺了……


    很快,百姓們徹底崩潰,幾千人衝著官兵的陣營就衝了過去。


    “大人,那些該死的窮鬼們不聽話,竟然衝咱們過來了。卑職帶人去砍了他們!”賀人龍麵目猙獰。平時殺良冒功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他並不介意多殺些百姓。


    而且,這些百姓都是臨陣脫逃,自己的屬下殺了他們之後割下腦袋來,怎麽都是一份功勞。


    洪承疇卻是歎了一口氣,道:


    “不必了!讓開一條路讓他們去吧!


    “遵命!“賀人龍有些可惜的咂咂嘴,下去了。


    官兵讓開一條路,那些被臨時強拉來的百姓幾乎逃跑一空。


    官兵們陣營合攏,一部人馬分了出來,另有一些隨軍的民壯協同抬著各種攻城的器具。


    殺——


    殺——


    殺——


    城下傳來大喝聲。


    咚咚咚……


    動天的皮鼓敲起,一隊隊官兵螞蟻似的向著城牆用來,民壯們推著雲梯、撞木等各種攻城器械衝在最前麵。


    看到這種陣勢,淩風的臉『色』一變,他知道,真正劇烈的攻城戰,開始了!


    戰場的氛圍很容易感染一個人,能夠讓一個懦弱的人也變得熱血起來。更何況,洪承疇手下所統領,本就是官兵中的精銳,並沒有**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在鼓聲和鮮血的刺激下,這些兵油子們都知道攻城戰一旦開始,就沒有退縮的餘地,除非趕緊攻到城頭,否則,你在城下每一刻都有死亡的危險。


    城頭的淩家軍戰士也都卯足了勁兒,一定要把這攻防戰的第一場打得漂漂亮亮。


    這次淩家軍不用再留手,首先開動的,就是火炮,


    佛郎機炮又稱子母銃,『射』速極快。戰士們將早就填裝好的子銃一次次換上。


    咚咚咚……


    一斤多重的鐵球砸向官兵衝鋒的陣營,巨大的衝擊力在人群中砸出一條血路來,凡是被蹭著的,非死即傷。


    很快,投石機也進入『射』程了。


    淩家軍這一大殺器開始發揮作用,無數大小石塊兒從天而降,將官兵們砸的哭爹喊娘。


    尕旦是個老兵油子,當兵吃糧這麽多年,打過十幾場仗,但那些仗,大多是剿滅杆子。往往幾百上千的官兵一擁而上,杆子們都是提前聽到風聲都逃跑了。


    有時候會碰上一些凶悍的杆子,不但不提前撤退,甚至還會設伏襲擊官兵。


    在這種情況下,尕旦也拚過幾次命。幾場“硬仗“下來,他認為自己算是有些資格的了,也是能打能拚的。


    沒想到,這次一交手,連葭州城都還沒看見,出征的部隊就已經連吃了幾場敗仗。


    現在總攻擊,更是凶惡連連。


    尕旦親眼看到跟他並肩跑著的一個同袍被天上掉下的石頭砸死,一下整個腦袋都成了稀巴爛。


    剛才還是好好的一個人,瞬間就成了這幅『摸』樣,尕旦這種見過血的老兵都差點被嚇趴下。


    還有一個袍澤更倒黴,被天上落下的鐵蛋砸斷了一根腿,倒在地上慘呼,鮮血流了一地也沒人管。甚至有個後邊過來的弟兄,隻顧著抬頭看天上的石頭了,一不小心又從他的身上踩了過去。


    在尕旦看來,這個受傷的家夥比當場死了還不如。當場死的,好歹不用受什麽罪了,一了百了。而被砸傷的人,根本就得不到及時的救治,往往被丟棄在戰場上;即使官兵打勝了仗抬回軍營,可缺醫少『藥』的,最後也是難免一死。


    尕旦這時候也不想著衝上城頭立功什麽的了,就想著能保住『性』命,就是謝天謝地了。


    但是,沒有撤退的命令,尕旦不管多害怕,也不敢私自逃跑。


    洪承疇大人治軍嚴謹,在隊伍的後麵,就是一隊馬刀軍在那兒等著,凡是臨陣脫逃的定斬不饒!


    撤回去,那就是必死無疑;往前衝,說不定還能保住『性』命!那就衝吧!


    尕旦硬著頭皮往前衝。


    細心的他發現流匪的攻擊很有節奏,距離遠的時候,是火炮,稍微近些後,是投石機,再近些,則是弓箭乃至火銃,到了城根底下,又是兜頭的火油澆了下來,一群官兵躲閃不及,被燒成了一團。


    人命,在這時候已經成了最廉價的東西。


    連尕旦自己都覺得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了。他也不再畏畏縮縮了,因為不管你多麽地畏畏縮縮、躲躲閃閃,都是一點用都沒有。漫天都是『亂』飛的石頭、弓箭和鉛子,你不知道下一刻的攻擊會來自於哪裏。


    尕旦終於衝到了城牆下,這時候,他每前進一步,幾乎都是踩著自己同袍的屍體,尤其在臨近城牆根的地方,更是堆積了厚厚的一層屍體。


    雲梯已經靠到了撐起那個上。


    城頭,不斷地有石塊兒和滾木落下來;更有人拿著鉤撓等使勁兒的推雲梯,試圖將其掀翻,可憐的民壯和官兵們都是使勁兒頂著,一隊官兵立刻順著雲梯開始往上爬。


    城頭一隊流匪『露』出頭來,寒光閃閃的長槍攢刺,爬上去的官兵立刻變成了血刺蝟,翻滾著落下來。


    官兵的弓箭隊也跟了過來,不斷往城頭『射』箭,掩護著攻城的部隊。


    城頭的流匪很密集,很快就有人中箭,更有幾個倒黴的,直接從城頭翻落下來,立刻被一湧而上的官兵們剁成了肉泥。


    仗打到現在,大家都是出了火氣。官兵們死傷慘重,好不容易抓著報仇的機會,當然不會手軟。


    很快,流匪的弓箭手和火銃手都將目標對準了城下的官兵弓箭隊。雙方展開對『射』。


    官兵弓箭手的技術明顯要好一些,但是流匪卻是居高臨下,而且有城牆的掩護,不一會兒就占盡了優勢。


    城下的官兵死傷越來越慘重。


    尕旦運氣好,數次有弓箭和石頭擦著他的身體過去,他都僥幸活了下來。但是,他可以發現,身邊的戰友已經越來越少。而地上的屍體卻是越堆越厚。


    春天天氣幹燥,地麵原本都是硬邦邦的,但是,現在尕旦一腳踩下去,好多地方都像泥淖一樣,能把腳陷下去,那都是流出的鮮血,把地麵都給浸透了。


    尕旦撿了一麵木製的盾牌頂在腦袋上,這讓他感覺安全了許多。最起碼來說可以擋住箭矢和鉛子,還有小塊兒的石頭,至於大塊兒石頭和滾油等,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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