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這麽說過。如果你知道他長期保持特殊友誼關係的女人有三百六十一個,短期特殊友誼關係的女人難以計數,而每一個都是有頭有臉的江湖高手的妻子、情人,你認為,自己應不應該走。”依韻沒有回頭,看不見就不必難堪,藍小營的難堪就是傷心斷腸的難堪,像傷心斷腸那樣的人,如果遇到不能回避的難堪,就隻能用做出決斷的方式保存自己。多少年來,傷心斷腸和藍小營都很明智的避免這種難堪,所以才能夠長期相安無事。


    藍小營,從來就是比奇仁霧淑聰明的人,聰明人偶爾也會犯糊塗。


    “他說的,是真的。很抱歉,沒能夠成全你喜歡的,最美的願望。”浪跡天涯獨行客默然輕歎,很可惜。如果藍小營不來,那麽對藍小營而言會是一段美好的故事,故事的結局是,他在下船後,從此沒有了消息。殘缺的殘念是美好幻想的基礎,也是猜想的空間。但現在,已經沒有了。


    “我真的不該來。”藍小營轉身,戴上帽子,藍色的紗遮擋了她的容顏,和眸子裏充盈的淚光。


    “很抱歉,我本來無意粉碎你的夢。”浪跡天涯獨行客長歎,他並不喜歡這樣去傷害一個女人美麗的夢。


    “沒關係,傷疤好了的時候,夢又會以另一種形態再做下去。人總是需要夢的,否則日子就過的太枯燥了些,像一灘死水。我該謝謝你,很久沒有人讓我能做一個,這麽長而美好的夢了……”藍小營走了,深呼吸著,走了。回到船上的時候,她大哭了一場,然後,把浪跡天涯獨行客拋之腦後,當作一場開始、過程都美好,結局卻是噩夢的噩夢……


    天空,下起了雨。


    依韻仍然沒有出劍。


    浪跡天涯獨行客的手按在劍柄上,眼也不眨的,一直盯著漸漸被雨淋濕了的依韻。他不敢著急,也不敢先出劍,因為他很清楚,麵對依韻,他隻有一次出劍的機會。如果不是資質、性情非常突出的男人,花語是絕不會收為弟子的。浪跡天涯獨行客的資質性情都很突出,既能修煉花語的心殺術,武功上也能有花語那樣的快劍成就,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成為花語門下罕見的男弟子。


    花語的劍很快,但也快不過正義傳說的劍。浪跡天涯獨行客的劍追得上花語,但追不上依韻。先手就意味著先曝露破綻,也就意味著連拚命一擊取勝的機會都喪失。該先手出劍的人,應該是依韻。


    飛濺的血,突然從浪跡天涯獨行客右壁的穴道噴出,鮮血中還有一把纖細的、深紫色的劍。


    長劍,落地。


    浪跡天涯獨行客無言苦笑。因為他現在明白了,無論先手,後手,他都沒有任何創造奇跡的機會。“師父曾經說過,對你用心殺術的時候絕對不能存在任何殺氣,絕對不能出劍。顯然,不僅僅是在心殺術的時候該這樣。”


    雨水洗刷著北落紫霄劍,依韻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等著,等著他做出明智的決定。


    “你不殺我,當然不是希望我改變主意,大概是一品堂缺人,而恰好你認為我有資格進入一品堂。”浪跡天涯獨行客沒有捂著右臂的傷口,因為那不致命,隻不過讓他右手無法揮劍了而已。“一品堂過去的高手弱點暴露無遺,你需要像我這樣的人,因為這樣的人才能辦更多的事情,生存的更久。其實,如果可以選擇,我也很願意。”


    浪跡天涯獨行客無奈的歎了口氣,彎腰,拾起地上的佩劍,緩緩調轉了劍頭,抵著自己的心口。“雖然我不是小劍的影子,但心殺術的秘籍裏存在一個缺陷,猶如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到了一定的時候缺陷就會致人發瘋。所以,我其實沒有選擇。”長劍貫穿了浪跡天涯獨行客的心髒,他的臉上掛著無奈的苦笑,直挺挺的仰倒在了地上,濺起的雨水四麵飛射……


    無路可走,他選擇幹脆了當的自我結束。


    依韻翻找著浪跡天涯獨行客的遺物,那裏麵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更沒有關於依韻想知道的消息。除了浪跡天涯獨行客之外,還有一個人,花語門下還有一個人。也是個男人,是半路拜師花語的人,但卻是花語門下眾多弟子中能量最大的人,而且根據魍魎綜合諸多情報的判斷推測,這個人極大可能就在正義聯盟裏。


    相較於已經暴露的花語眾多門人,依韻最在意的是這個從來不跟花語門下的人見麵,隻能讓魍魎通過情報推測而得知存在的人。


    浪跡天涯獨行客的劍是總壇劍,劍裏有浪跡天涯獨行客修煉了幾十年的劍魂力量。北落紫霄劍斬斷了劍身,深紫色的劍魂閃爍中,吞噬了劍身的劍魂力量。吸收劍的靈魂,必須創傷擁有劍魂力量的劍,隻有這種損傷造成的震蕩才能夠達成吸收的條件。這也意味著,江湖上近期鑄劍師的修補生意會很好。


    幾十年的劍魂力量,也不過能提升北落紫霄劍魂一級劍魂力量而已,相較於劍如顏和茗的隨緣劍魂的力量,北落紫霄劍的劍魂,路途還很遙遠。


    走出死胡同,走上街道的時候,雨中,一群打著傘的江湖中人拖著一個披頭散發,赤身,渾身上下都是傷痕,淤青的人,在街道上走。周圍,許多人在圍觀,看熱鬧。叫嚷的聲音,不絕於耳。


    “好啊!有樂子了——魔君霸天終於來咱們杭州城了!”


    “江湖上比他還慘的人真沒多少咯。”


    “活該!讓他過去得意囂張!”


    “哼,江湖上比他禍害的女人還多的,也沒多少!”


    “大雨天的怎麽整他啊?沒什麽意思,人也少。”


    “砍了手腳丟接上先晾著吧,雨停了,人多了再料理他。”


    鮮血,噴濺了一地。


    依韻經過的時候,踩著地上活著鮮血的雨水,猶如沒有聽見那些聲音一樣,看也沒有看地上的霸天一眼,徑自過去了。臉趴在地上,一不小心就會被雨水灌進口鼻的霸天看見依韻漸行漸遠的背影,嗬的,自嘲的低笑了一聲,然後,竭斯底裏的大笑著衝依韻漸漸模糊的背影放聲大喊“你別得意!別得意!你也會有這樣的一天,等你重生的時候,你也會有這樣的一天!那時候你不但在江湖上受盡折磨,技能人也不會放過你,江湖以外的人也不會放過你——我等著,哈哈哈哈……我會等著看到你重生的那一天!”


    一隻腳,踩在霸天臉上,踩掉了他幾顆活血的牙齒。


    “還有力氣叫啊?廢你滿嘴牙,看你丫的還叫——”


    街道的牆壁上,隔些距離就張貼著霸天的畫像,上麵寫著‘江湖敗類魔君霸天做客杭州城……’,還有人在貼畫像,那是霸天每被帶到一座城市,都有好事者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絕了霸天逃走的可能,就算重生了,自然也有人抓住他,不讓他有機會逃掉。霸天的畫像之間,還有畫像,一些人正在張貼,上麵寫的是‘江湖敗類六子做客杭州城,跟霸天為伴……’


    一群人拖著形容慘狀不再霸天之下,目光麻木、披頭散發的六子在積了薄薄一層雨水的街道上行走。依韻走過去的時候,六子沒有看見他,因為他早已經麻木了,麻木的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關注,打量的興趣……飛濺的鮮血中,六子的手腳被砍斷,劇痛的刺激讓他瘋狂的慘叫,多少次了,可是那種肉體的痛苦始終無法讓他若無其事的坦然承受。


    “人道點嘛,兩個好朋友該呆在一起啊,是不是?”


    有人戲謔的笑著,一腳把六子踢到霸天身邊,笑著,招呼一群人去了客棧喝酒打發時光。


    劇痛過去,變成一陣陣,持久不絕的陣痛。六子大口的喘著粗氣,渴望早一點死,又渴望就這麽繼續。因為重生了,還會再來一次,每一座城市的江湖中人都不會放過他,都不會放過這種懲治敗類,發泄過去積壓已久的怨恨機會。人心,如此可怕。平時不會做這種事情,不忍心做這種事情的許多江湖中人,卻很樂於看他們承受這樣的折磨。好像,對敗類不需要講究人道這句話是對的。


    劇痛過去,六子恢複了清醒,然後看見,身旁同樣趴在地上,為了避免被雨水灌進口鼻而被迫偏著頭臉的人,是霸天。六子笑了,笑了卻沒有力氣發出聲音。“你背叛了我。”


    “有區別嗎?就算傳位給你,沙仍然會殺了你。我沒有傳位給你,隻是希望沙能念舊而放過你。”霸天不以為然的冷笑,他沒想到六子至今還這麽想。


    “你背叛了整個中魔聖地!背叛了我!”六子激動的怒吼,圓睜的眼珠子,布滿了血絲。這句話,這句話他早就想說,早就想了,卻一直不屑於傳音入密霸天,也一直關閉了傳音入密,因為受夠了無數人辱罵,挖苦嘲笑的那些噪雜的聲音。今天,他終於遇到霸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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