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劍刃割斷了最後一個人的咽喉——血噴濺出來的時候,被微微扭轉的劍身擋住,血順著劍身滑落,片刻,沒有一點還能夠沾在劍上。


    那人手裏握著的劍,仍然在極力的,試圖揮在依韻身上。


    他的眼眶裏,湧動著淚水,不是悲傷,而是屈辱。那麽,那麽的努力……多麽漫長的時光,曾經許許多多,一個個美麗的女子的麵容在他腦海中一一飛閃過去,曾經那些每一個,本都有牽手的可能,但為了前進,為了武功,他強迫自己放棄對情愛的念想,而是決然的拿起武器,決然的繼續那沒有盡頭的枯燥的,乏味的自修。


    內勁已經無法提聚,招式還沒有施展完的一劍從剛出招就已經沒有了力量,速度也因此大幅度下降,這樣的威力,根本不可能突破別人的護體真氣,甚至一個新手的護體真氣也未必能夠擊破,毫無疑問,這是徒勞的一劍,哪怕是一個新手也能夠從容的避開。


    但是,劍卻斬在了依韻的身上……


    依韻身上的護體真氣也同時消失,這一劍,斬在了依韻的身上。


    戰衣受力,微微內凹,但鋒利的劍刃卻沒有對戰衣造成任何損傷。


    依韻麵無表情的注視著身旁,咽喉在噴血,即將斃命,卻因為這一劍能夠砍中而流露出激動之態的最後一個敵人。


    那人的眼睛裏湧出的淚水更多,因為激動,而笑著。他是最後一個,至今為止,死了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碰著依韻的哪怕一根頭發,但是,他做到了,他的武器砍在了依韻的身上,盡管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為什麽……”微笑之後,他的憤怒突然消失無蹤,可是卻仍然充滿不甘的,極盡努力的問出這句話。咽喉中間還能夠開口說話的人,很少見。他快死了,這是他最後的問題,也是殿堂裏堆積的許多屍體不久前心裏頭的不甘疑問,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那麽的努力,每一個人都那麽的努力,這麽多人加起來的努力,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因為立場?那麽多人的努力相加卻竟然連在依韻劍下掙紮的餘地都沒有?不——不公平!


    那人的笑容消逝,豆大的淚水劃過那張剛毅的臉龐,他發誓,這是他涉足江湖以來,第一次流淚。他已經沒有別人可以問,更因為他覺得可以問這個殺死他,殺死許多同門和入世佛入世菩薩的敵人,邪佛。因為這一劍他本來不可能砍中,隻是因為依韻沒有閃避;如果那是嘲弄他的徒勞,他卻在依韻臉上找不到任何勝利者的得意。他覺得,也許這個人是感動了,因此成全了這場戰鬥中如他一樣的,許多人的夙願——哪怕碰到他一次,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依韻麵無表情的看著那人無力的握著兵器,順著他的肩旁,滑落跌倒在地上,但是他的目光,仍然充滿期許與悲哀的一眨不眨的緊緊盯著自己,他快死了,他知道,因此他更迫切的渴望能夠得到他的回應。為什麽不閃避?因為依韻知道這人的劍不可能損壞千山水雲戰衣;為什麽不閃避?因為依韻閃不閃避都已經無所謂;為什麽不閃避?也許,有一種不理智的理由在冥冥中作祟……


    “你們流的是汗,而我流的是血。”北落紫霄劍緩緩入鞘的時候,依韻麵無表情的注視著那個目光漸漸暗淡,即將徹底氣絕的最後一個敵人的臉,他不畏懼看見對手死亡的情形,因為他早已經跨過了這種心魔障礙。“會好些?”


    沒有回答的聲音,那個人已經不可能再說話了,他的目光徹底的暗淡了下去……但氣絕斃命的時候,臉上卻掛著奇怪的笑容,那是否算是回應?


    羅漢殿裏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除了最後一個被殺死的人外,不存在相對完整的屍體,劍氣殺死的敵人破壞的創傷太強,多重劍勁的力量就是如此,而直接用劍殺死的人卻能夠很完美的控製力量,不必要出現任何無謂的力量消耗。


    羅漢殿裏,被濃烈的,血腥的氣味充斥。


    依韻握著劍鞘走出羅漢殿外的時候,夜空,一輪殘月高掛,星辰依稀。


    距離最北麵的那顆孤獨的星,孤獨的閃耀著特別炙亮的光芒。


    北落師門,本是一顆孤獨又亮的星辰。


    曾經在許多野外逃亡,戰鬥的時候,依韻都能夠看到它……


    “北落師門咧!”紫衫坐在崖邊的石頭上,一雙腿在虛空晃晃悠悠,欣然微笑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遙遙注視著夜空中那顆,孤獨又明亮的星辰。小劍抬頭看了眼,語氣冷漠的應了聲。“少林派入世佛,入世菩薩接近全滅。他應該會繼續搜尋少林派掌門人達摩再世的方位。”


    “看星星哩!”紫衫手指天空的北落師門,撅嘴。小劍便不再說什麽的靜靜盤膝而坐,眺望著天空的那顆孤星。他對星辰沒有什麽興趣,原本除了修煉武功自強之外,對別的事情就沒有什麽興趣,做應該做的,做必須做的,僅此而已。小劍也知道紫衫喜歡看星,因為那顆星是依韻喜歡看的星,紫衫說過,看著北落師門的時候,就猶如看見在大地某處,在眺望星空的,依韻的身影。藉物思人,紫衫有這種情緒,有這種必要,但小劍沒有。


    “你去。”看著紫衫那眼也不眨眺望著夜空的側影,小劍又一次說起這個話題。很多年前的時候,小劍就讓紫衫離開天盟,去正義聯盟。不存曾經不止一次的對他說,紫衫夾在正義聯盟和天盟之間的難和苦。三界開啟前,紫霄聯盟裏最受歡迎的人就是紫衫,幾乎沒有人不是心甘情願的保護她,照顧她;三界開啟後,許多人麵上不說,但私底下都在唾罵紫衫,認為她是出賣了紫霄聯盟無數利益的奸細,而天盟裏的後飛升新人則在私下裏猜測三界開啟前紫霄聯盟能夠創造那麽多不可思議的結果,完全是因為紫衫私底下透露了太多消息給依韻,為了私情而背叛天盟所致,每每仙界時期發生了什麽局勢變化的時候,紫衫的舉動,總是成為許多人質疑和攻擊的理由,哪怕有一點點關係,都必然會被質疑是無視天盟利益,照顧紫霄劍派的徇私。


    而那時候,天機派所以能夠坐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抓住了這一點,利用了江湖錄的優勢引導了輿論,讓更多人相信這一點。


    紫衫從來沒有對小劍說過疲憊,因為她是紫衫,神話傳說,本來就應該能夠做到很多事情,本來就應該能夠承擔扛起許許多多,那種在關鍵事情上柔弱而依靠別人的事情,其實紫衫從來不做,她的柔弱總在無傷大雅的時候適度表現。


    小劍一直很清楚紫衫的疲憊,但是他更清楚,紫衫能夠做到,也能夠做好。


    不存對此也不懷疑,但不存卻說。


    “人總是人,紫衫不管有多強,即使承載的壓力永遠超不過她的極限,但是,相較於三界開啟前的她,過的的確太累。你曾經說過希望盡可能讓紫衫少些憂慮,多些時間做自己的事情。”


    因為不存一次又一次的勸說,當初紫衫接著天盟內部的壓力質疑的時機,在小劍的堅持下離開了天盟,但離開天盟後的她卻沒有如同不存希望的那樣索性去紫霄劍派,相反,而是去了天機派,繼續為了擊敗天機派而付出已經付出了許多的努力。


    百曉生,最後倒的很徹底……


    “嘻嘻,黃昏哥哥別說這些話啦!”紫衫欣然笑著,手指天上的星辰,笑容燦爛。“黃昏哥哥知道依韻為什麽喜歡那顆星嗎?依韻說,那顆星很孤獨,許多知道它的人都會這麽覺得,但是它自己未必這麽覺得。因為不知道什麽熱鬧就渴望擺脫孤獨是很可悲的咧!”


    小劍沉默不語,他不想再為這種問題說更多無謂的話,隻是他沒有辦法讓不存停止這種話題的談論和催促。“答應了不存三個月勸你一次。”


    紫衫撲哧失效,笑的樂不可支。這件事情小劍不說她也知道,但小劍這麽說出來卻顯得原本的勸說非常沒有誠意,猶如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完成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務。


    “不知道,我的到來會不會打擾了兩位?”一條身影一步步走近懸崖邊,紫衫和小劍都沒有吃驚,因為這個人的接近他們早就已經知道。而且他們還知道,這個人不是來動手的。“我沒有惡意,來這裏,隻是希望跟兩位推心置腹的聊聊,兩位應該相信,除非是瘋子,否則都不會傻的同時挑戰兩位傳說級高手,我身上連一件兵器都沒有帶。”


    那人說著,為表示誠意的拉開了衣袍,簡單的衣裝,沒有任何首飾及額外物品在身的裝扮也完全找不到攜帶了真空袋的痕跡。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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