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勢燃燒了整整一夜之後,白火像是終於與暴雨達成了共識,在天色既曉的時分一起熄滅消退了,天地重歸於沉靜。


    東方天際露出了鴨蛋青色,掛上一絲雲朵;雨露從葉子上滴落,山林間又一次響起鳥鳴,仿佛全然不知剛剛過去的是一個怎樣的夜晚。


    林魚青坐在樹上,當火漸漸熄滅的時候,他滑下大樹,冒著被審判團發現的風險,跑向了村子——或者說,曾經是村子的那片廢墟。


    他找到了昨天傍晚時架在村東頭的一隻隻鐵鍋,已經燒得變形了;祠堂、家、新搭的房架子,都成了一堆厚厚的黑灰殘餘。


    但沒有人的屍骨,一個也沒有;甚至連雞狗也沒有死一隻,好像大火隻是燒掉了一個空村子。


    當意識到家人已經離開了的時候,少年站在青白色的天空下,在清晨鳥雀叫聲裏,低下頭,抹了一把眼睛。


    “一定是羅德那些人來探查情況的時候,被他們發現了,”龍樹不知何時悄悄跳上肩頭,“你父親肯定是在情急之下找不到你,隻好先帶著村人走了……”


    林魚青發出了濃濃的一聲鼻音:“我知道。”


    “他們也不能硬抗,萬一來了更多的審判團……”


    “是啊。”


    麵對這樣的林魚青,龍樹有點兒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那……那咱們趕緊離開這兒吧?說不定審判團就要來了。”


    “嗯。”少年出奇地順從,一聲不吭地走回了林子裏。


    “你知道他們可能去哪兒了嗎?”龍樹放柔了聲氣,蹲在他的肩膀上問道。


    “不知道——”林魚青剛剛答了半句,自己又停了下來。想了想,他抹了一下紅紅的鼻子:“我隻知道,他們不會逃去東方桐源帝國。”


    龍樹歪過頭,一雙銀色大眼裏盡是迷惑。


    “我聽說,好像我們村人的先祖當年就是從桐源帝國逃過來的,也許是犯了什麽罪。”林魚青皺起眉毛,“反正大家都不喜歡那兒。”


    對於一隻墜靈來說,這些國家、祖先什麽的,龍樹並不了解,也不放在心上。


    當林魚青開始猜測起村人大概會逃往哪個方向的時候,盡管已經努力控製過自己了,龍樹終於還是忍不住張開嘴,打了一個白牙森森的嗬欠。


    林魚青轉過頭,正好瞧見它眼角滲出一顆淚珠——龍樹發現了他的目光,立即一凜,隨即端正身子,表情嚴肅下來,仿佛要借此遮掩住剛才的不雅。


    “昨晚我受傷不輕,又耗盡了所有靈量,”它像個辯解的鴿子一樣咕咕說道:“我現在不僅疲憊,還很虛弱,得回到你身體裏慢慢休養好一陣子。”


    “你去睡吧,”林魚青很想伸手摸一摸它的額頭,但是他因此吃過一次教訓,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來。“我已經想好了,我想去集英嶺打聽打聽消息。等我到了那兒,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給你找靈石吃。”


    “靈石?”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才一個月的龍樹,疑惑地又一次歪過頭。


    “嗯,我聽說凡是有墜靈的貴族們,都會給它們準備靈石,一塊的價錢就能抵幾十頭羊——這還買不著呢!好像是對墜靈特別好的東西。我聽過個故事,說一個不務正業、落魄了的貴族,想找伯爵大人要一塊封地,但不能空手去呀,就打算送一批靈石為禮。他辛辛苦苦地攢了好久的錢,仍然買不起那麽多靈石,最後卻拿著這錢買下了一大片地!”林魚青爽快地笑了幾聲,好像一時間把煩惱都忘了;然而他聲音一頓,突兀地止住了笑容。


    在樹林裏沙沙地走了一會兒,他忽然又出聲道:“以前我在鎮上念書的時候,有一個鄰鄉的朋友,明明還不夠年紀,就被征入了靈石礦。後來聽說礦井塌方,他也死了。鄉民鬧過一陣,現在那礦上還在征人。”


    事實上,龍樹什麽也沒聽進去。它腦袋一點一點,直到他說完了,才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噢,好。我去休息了,”困得迷迷糊糊的墜靈,仍然不忘在他肩膀上強調道:“你一路上千萬要小心謹慎,不能再耍小孩子心性逞強了。”


    林魚青幹脆地把它收回了身體。


    “我當然會小心。”他嘀咕著說。


    雖然成日被說做事孩子氣,他卻覺得自己要比朵蘭、比父親、比龍樹想的要成熟多了,他們的想法像被一個框子套住了似的,怎麽也鑽不出來,這可不是他的錯。


    ——隻是一想到朵蘭,林魚青不禁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雨後清晨潮濕的空氣,沉沉地粘在皮膚上,這一口氣不管吐得多重,胸腔裏仍舊是發悶的。


    濕漉漉的山間草叢裏,每一腳下去,都泥水四濺。昨夜被澆透的衣服現在半幹半濕,黏糊糊地叫人難受。頂著越來越盛的日頭走到了正午時分,林魚青終於受不了了,咕咚一下坐在地上,靠著一棵樹,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似夢非醒之間,他不知怎麽想起了兩年前一個下午,發生的一件小事。


    那時,剛剛脫離孩童模樣的朵蘭,已經隱隱現出了她成年容貌的端倪:作為一個女孩,她鼻梁筆直高挺,下頜線堅硬利落,或許不夠“像個小姑娘”。隻是當她抿起嘴角笑起來時,卻意外地好看——林魚青始終覺得,她看上去另有一種柔和。


    在那個下午,村裏唯二年紀相同的兩個孩子,又跑出了村子。


    他忘了那天陽光好不好,天氣怎麽樣。但卻記得自己靴子裏滾進了一粒小石子兒,硌了他一路;當朵蘭堅持說自己聽見了什麽聲音、繞過一片土丘去找時,林魚青趕緊一屁股坐在地上,脫下鞋使勁晃了幾下,再穿上卻還是硌腳。


    這樣折騰了幾次,等他終於弄出那粒卡住的石子時,朵蘭也從土丘另一邊繞了出來——她不是空手出來的。


    一開始,林魚青還以為她找著了誰家丟失的羊。但那聲音太細、太稚嫩了,好像一根隨時會斷掉的絲線;他目光一轉,這才發現朵蘭懷裏抱著一隻棕紅色的小家夥,忙興衝衝地湊上去,等他一看清楚,頓時張大了嘴。


    那是一隻紅猞猁的幼崽。


    “媽媽死了很久,”朵蘭說這話時一抹臉,才叫林魚青發現她手上還沾著一點兒黑色的土。她低頭望著幼崽,神色溫柔:“剛出世幾天就沒了奶喝,餓得居然開始叫了。”


    紅猞猁從來不叫,即使受了傷。它們也是像暗夜魅靈一樣走出沒有月光的山林,悄無聲息地咬死牛羊,並且矜持地隻肯吃掉最鮮嫩的內髒。


    “那怎麽辦?帶回村子裏,一定會被打死的。”林魚青小心地摸了摸幼崽,它的叫聲頓時更響了。


    兩個十四歲的孩子頓時滿麵愁雲慘霧。他們知道紅猞猁吃家畜不好,但眼前這個哀哀淒叫、渾身發抖的小家夥,好像又不能簡單地以好或不好,來決定它是不是該活。然而他們沒有奶,也沒有肉,既不能把它留在這兒,也不能帶回村子去。


    “我偷偷將它藏在衣服裏,你替我放哨,咱倆一口氣跑回我家去,”林魚青想了想說道:“就算父親發現了,也絕不會打死它。”


    對於這一點,他很有信心。其實他一直有點兒懷疑,說不定正是因為不願意殺雞殺牛,父親才做了村長的——因為村長另有一份口糧,不靠家畜補充也行。


    隻不過這個主意提出來,朵蘭剛剛一點頭,林魚青自己卻又否決了:“不,不對。父親不會殺它,但也不會同意咱們留下它,也許給一口肉往外頭一扔,還是會要了它的命。”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朵蘭忽然輕聲說:“那咱們就想辦法,讓村長留下它。”


    林魚青一愣,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朵蘭一直抱著小猞猁,此時用手指輕柔地理順了它的皮毛;雖然她動作已經輕極了,小猞猁瘦弱的小小身體還是被推得一晃一晃。但它仿佛正渴望著****碰觸,立刻仰起頭,一邊叫,一邊用前爪踩著她的胳膊,好像這樣就能吃到奶。朵蘭望了它一會兒,低低地說了聲“不怕噢”——


    緊接著,小猞猁刺耳淒厲的叫聲一下子將林魚青從回憶中驚醒了,心髒還在撲通撲通地跳。


    他四下看看,山林裏依然是一片被陽光蒸起厚重濕氣的靜謐。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是睡著了,還是僅僅陷在了回憶裏。不過後來的事,像潮水一樣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


    換成大人,也許會有更好的辦法,但是他們兩個,當時確實正一籌莫展。在朵蘭折斷了小猞猁的腿骨以後,她讓林魚青抱住它,按照他的辦法一路跑回家去;當天夜裏,就將這個奄奄一息的小東西展示給父親看。


    正如林魚青所想,父親看著它拖著斷腿爬行的樣子,根本沒有提起丟出去這三個字。


    小猞猁不為人知地在他家住了兩個多月,朵蘭常常把她家的羊奶裝在桶裏,交給林魚青。等養好了傷,它就在爪牙初利時被放回了後山,村人始終沒發現,因為紅猞猁從來不出聲。


    林魚青聽說過不少多年後仍能與動物相認的故事,後來這隻小猞猁雖然從未襲擊過他們的村子,卻再也沒有出現於他的眼前,從此無影無蹤了。


    不知道是因為想起了父親,想起了朵蘭,還是想起了那隻紅猞猁,林魚青翻身坐起來,沒了睡意。他悶悶地想了一會兒心事,見日頭淡了些,便朝集英嶺的方向再度出發了。


    在他十六年的時光裏,林魚青隻在年紀尚幼時,被父親帶著去過一次集英嶺。


    他沒有去過聯盟首都,但想來首都夕夜應該和它差不多:他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麽多形形色色的人,沒聽過那麽多古古怪怪的腔調。


    集英嶺的梅索科伯爵大人,也是這附近所有高山與平原的主人,與梅索科家族近千年以來統治著這片地區的曆代領主一樣,這位老伯爵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不到了每年收稅的時候,平民們幾乎想不起來這位領主大人;由於稅負也不重,因此伯爵大人更叫人一日日地淡忘了。


    領主不大管事,集英嶺反而旺盛勃發起來。


    這兒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刀劍與錢袋、繁華與混亂滋生出一片令人著迷的生機勃勃。因為靠近邊境,集英嶺成了有名的自由之城——有句流傳得很廣的話,是這麽說的:在集英嶺裏,每一個行走的人都帶著一個秘密,一個沒被滿足的欲望,和一個橘子。


    林魚青也聽說過這句話,隻是壓根沒有聽懂,也懶得去想。在離集英嶺還有一二裏路的時候,少年仿佛已經聞見了它特有的烤蒜腸香氣。


    這座城市裏,最受歡迎的小吃就是烤蒜腸、漿果甜餅和熱麥酒——他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腸胃尖滋滋地響了一路。摸著褲袋裏不知何時放進去的散碎餘錢,林魚青迫不及待地想把它們花出去。


    然而當林魚青真正走近城門時,他才發覺這座城市與他印象中的集英嶺似乎有些不大一樣。


    此時城門處正站著一隊士兵,分成兩列,腰間佩劍與手中長矛簇新發亮。他們仔細地盤問著每一個想要進城的人,卻沒有因此而在城門外拉起一條長長的隊伍——集英嶺城外的人群零零落落,渾不像印象中那樣車馬如龍、擁擠繁華。


    林魚青頓下腳步,遠遠觀望一會兒,發現有的人被士兵打發回來了,有的人被帶走了,有的人順利進去了。他看了半天,什麽也沒看出來,幹脆一咬牙,縮著脖子跟在一個大漢身後,等他被盤問完了,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往裏走。


    “誒,站住!”一個士兵立刻發現了他,“這小叫花是什麽人?”


    大漢忙擺手說不認識,腳下噔噔地進了城。林魚青被攔了下來,低聲咕噥了一句“你爺爺”。


    “你說什麽?”


    “我叫林椰,大人。”


    那士兵低下頭,一雙圓眼在他身上滾了一圈。“你是哪兒來的?”


    林魚青咽了一口口水。


    剛才那個大漢聲稱自己是本地人,去了一趟獠國剛回來。之前那個一身香粉氣、露了許多皮膚的婦女,說她是跟著一小股審判團兵隊一路從北邊過來的,士兵互看一眼,也笑嘻嘻地放她進去了。


    林魚青知道自己打扮得不像集英嶺人,兩天奔波下來,大概瞧著也的確像個小叫花了。他不知道報什麽地名會被打發走,但他知道報哪一個地名八成能進去。


    就看那士兵相不相信他了。


    “我是從首都夕夜來的,”林魚青放慢了語調,腦海中一遍遍回響起那一夜騎士們的聲音。他盡量模仿著騎士們典雅的首都口音,含糊說道:“我與父母一起出門,在路上遭了賊,失散了,來集英嶺尋人的。”


    來自首都是假,尋人卻是真的。士兵聽了這話一愣,在他臉上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好像在衡量他的情緒有幾分是事實;又問了幾句,終於一揚下巴:“進去吧。”


    這士兵與林魚青一樣,一聽即知是生長在這附近的人,或許被梅索科家族招作了私兵,所以即使他裝出的首都口音似是而非,也將士兵蒙混過去了。


    林魚青如蒙大赦,急急忙忙地跑進了城。


    一股混著汗氣、香料、馬臭、烤蒜腸和新酒的特殊氣味,頓時迎頭撲了人一臉,令記憶中的集英嶺一下子鮮活起來。上一回來也是這個時候,他還記得那來來往往、撞得他不住來回搖晃的人潮——林魚青帶著幾分新奇左右一瞧,卻不由犯起了嘀咕。


    與他的印象相比,今日的集英嶺,似乎有些冷清。


    給車馬走的青石板道路上空空蕩蕩的,除了遠處不知哪裏響起的馬蹄聲,他望了好一會兒,也隻過去了一架驢車。見車馬稀疏,因此三三兩兩的行人也不走兩旁的人行沙土道了,大咧咧地上了青石路。


    喜歡穿長袍的東方人,遊蕩於城市間的賣藝人,永遠露出一截肚皮的酒娘,紮著長辮的武士,還有背著一大架木頭機關、一看就囊中羞澀的男人——這些記憶裏的有趣人物此時都成了稀罕物,半晌也看不著一個。行人們低著頭,往往行色匆匆,麵無表情,遠處空氣裏飄來的彈唱聲飄飄悠悠,竟有幾分寂寥。


    林魚青好奇心都落空成了失望,轉著脖子看了一圈,心裏開始有點兒沒底了。捏住褲袋裏的錢,他走近一堵牆,衝牆上開的木窗子裏喊了一句:“誒,有人沒有?”


    木窗子很大,內裏是一張台麵。一張望,就會發現台麵後是一個擺著條凳木桌的小酒館,隻不過現在一個人也沒有,比街上還空。窗子上還掛著一個價目牌子,供買了拿走的客人點酒菜用。聽見有人叫,一個生著雀斑的壯實姑娘不知從哪兒走了出來,慢吞吞地朝林魚青問道:“買什麽?”


    她嘴唇極薄,嘴角朝下耷拉著,好像很不愛說話。


    少年眯著眼,在壯實姑娘越來越不耐煩的目光裏,研究了一遍價目牌子。


    “來根兒烤蒜腸,”他朝木窗台上按下了幾個銅幣,“這是我所有的錢了。送我一個甜餅行嗎?”


    壯實姑娘一枚一枚地數起錢來,並不作答。


    “一杯熱麥酒也好。”林魚青湊近一點兒說。


    “哈!”姑娘終於噴了一鼻子氣,攥著銅幣轉身要走。


    “等等,”少年忙扒住窗台,往裏探進了頭:“不送酒,至少讓我打聽個事兒吧?”


    壯實姑娘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轉過頭來:“什麽事?”


    “為什麽集英嶺裏這麽冷清?”林魚青趕忙問道:“我上回來,可不是這樣的。”


    “伯爵家小姐要去祈福,”壯實姑娘想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說道:“所以今天主道附近不讓人過去。”


    林魚青一聽,就知道她會錯了自己的意思。一個小姑娘,別說是祈福了,就是去跳河,也不至於叫集英嶺裏冷清戒嚴。眼見那壯實姑娘要走,他有些哭笑不得,剛要叫住她,猛然間對麵兩扇木門一分,一個高嗓門充斥了小酒館:“有人嗎?”


    目光在來人身上一掃,林魚青立即在他轉過頭之前一縮頭,躲在木窗旁邊。


    那雖然是個從未見過麵的陌生士兵,但他肩膀上的標誌卻很眼熟——在雪白底色上,繡著一麵麥穗與盾牌的圖案,正是教廷的徽章。


    “大人。”他聽見那個壯實姑娘叫了一聲——還是慢吞吞的。


    “在你們酒館裏貼上這個,”高嗓門的士兵說了一句,隨即響起了嘩啦啦的紙音。“剛剛發出的新通告,誰發現了這些人的行跡,就去伯爵府領賞……就貼那兒,讓喝酒的都能看見。”


    壯實姑娘“噢”了一聲,問道:“都是些什麽人呀?”


    “有個十五六的男孩,還有東邊伊靈頓的一些村民。”那士兵解釋完,卻又忽然不耐煩起來:“——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畫得可不像小孩。”壯實姑娘低聲嘀咕了一句。


    士兵接下來說了什麽,林魚青沒聽清。他矮著身子,從木窗子底下爬了過去,不敢再上大路,幹脆一頭鑽入了一條黑乎乎的小巷子裏。


    他萬沒想到,教廷審判團竟然對自己這樣鍥而不舍。不止是他,連村子裏的人也被當成目標了。說來好笑,什麽皇帝、教皇的,或許是離得太遠,倒不讓林魚青害怕。可一想到連伯爵府都發出了通告,少年就心慌了起來。


    “呸,騎士長都吃癟了,還想抓我!”他罵了一聲,給自己鼓了鼓勁兒。左右一看,少年順著四通八達的小巷子,往人聲越來越少的深處跑去。


    等林魚青終於停下腳步時,他已經好半晌沒見著什麽人了。


    此時他正站在一條小道裏,天光順著青灰色的高牆一路落下來,照得空氣裏浮遊的灰塵都點點可見。偶爾不知是誰一聲咳嗽,遠遠地飄散在空中,更顯得這附近一片靜謐。


    士兵不在眼前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跑得不應該了——那根烤蒜腸還沒拿到手呢。一想到烤腸,他腸胃頓時又不甘地吱吱尖叫起來。他一邊懊悔,一邊走近了一扇半掩的窗戶。


    裏麵有沒有吃的?


    林魚青想了想,被腹中饑火燒得昏頭昏腦,決定做一把梁上君子。他行動敏捷,即使那扇窗戶開在高高的頭頂上,也仍舊叫他踩著石頭,拽著爬山虎攀了上去。扒住窗台,少年一個翻身,撲通一聲掉在地上。


    “四處看看!”一聲大喊登時驚得他一跳,連疼都忘了,趕緊就近爬到了一張椅子下頭。地麵鋪著平整的灰色磚石,房間寬敞之極,看起來不像是尋常人家。


    “把門鎖上,別讓亂七八糟的人進來。”剛才那個人又叫了一聲,終於叫林魚青明白,原來這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你們就是亂七八糟的人好不好。”一個少女清亮的聲音回蕩在這個空曠的巨大房間裏,“我祈福的時候,你們兩個出去!”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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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筆:須尾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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