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終於過去。


    暴雨已經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依然陰沉得可怕,但是穿透烏雲的光線終於開始驅散人們心中的恐懼。


    江遠在屋內一夜不敢合眼,生怕又有什麽詭異的東西闖進屋來。


    幸好一夜無事。


    太平鎮上空的慘叫聲在破曉時分就已經開始褪去,剩下的隻有無處不在的哭泣。


    江遠踏出房間走上街頭。


    在經過鄰居李叔家的時候,他朝著裏麵望了一眼。


    李叔的妻兒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屍體有著被啃噬過的痕跡。


    江遠不由得想起了昨夜李叔牙間的血肉......這令他不寒而栗。


    “官老爺跑啦!”


    有百姓衝上大街哭喊著高叫:


    “縣令帶著家眷和一幫捕快,昨夜剛開始有妖魔作亂的時候,就跑了!”


    周圍的百姓聽到這個消息,猶如遭受晴天霹靂,一個個眼中盡是深深的絕望。


    江遠的心也沉了下來,官府都逃離了太平鎮,這也意味著鎮子將要徹底亂了......


    “哈哈哈哈哈!”那個百姓突然狂笑起來,滿臉盡是癲狂之色,“所有人都要死!你們全都要死,一個也逃不掉!”


    周圍行人見狀紛紛搖頭:“瘋了......他瘋了。”


    嗩呐和鑼鼓再度在街道上響起。


    飄揚的黃旗從街道一頭而來,昨天見到的那群人扛著法壇緩緩走過。


    “玄天老母,真空家鄉!玉衡真人,度世救人!”


    他們齊聲高呼,法壇上的老者依舊道骨仙風。


    隻是這回,追隨他們的百姓更多了。


    隨著官府的逃離,那所謂的玉衡真人似乎成為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江遠望著這一切,搖了搖頭,然後緩緩走開。


    一旦入了夜,各種妖魔鬼怪紛紛而出。到了白天,似乎都隱匿的蹤跡。


    在江遠的記憶中,那些各種詭異的傳說似乎也都發生在夜晚。


    看來晝夜交替,也似乎成為了這個世界危險和安全的交界線。


    不!並非完全如此。


    比如江遠昨天黃昏遇到的那個恐怖小女孩!


    似乎在一些陰暗的角落,依然也有著妖魔作祟。


    街道兩側,時常可以見到百姓的屍體,看來都是昨夜慘況之中留下的。


    他們死狀各異,大多無人收屍,就那麽橫在路邊,宛如一具具......垃圾。


    而義莊的收屍人......江遠也很快發現了他們的屍體。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忽然在街道上響起,隻見一名捕快騎馬飛快地衝進了鎮子。


    頓時有百姓興奮地高呼:


    “是縣衙的捕快!太好了!縣令大人並沒有拋下我們!”


    然而緊跟著隻見那名捕快陡然從馬上摔下,當百姓將他從地上扶起來時,隻見他的嘴唇已經嚇得發紫。


    “全死了......”捕快空洞的眼神之中滿是深深的恐懼,“我們想要逃到東麵的衛城,結果半路遇到了一群打傘的古人,他們很瘦很高,渾身都被破舊的布條遮蓋......縣令大人、王捕頭、還有所有人......他們都死了!”


    江遠聽到這裏,眉頭皺得更深了。


    連鎮子外都有妖魔,難道說......太平鎮已經被妖魔包圍了?


    江遠隻覺得胸中一陣發悶,看來他還是無法擺脫現在的困境。


    天平鎮通往外界總共就兩條路,一條通向東麵的衛城,另一條則通向西麵的陽城。


    江遠的記憶中,這個世界的各個城鎮之間都是大片充滿危險和詭異的無人區,隻有那連同城鎮的已經探明的道路才安全。


    雖然在其他的地方時常都會有詭異的傳聞,但是太平鎮通向外界的這兩條路上卻從來沒有出過事,沒想到如今連道路也變得不再安全。


    最重要的是無論是走哪一條路,都需要數天。


    在道路也不再安全的情況下,如果想要離開太平鎮去到安全的城市,也就意味著最少有幾個夜晚將要暴露在妖魔橫行的叢林或者曠野之中。


    這樣的事實,太過殘忍。


    “即便是這樣,也必須要想辦法離開這裏!”江遠下定了決心。


    太平鎮的情況已經變得越來越糟,昨夜妖魔大規模作亂還有官府的出逃,就已經說明,太平鎮將不再太平!


    “啊——!”


    一聲慘叫陡然響起。


    江遠急忙回過思緒,難道又有妖魔作祟?


    隻見街邊米鋪裏麵衝進了一群手持利刃的凶徒,他們用尖刀凶狠地刺死米鋪的掌櫃和夥計。聽到動靜的掌櫃妻兒從後院跑出來查看,也被惡徒們圍上亂刀刺死。


    做完這一切的惡徒,他們推來了一輛木車,然後把米鋪中的米袋不斷搬出放置在車上。


    “殺人搶劫也終於開始明目張膽了嗎?”江遠隻覺心中發涼,“看來要不了多久,這太平鎮恐怕真的是要徹底亂了。這種時候,糧食確實是最重要的資源。”


    受驚的百姓紛紛逃竄,原本還有人指望那名騎馬返回的捕快,但是那名捕快卻逃得比任何人都快。


    如今的太平鎮已經失去了明麵上的秩序,隨著官府的全軍覆沒,又有誰還敢站出來阻止?


    一名惡徒抬頭看見了街道上的江遠,誰叫江遠的位置此時距離米鋪最近。


    “小崽子,看什麽看!”


    那名惡徒一邊凶惡地叫著,一邊提著鋼刀衝過來,朝著江遠當頭就劈下。


    江遠的心頭不由得升起怒火,自己隻不過就看了一眼,難道就要為此喪命?


    不過此時江遠已經並非昨天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惡徒手中劈下的鋼刀,在他的眼中出奇地慢。


    炎之形態雖然還未成熟,但是帶給江遠的並非僅僅是力量的提升,連帶著感官和速度都敏銳無比,遠遠超出正常人。


    砍向江遠的這一刀,在江遠看來不僅慢吞吞的,甚至還如同孩童一般軟弱無力。感受到自己的變化之後,江遠倒是更加期待,自己的炎之形態成熟之後,將會有怎樣的威力。


    他雙目一凝,側身躲過長刀,右拳已經朝著惡徒的胸膛狠狠擊出。


    “嘭!”


    隻聽得一聲悶響,惡徒整個人倒飛出去兩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的胸腔已經塌陷進去,口鼻之中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這一下,徹底把其他的惡徒嚇傻了,他們何曾見到過一拳能將一個壯漢打飛兩丈遠的人。


    短暫的錯愕之後,他們紛紛站在原地不敢動作:


    “這人......是個江湖高手!”


    江湖高手?江遠的記憶之中確實有著這類人的不少傳說,他們武藝高強,絕非常人所能抵擋。


    不知道在這個妖魔橫行的世界之中,人之所以還能苟活,是不是因為有了他們的保護?


    隻聽得那些惡徒又繼續說道:


    “大俠還請冷靜!得罪你的人也被你殺了,我們現在可以說是無冤無仇,這些米大俠想要多少盡管取,我們絕不阻攔!”


    聽到這話,江遠一時間也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像這些惡徒一樣,搶奪米鋪裏的大米......


    最終,他還是一咬牙,上前抓起了一袋大米扛在肩頭。


    在如今這樣的局勢,從前的道德和規矩,已經顯得毫無束縛力。更何況,他的家中已經沒有食物了。


    剛走了兩步,江遠忽然又放下大米返回。


    那些惡徒握緊尖刀,緊張地盯著江遠。


    隻見江遠來到剛才被自己一拳打死的那個惡徒身邊,拾起了地上他掉落的鋼刀。


    突然,江遠毫無征兆地將鋼刀朝著最近的一名惡徒砍去。


    江遠的速度之快,豈是那名惡徒所能反應。


    隻見隨著江遠刀落,那名惡徒的腦袋高高飛起,脖子的斷口出噴湧出一股血箭。


    “啊!快跑!”其餘的惡徒見得此幕,嚇得扭頭逃竄。


    江遠也懶得去追,他將鋼刀上的血擦去,然後把刀別在了腰間,最後才扛起兩袋大米緩緩離去。


    在這樣的世道,他正需要一柄武器防身。


    而殺人,隻不過是一時興起。


    這種興起,是那種胸中鬱塞需要發泄的興,是麵對崩壞的秩序迎接混亂的興,也是想要嚐試毀滅的興。


    最不可思議的是,江遠初次殺人就連殺兩人,不僅沒有任何不適,反而心中還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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