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瀟湘穀中,原本我們三人相親相愛,地久天長。但是她們為什麽偏偏逼迫於我非要分出親疏,我不想傷害她們中任何一人。卻沒想到終於有一天,為了逼我做出選擇,她們姐妹竟然同時跳入湍急的河流,我該如何是好?”


    劍客吃驚的抬起頭,湘君的這番言論,不禁讓他想起某個東方島國中一些小說傳記中諸美環繞的男主,他們也是這樣,優柔寡斷,齊人之福,賤人矯情卻也每一個都不想要放棄。這眼前溫潤爾雅的翩翩男子,在身影上漸漸與他們重疊。


    “無論我先救哪個,另一個都會傷心,但我終於放下心結,跳入水中的時候,已經為時過晚,我隻救起了姐妹中的一個,而眼睜睜看著另一個被洪水衝走。”


    湘君垂下虛抱的兩隻手臂,看著天空。


    回憶並非幸福的事情,更對於悲痛的過去,每一次的回憶都等於用刀子重新將愈合的傷口再度刨開,露出那鮮血淋漓的一麵。


    “可有一個問題,一直在我心頭徘徊不去,究竟我救的是妹妹女英,還是姐姐娥皇。所以我才對閣下施展了陰陽咒術,他心地善良,一定會為閣下化解,她們修行完全不同的陰陽術,這是唯一可以區分她們的方法。”


    所以這也是你頭上綠光大盛的原因,至少劍客許多問題中的一個在這裏被湘君解答。


    “舜先生,我有句話媽**不知當講不當講。”


    “閣下請講。”


    “夫人對你思念至深至切,既然在你心中對她們的愛不偏不倚,又為什麽非要在意留下來的是女英還是娥皇?”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疑惑,也是他不認同湘君的所在。


    “那,我失去的愛人又是誰?無論失去的是誰,我都同樣悲痛欲絕,閣下能懂否?”


    他眼中光芒盡去,好像是一個失了魂的人。劍客眼睜睜的看著湘君就這樣黯然轉身,一步步的向著前方離去。他想挽留什麽,但沒有一個字從他口中吐出。


    他有一種感覺,此去便是訣別,再無經期。


    …………


    旦日,複日,再複異日,時間就這樣過去,而那個與自己相似的湘君卻再也沒有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就好像從未來過一樣。


    “呼!”


    夜半,劍客筆直的從床上翻起,一股駭然的神色還存留在他的臉上。


    大口的喘氣,漸漸平複了心中的抑鬱,剛才的夢境實在太過於可怕與真實,直到現在自己回想起來還心有餘辜。


    “做噩夢了吧。”


    湘夫人的聲音還是這般的娓娓動聽,她輕柔的取出懷中絲巾,為劍客擦去額前汗水。


    劍客輕嗅著對麵傳來的縷縷暗香。這些夜晚,皆有夫人於自己常伴左右,拔出陰陽咒術之後,還為身上傷勢不曾離開,盡心療養。


    忽然,屋舍外亮起一盞盞的燈火,橘黃色的光團招搖不定,在一片紅光之中飛快的向著這裏移動。


    那是一個個舉著火把的人影,而這個遺世獨立的瀟湘穀,此時也將要化成血腥彌漫的死亡之地。


    “是追殺我的仇家。”


    第一次,劍客的聲音在這個瀟湘穀中露出一絲狠厲的味道。


    他站起身來,觸摸到腰間的長劍。而此時一件銀色的皮毛氈披在他的身上,湘夫人湊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


    “公子放心,所有來到瀟湘穀的人……


    進的來,都出不去。”


    待夫人先劍客一步出門,而麵前棕色楓葉的玄門無風自關,劍客重新躺回床上,莫名的他就相信對方能夠解決這些問題。


    在他沒有看見的視角裏,水氣凝結成冰,近而化圓,水氣時而變成冰刃切開敵人身軀,又時而變作液體,抽取敵方血液化為一朵巨大的彼岸花,吞噬一切。


    房舍外的竹林,月光幽暗,烏鴉在頭頂“呱呱”叫著徘徊不去,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這它們。


    無論是“白露欺霜”還是“上善若水”,此時都在她的手上如臂使指、得心應手。


    僅是片刻,玄門重開,外麵血紅色的彼岸花海還是一如往昔,好像比之前更加嬌豔。


    湘夫人蓮步而來,身姿婀娜,姿態萬千。


    “公子,就寢吧。”


    她雙手落於小腹,目視下微屈膝,如同往常一般柔聲說道。


    而後衣裙落地,凹凸玲瓏,楚楚動人。


    …………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登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公子你要走嗎?”


    彼岸花海外,湘妃竹林前。湘夫人手撫鬢角,從來都是宛如秋水般的目光此時卻添加了一絲其它的東西。


    是幽怨?是哀愁?還是不舍?


    有些煩悶的風吹過這片彼岸花海,也吹過了湘妃竹林,但在這其中彌漫的氣氛卻絲毫未能吹動。


    此時的劍客一如既往,黑紫冠服,而傷勢盡複。隻是在這離別的必經之路上,也有著必經的事情。


    “這瀟湘穀裏隻有你和我,別離開我……好嗎?”


    “夫人。”劍客有些不敢直麵於麵前這些日子朝夕相處的女子,對於她的邀請他實在有些難以拒絕,“時不可兮驟得,這些日子若非夫人照料,在下恐怕已經身赴黃泉了。”


    “那麽就留下來陪我吧。”湘夫人看著他,神態沒有落寞也沒有失落,好像恢複到了初見時那位娥皇。


    又是一日的清晨,也仿佛又是一日的夜晚。在這個瀟湘穀中,隻有在這個兩個時候才會發現特別的事情。


    就像彼岸花的花與葉,不相見,也無處別離。


    “恕難從命,在下還有一些必須去做的事情,在這個瀟湘穀外,還有人在等著我。”


    劍客最後做了個稽首,快刀斬亂麻,然後轉身離去。


    但此後,無論是水氣凝聚的血光彼岸花,還是明黃閃過的列星長劍,都不上必須要談的事情了。


    …………


    她的手手指柔軟纖細,隱隱透著花蕊的香氣。


    他的嘴唇,他的掌心,


    被她輕輕撫摸。


    連同他的靈魂一起,飛過了這片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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