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急軍書夜半來,開場弦管又相催。沈陽已陷休回顧,更抱阿嬌舞幾回。”


    ——《哀沈陽》其二。


    1931年9月18日,好像也和平常沒什麽區別的一天,就是風很急。


    但那一天晴天霹靂,陰陽顛倒,三千萬萬東北人民頃刻淪為亡國奴。


    一夜之間,兩世為人。


    原本溫潤如玉的女子在今日驚慌失措的推開木門,對著裏堂上的男子喊道,“少帥!東北……亡了。”


    被稱作少帥的男子沒有說話,而是輕輕的將食指搭在嘴唇上,然後將目光重新投向戲台上。


    白麵彩衣的花旦翩翩起舞,抑揚頓挫,“青溪盡是辛夷樹,不及東風桃李花。”


    戲台上正唱桃花扇,美輪美奐。


    少婦輕輕的墊腳上前,卻看到少帥俊朗的臉龐上兩行清淚的痕跡早已劃過,已經幹涸。


    依稀間,黑暗中有人問道,“後悔嗎?”


    張學良沒有回答,而是跟著戲台上的曲調,婉婉唱起,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少帥閉上了眼,不想讓人看到他雙目中的猩紅一片。


    紫氣再轉,轉到了盛唐。


    從未有過任何一個朝代有唐朝這般低調奢華。


    《資治通鑒》有言:“自開遠門西盡唐境,凡萬二千裏。”以示戎人不為萬裏之行。


    有萬國來朝的繁華,也有雲想衣裳花想容的瑰麗。


    在平康裏位於長安的東南角,一位女童抬起頭,麵前的是溫潤爾雅的青衫書生。


    書生低下頭,以樹枝作筆,在地上寫下“江邊柳”三個字,少女微微沉思,輕聲答道,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


    “影鋪春水麵,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底係客舟。”


    “蕭蕭風雨夜,驚夢複添愁。”


    書生驚訝的低下頭,而女童倔強的看著他,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閃耀。


    那一年,溫庭鈞收魚幼薇為弟子,教她作詩。


    那一年,魚幼薇十一歲。


    時光輪轉已是三年。


    當年的女童出落的亭亭玉立,但當年的書生卻向南遠去。


    少女亭亭如立,但他卻垂垂老矣,不願誤了她的終身,於是將她托付給一位好友,名為李億。李億風度翩翩,才華橫溢,是那一年的狀元郎。


    但溫庭鈞卻不知道,這位好友未能盡到責任,也不知道少女最後流落街頭,淒慘無比。


    少女在道觀中成了道姑,也成了“魚玄機”。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三年的等待隻是一場夢,九年前的相遇或許也隻是一個錯誤。


    一夜之後,道觀上掛著一個新的牌子。


    “魚玄機詩文候教。”


    一夜間,長安驚動,道觀前車馬流龍。


    六年之後,她看著牢外的星空,不禁想起當年的初遇。


    “後悔嗎?”黑暗中還有人這般說道。


    女子不言不語,隻是閉上了眼。


    想到疲倦的人間,不再少年。


    卒年二十六。


    紫氣再向前,這一次橫越了七百年。


    三國亂世,豪傑爭雄。


    還是這長安街道,有寶馬雕車,有鍾鼓奏樂。


    雍容肅穆,瑞氣氤氳。


    有人九乘車儀,從東方來,左右有名揚天下的虎賁軍。


    九為極,九乘是謂天子儀仗,但轎上男子卻非九五之尊。


    但他不以為意,甚至露出笑意。


    因為今日之後,他就是天子。


    但一匹白色的駿馬從西方迎麵而來,馬上將軍威風凜凜。男子原本露出笑意正想相迎,但一杆長戟穿過了自己的胸膛。


    “國之大賊,也敢窺神器之位,本侯不願但也隻得大義滅親。”


    好像隻是為了說服自己,隨罷那器宇軒昂的將軍並沒有多看他一眼,而一手攔起他旁邊的美人,揚長而去。


    男子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伸了伸手想要呼救命,但身體裏劇烈的疼痛讓他說不出聲來。


    “後悔嗎?”有人還是問著這個前一刻雄霸天下的人物。


    董卓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但昏暈已經襲上自己的腦海,陷入長久的黑暗之中。


    一股怒氣在心中升騰,這一次不等紫氣勃發,就先攜它破開輪回。


    這一次是戰國春秋。


    戰國春秋有兩人,名垂千古。


    一者姓莊名周,被人尊稱為莊子。


    一者姓惠名施,被人尊稱為惠子。


    一者是道家繼老子之外最為出眾的哲學家,一者是名家的開山鼻祖。


    莊周因崇尚自由而不應楚威王之聘,生平隻做過宋國地方的漆園吏。史稱“漆園傲吏”。


    惠施是合縱抗秦的最主要的組織人和支持者,他建議齊、魏互尊為王。


    他們是對手也是朋友。


    惠子喜歡倚在樹底下高談闊論,疲倦的時候,就倚樹而吟,據槁梧而暝;這種態度莊子是看不慣的,但他也常被惠子拉去梧桐樹下談談學問,或往田野上散步。


    有一日,於一橋上,莊子指著橋下遊魚歎道,“鯈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


    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惠子曰:“魚你奶奶個腿,再給你一次思考的機會,這還是不是魚之樂?”


    莊子看著惠子手中的ak47步槍微微頷首,道,“是魚之樂啊。”


    紫氣有些看不下某人的亂篡亂改,遊魚飛越出水麵,啪啪給了惠子兩個耳光,畫麵泛起漣漪,時光輾轉了十年之後。


    那時惠子已經逝去,莊子送葬,經過惠子的墳墓,回頭對跟隨他的人說:“楚國郢人捏白士,鼻尖上濺到一滴如蠅翼般大的汙泥,他請匠石替他削掉。匠石揮動斧頭,呼呼作響,隨手劈下去,把那小滴的泥點完全削除,而鼻子沒有受到絲毫損傷,郢人站著麵不改色。宋元君聽說這件事,把匠石找來說:‘替我試試看。’匠石說:‘我以前能削,但是我的對手早已經死了!’自從先生去世,我沒有對手了,我沒有談論的對象了!”


    惠子者,惠施也。惠施死去,莊子便把自己的眼睛緊緊閉上,不觀左右事,不講前後語。


    有人問起,莊子答曰,“自夫子之死也,吾無以為質矣,吾無與言之矣!”


    他們對手了一輩子,但到死也是朋友。


    而那條遊魚裹著紫氣飛上青冥,在天上天的一處山間湖水落了影子。


    湖水中不光有它影,還有另外兩個人。


    伯牙子期。


    一者為俞伯牙,善於演奏;一者為鍾子期,善於欣賞。


    伯牙彈琴的時候,心裏想到高山,鍾子期說:“好啊!簡直就像巍峨的泰山屹立在我的麵前!”心裏想到流水,鍾子期又說:“好啊,這琴聲宛如奔騰不息的江河從我心中流過!”


    不管伯牙心裏想到什麽,鍾子期都能準確地道出他的心意。鍾子期去世後,伯牙認為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知音了,於是,他把自己最心愛的琴摔碎,終生不再彈琴。


    而在這,紫氣卻化紅魚作最後一躍。


    這一躍,跳躍了時間,跳躍了世界,也跳躍到了洪荒年間。


    紫霄宮中有紅塵三千客端坐於下,紅雲不前不後,聽著上麵道祖的講道搖頭晃腦,有時心喜之時更是手舞足蹈。


    道祖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而依稀好像露出了一抹笑意。


    而再時光輾轉,他身處於一道觀之中。


    道觀之中有一株巨大的果樹,是為人參果樹。天開地辟的靈根人參果樹,萬年一收獲,隻得三十個果子。那果子,“聞一聞,就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活四萬七千年。”但此時的他卻抓著就啃,一連啃了四五個,但對他也沒什麽大用。


    是的,像他這樣超脫時空的大羅金仙,本身就是與天同壽,這人參果又何能加他於身呢。


    “沒了我,你還上那乞食呢?”鎮元子故作譏諷的笑了。


    不過他也沒想到,他的話應驗了。


    悠揚的鍾聲在天地間響起,鎮壓著地火風水的四逸。


    紅色的葫蘆化為滿天的紅砂攪亂了整個天地萬象,但一隻擎天的巨爪卻還是撕裂了他的胸膛。


    還有滾滾的血河淹沒了全部的視野,唯有一道極淡的紫氣帶著他穿過混沌,躍入那陰曹地府。


    天地反覆,世間輪回。


    穿過戰國的高山流水,穿過春秋的小河流畔,穿過三國的戰亂,穿過盛唐的繁華。


    還有民初時的戰火,最後在一個普通的房間裏孩童呱呱落世。


    有神仙,有樂士,有聖人,有權臣,有道姑,有軍閥,有普通人。


    李澤華從輪回中睜開眼,恍如隔世。


    而這一刻,李澤華踏入陸地神仙的陽神之境。


    大章奉上。寫這一章思緒很多,因為是要埋坑的,一個坑埋不好就成地雷炸了自己。有坑自然也得有隱喻。想起八仙,也想到他們所代表的“男、女、老、少、富、貴、貧、賤。”想到曆史長河,而曆史長河之中也有數人化作錦鯉飛躍到了眼前。好瞌睡,睡覺睡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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