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住壞空。


    自上一劫難之後“還滅”已經過了五十一萬八千四百年。


    上一紀元已然破滅入寂,是元始天王破開無盡災禍,以無上大威力劃破了混沌的陰鬱,也是靈寶天尊以玄妙大道度化了芸芸蒼生,開九霄、分五劫、才有這眾生的立足之地。而聖人行走於地上,太上神氣經種種教化經曆,於山林於草木,於這有情眾生——教化萬類。


    五十一萬八千四百年,從開辟到上皇,好像不過彈指一瞬之間。而“還滅”繼承了上一紀元的遺澤理所應當的成為了混沌的中心。


    這是洪荒破滅之後的世界,這是屬於新紀元的還滅世界。


    曾經有開天辟地之前的天帝降生,教化眾生;也有過冥河貫穿三千世界,劫數久遠。


    還有無數下界群雄破界而來。


    孤獨求敗一日證得北鬥七殺劍道,拈花飛葉可斬星辰。


    魔師龐斑魔功無量布道大千世界,引得天下正道聯手將其覆滅。


    白眉老祖於峨眉開辟蜀山仙劍派,庇護西崇山峻嶺之中的芸芸百姓,不受妖魔侵害。


    “但這些好像都是上一紀元的事情了。”孟奇看著麵前的高大的上皇山歎了口氣,“因為人間許久都沒有出現一位陸地神仙的人物。就連那些神話都有些隨風飄散的感覺。”


    這應該叫做末法還是劫難末端?聽說挺過去就會又引來靈力的浪潮,到時候就又是群雄輩出的年代,但這種日子一般用百年計算,自己是怕是等不到了。


    他叫孟奇,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江湖上也頗有一番威名。除了不著調外,在朋友中可有著義薄雲天的名聲。


    “這和你要挖別人的墳有什麽關係?”一旁的少女挑了挑眉毛,不由得嗤笑了一聲賤人就是矯情。


    “當然有!”孟奇手中沒有停下手上的鏟子,但眼中卻有星星在閃爍,“你可還記得一千年前周明瑞於昆侖山中挖掘出阿難的傳承嗎,他本來就隻是一個朝不保夕的捕快,但卻因此成就了黃黑之主的奇跡。還有周青於太白山上挖掘出上古巫祝的傳承,得天人共赦後成就當世大巫之位。這都是機緣啊朋友!”


    少女這倒是沒有反駁他,因為這些人這些事的確確存在的,雖然大多得到奇遇的人都是高門望族搶了過去,但也有部分得以突破重圍最後成就神話,而孟奇舉的兩個例子就是真的。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上皇山,就有一位上一紀元的傳承所在,這可是孟奇花了大價錢在古董一條街撿漏了一塊木牌得到的信息。


    中間他們穿過地下暗河,也鬥過黑水玄蛇,還有無數讓人迷亂的地下溶洞,五分努力五分運氣,也終於走到了這最後一路。


    好像是穿過了某道神隱的結界,兩人踏出門扉的第一步就瞬間挪移到了一處新的地方。


    遠見“鬆篁一簇,樓閣數層”,連博學多才的孟奇也一時看不出是觀宇還是寺院。到了近前,才看到那“看不盡那巍巍道德之風”。


    而正中間有著一道浩渺的靈力在這個世界招蕩著。


    但當真正走近其中之時,兩個人都停下了腳步,呼吸都不由得放慢了太多…..在遠處看來的巍巍道德之風的地方,卻盡數化為了廢墟。但眾人所見的也隻是極小一部分罷了,更多的廢墟是通向更深處,仿佛是世界的根源所在。


    斷壁殘垣,神像倒塌,而隻是輕微的腳步震動就震碎了它們最後的堅持,化作飛煙消散。


    而剩下也還有殘餘的斷壁殘垣依舊保持著靈光,曆經千萬年也依舊等待著,等待著它過去的主人的歸來。


    過去這裏應該是一片宏偉無比的道觀,無數樓台閣樓矗立其中,就算是凡間帝王的紫禁城也不能比擬一二,但現在卻隻是一片淒涼的景象。


    “這就是上個紀元的殘留嗎?”孟奇輕輕的開口,生怕自己的聲音太大驚擾了此地的冤魂。


    這不是他多想,是此地的確有著莫大的禁製在空氣中交織著,束縛著一切外來的異客。


    原本期待的地方卻也隻是廢墟之地了,實在令人悲傷。


    但他們卻還是沒有後退,而是走到了那靈光招蕩的中心。


    外圍的靈光澎湃無比,但中心卻風平浪靜,如同外界的人間一般安穩,出現在兩人麵前的是一個小山包。


    孟奇用小鏟子挖開山包的泥土,而露出全貌一角,是一個木製的匾額,孟奇分辨不出匾額的材質,但依稀之間,卻辨認出上麵的三個字,讓他輕輕的念了出來。


    “五……莊觀?”


    聲音好像是一個開關,打破了這個世界的寧靜。


    浩蕩無際的靈光在匯聚,無數殘留靈性的斷壁殘垣在瘋狂的鳴慶,慶祝他們主人的歸來。


    那靈光穿過冥冥之中的時光長河,扭曲了這個結界,甚至引得外界大氣的共鳴,還滅界中無數古老的存在都不約而同的被這恐怖的靈光驚醒了,看著他原本應該神隱的空間。


    而在時光長河之中,有一根樹枝穿梭而下,在此地化作一紫冠鶴氅的道人的身影。


    三須飄頷下,鴉翎疊鬢邊。


    鎮元子,地仙老祖。在洪荒之中名聲就不怎麽顯赫,而在這之後的還滅世界,更是幾乎無人知曉了。


    他長歎一聲然後化為靈光衝霄而起。


    “是活的!是活的老古董啊!”孟奇的看著飛走身影,聲音宛如公鴨打鳴般激動,“簡直是奇跡!芷薇我們居然見證了這種奇跡!!!”


    “那奇緣呢。”少女冷冷的說。


    孟奇的公鴨嗓子曳然而止,然後看著虛無的結界,欲哭無淚。


    …….


    而外界那衝霄而起的靈光絲毫沒有遮掩自己行蹤的樣子,一路巍巍無盡的道德之風橫貫了東西兩極,然後在西極之地消失了蹤影。


    而空間震蕩,他破開界域,降臨一座巍峨的大山,衝天萬尺,聳漢淩空。


    曾經這裏是靈宮寶闕,琳館珠庭。也是真堂談道,宇宙傳經。但現在隻是一片混亂的魔地。


    天空有黑暗的混沌魔氣扭曲了昊天之海,地上的花草都帶著致命的毒性。


    這是靈山,曾經萬佛朝宗的靈山。


    四周扭曲的深藍大海在翻騰,被鎮元子入侵的靈山也震怒了起來,發掘出他應有的怒火。


    巨大的宛如山巒般的綠色身軀,他柔軟的頭部生有無數的觸須,身體肥胖並長著鱗片,前肢生有軟塌塌的類似爪狀物,背後有一對破破爛爛、似乎沒有長成形的翅膀。


    但卻邪惡,光是肉眼看著便能夠感受到讓人精神瘋狂的混沌魔力,好像從她本身就帶著難以言喻的罪惡。


    名為克蘇魯的怪物長鳴著,讓人瘋狂的聲波卷起無盡的浪潮,與道人的道德之風相撞。


    “真是可悲啊觀世音。”鎮元子感歎著,“你也隻是這樣模樣了嗎”


    這曾經普度眾生的慈善菩薩,此時也一如此地一般化為不可思議的魔物。這浩蕩的靈山,也從度化眾生,引人向善的極樂世界化為混沌魔物的老巢。


    隨著他的歎息,他的身軀漸漸化為透明般的光彩,然後露出核心的碧綠樹枝。


    “那永久沉睡的並非死者,在漫長而奇異的時光中,死亡亦有其終結。”


    碧綠的樹枝穿刺入魔物的核心,伴隨著那巍巍的道德之風,將混亂無序的魔力狂潮重置為有序的規則天地,從中心重新衍化出曾經神聖的佛性。


    那使人瘋狂的怪物臉色依稀露出幾分人性化的笑容,觸手交織成手慢慢合十。碧綠樹枝與深海的魔物一同寂滅,克蘇魯與鎮元子同時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而在許久之後,一道聲音從虛無的空中傳來。


    “傳說中的鎮元子就這樣死了嗎?所謂上一紀元的地仙老祖就是這樣的檔次?真是令人失望啊。”


    “你以為你看到了海洋,其實你隻是看到了海洋的一角。”新的聲音從天上傳來,“而那隻是從時間長河中投影而來的的分身罷了,真正的鎮元子還未蘇醒,還存在於過去。大羅的道行,不是你能夠想象的。”


    “那曾經那些大羅又是怎麽死的呢?”那之前的聲音嗤笑著,作為新的權力者,他不屑於上一紀元老古董的教訓。


    而那後來的聲音已經沒有回答他了,他看著那漸漸愈合的靈山裂縫,而自身的身影也在被這個世界排斥。


    之前是鎮元子以大羅道行撕裂了靈山的屏障,而對於他們是沒有這個能耐的。


    他看著靈山上無盡的霧氣,還有深處的黑暗乃至更加可怕的混沌。仿佛孕育著無數更加可怕的魔獸。


    這徹底逆亂的世界還是交給那些老古董來處理吧,


    反正他們也該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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