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王朝的皇位歸屬,是這個王朝最為謹慎的一件事情。


    祂需要有帝王的遺詔。


    也需要有朝中重臣們的認可。


    而在此基礎上,朝中重臣們在獲得遺詔以後,又得先去請示中宮,比如說先皇帝的母親,聖母皇太後,如無聖母皇太後在世,則需請示先皇帝的妻子,也就是先皇後,未來的太後,在得到太後懿旨以後,才方可正式昭告天下。


    可謂三者缺一而不可。


    這缺了其中之一,便是與法理不合。


    當然,有些杠精可能就要有話說了。


    你要說第一條和第三條,還有一點道理,也情有可原,畢竟百善孝為先嘛。


    那這第二條又怎麽回事?


    啊?


    我一個做帝王的,難道還沒有權利,去決定自己皇位的歸屬了嗎?


    哼!


    簡直胡說八道。


    如果都這樣想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要知道…


    帝王之所以是帝王,是因為他手中所掌握的權利,也隻有活著的時候,他才能夠行使他的這些權利,而死去的帝王,他的權力,可就未必能夠被徹底的貫徹下去了。


    不信?


    請參考秦始皇。


    當然,宋朝非秦朝,也出不了像秦始皇那樣的千古一帝。


    不過,你要說對士大夫,還有文人的重視程度,這宋朝,可就頂呱呱了,乃是屬於曆朝曆代以來之最。


    舉個例子吧。


    先皇帝宋神宗在位之時,曾與宰相文彥博就改革一事有一段對話。


    上曰:“更張法製,於士大夫誠多不悅,然於百姓何所不便?”彥博曰:“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


    什麽意思呢?


    宋神宗說:彥博呀,你看,我的改革,雖然對你們這些當官的,還有地主階級來說,它是有一些不便,但是對百姓好呀,它對百姓有利,難道不是嗎?


    而人家宰相文彥博是怎麽回答的?


    陛下呀,你要記住,你是與士大夫,與我們這些人,一起共同治理這整個天下,而不是與你的百姓,我們這些人才是與你一夥的。


    你看,這一巴掌,都已經直呼到了神宗皇帝的臉上。


    可又能怎麽樣呢?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啊!


    你神宗皇帝還不能發怒呢。


    所以...


    這先皇帝宋神宗,他到底是屬意誰來當皇帝,其實壓根就不重要。


    他有沒有留下遺詔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幫大臣們,他們想要誰來當皇帝,才會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而聖母高太後,她又屬意誰來當皇帝,才能更方便於她垂簾聽政,把手從內廷之中...伸到這外廷來。


    你看,大家都有想法。


    這不…正在吵著呢。


    從早上,一直吵到了晚上。


    這外麵的皇子們與公主們,也都還在跪著呢。


    於是,總算是吵出了一個結果來。


    也不無意外。


    高太後與她的一幹支持者,還有保守黨們,大獲全場。


    這幫人趾高氣昂的走了出來。


    當然,裝樣子也還是要裝的。


    但是這眼中的喜色,可是怎麽掩藏不住。


    “皇兒們,且聽先皇遺詔。”


    這高太後也不廢話,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而後,就又有丞相王珪,一臉恭敬的從高太後的身後走出,手捧著一份明黃聖旨,又在一大幫皇子們眼巴巴的目光之下。


    將聖旨打開:“......”


    “等等。”


    “這聖旨,我看不念也罷。”


    一道幼稚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在這靈堂之中,顯得尤為刺耳,也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


    是誰這麽大膽呢?


    而後才發現,居然是一名幼童。


    大家一時之間,都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


    “你這孩子,搗什麽亂,還不趕緊給我退下。”


    高太後的臉色,顯然是有些拉不下來。


    她認識李長生。


    自己的孫兒嘛。


    又哪有不認識之理。


    隻不過,像今天這樣的場合,對方如此的小,就敢跑出來搗亂,而不是那些更年長的皇子與神宗皇帝的親兄弟們。


    這就很讓她...著實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了。


    難道是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們指示的?


    哼!


    看起來,還真有人在對這皇位,抱有覬覦之心呀!


    這位高太後眼神一凝,她緩緩的扭過頭,頓時眼睛就像刀子割豆腐一樣的掃過了全場。


    直嚇得這靈堂裏的所有皇子與公主們,都赫赫發抖起來。


    有人更是已經尿了。


    這就是她高太後這幾十年來所積累起來的威嚴。


    而也就在此時,李長生那清脆的童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聽著他笑道:“皇祖母,你也不用拿你的眼睛嚇唬人,這些叔叔伯伯,還有哥哥姐姐們,他們可不知道我要站出來。”


    “哦?”


    “還真隻是你一個人的意思?”


    那高太後。


    她又把她那刀子割豆腐一樣的眼神收了回來。


    又對準了李長生。


    而後...


    “噗”


    大手一揮。


    “說罷。”


    “哀家給你一次機會。”


    看起來,她應該是沒把李長生放在眼裏。


    “那我可就說了。”


    “若說得不對,皇祖母,你也可千萬不要生氣。”


    李長生嘿嘿一笑。


    隻見他首先,把自己的目光對準了王珪,這位手中持有聖旨的丞相。


    “王相公,你應該年紀也不小吧?”


    李長生自問自答。


    “唔”


    “三朝元老。”


    “那你也應該不會說謊吧?”


    這聲音雖然挺幼稚。


    可此言一出。


    頓時王珪就已經變了臉色。


    想他貴為丞相,又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而且,這羞辱還是來自一個稚童?


    一時之間。


    隻見他臉色鐵青。


    且喘著粗氣。


    “哼!”


    “老夫何許人也。”


    “又豈會屑於說謊?”


    若非是顧忌聖母皇太後有言在先,他都有些不屑於回答。


    “那我問你。”


    “你這手中聖旨,可是果真屬於先帝爺,親手所書的遺詔嗎?”


    李長生又問。


    “這還能有假嗎?”


    王珪連想也不想就回答:“自然是屬於先帝遺詔。”


    “不,你理解錯了。”


    李長生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你手中聖旨,可是屬於先帝爺,用他自己的手,親筆所書的遺詔。”


    “你...簡直豈有此理,先帝早已病重,又豈能親筆所書遺詔,自然是由吾等臣公代筆,這又有何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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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珪根本就沒有想到,李長生會在這裏,給自己設下陷阱。


    而李長生,此時也已經滿意地笑了起來。


    “嗯。”


    “你說得對。”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懷疑,這聖旨,其實就是爾等的私相授受,畢竟,就像你說的嘛,父王已經病重了,他都神誌不清了,又哪裏還有什麽遺詔?”


    李長生此言一出。


    頓時,這整個靈堂。


    ‘翁’的一聲,所有人都議論紛紛了起來。


    “咦,我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對呀,這遺詔有假,我們不服。”


    這幫落了選的王爺與皇子們可管不了那麽多,他們隻想著趕緊攪合了一場宣讀詔書的儀式,先把今天給糊弄過去再說,免得皇位落入了其他人的手中。


    而李長生,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你看,皇祖母,大家都不服呢。”


    隻見他笑呤呤的又轉過頭來。


    就仿佛這剛才引起騷亂的人,也壓根就不是他自己一般。


    “哼!”


    “哀家倒是小瞧你呢。”


    “沒有想到你小小的年紀,就已經有了如此的心機與膽識,不過,你以為就憑你,一個稚童,就能改變這最終的結果嗎?”


    高太後在此時,也終於願意拿她的正眼,來看李長生。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她也更加的...不會願意選擇了李長生。


    “還好還好,我選擇是擁兒。”


    “否則,如果擁兒也擁有像這小東西一樣的心機與膽識,那哀家還如何垂簾聽政?”


    一念至此。


    她便已經在想著,等新皇登基了以後,該怎麽找個機會,把李長生給打發出汴京,以後就老死不相往來吧。


    可也就在此時。


    台下的李長生已先發製人。


    隻聽他一句一頓的,盯著自己的皇祖母說道:“皇祖母,你恐怕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後宮不得幹政。”


    “而皇祖母,你現在幹的,可就是在幹政的事情。”


    而也就此時。


    李長生整個人,又突然散發出了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氣機。


    隻聽得他大喝一聲。


    “皇祖母....”


    “本王問你,欲謀反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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