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麵對多人圍攻,都能夠從容應對的萊維,竟然在和約修亞的一對一對決中,出現了一絲慌亂。


    這份慌亂不是來源於武技上的弱勢——即使是現在,萊維也敢肯定是自己的武技更勝約修亞幾分。令他感到奇異的是那種明顯和以往不同了的感覺——在戰鬥中,他不是沒有故意賣出幾個破綻來引誘對手上鉤,隻是約修亞仿佛吃了什麽定身劑一樣,明明看到了這些破綻,卻都沒有攻出來。


    難道他知道自己是在故意賣出破綻?也許是有這個可能,隻是自己的假動作毫無疑問已經在技巧上達到了凡人的頂峰,就算他有所防備,也不可能一次都不上鉤吧。


    就在萊維一邊招架,一邊對約修亞的這種奇特改變感到疑惑的時候,約修亞的攻勢卻一浪高過一浪。幾次三番的強攻不成後,約修亞開始有意地拉開距離,充分利用起了外層平台的寬度,和萊維進行了一輪一輪的迷你遭遇戰。不知不覺間,他已將速度發揮到了極致——在那快刀達到頂峰的一瞬間,場中竟然出現了六道約修亞的殘影,他們將萊維團團圍住,隨同真身同時發動攻勢。


    “唔……”終於,萊維用出了自己第一個有命名的戰技——殘影劍。這僅次於他的幾招奧義的戰技,將周身的空氣都染成了灰白色,鬥氣傾瀉而出,在黑曜石的地麵上,猶如一隻慘白的花朵。


    麵對這種鋪天蓋地的氣勢,即使約修亞移動得再迅速,也是無從躲避——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漫天的灰色劍光已經席卷而來。他來不及細想,慌忙抬起雙刀招架,隻幾下便開始覺得雙手綿軟無力,咬咬牙才能堪堪站定。


    萊維哪裏肯放過這樣的機會?剛才約修亞帶給他的違和感此時此刻已經被更重要的事情代替,抓住勝機的萊維立刻毫不猶豫地乘勝追擊,璀璨的黃金劍「噬岩者」此時此刻如同一條經驗老到,又無比狡猾的蟒蛇,牢牢地纏住了被視作獵物的約修亞。「劍帝」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約修亞的嘴角漸漸有了一道道血跡。


    “怎麽了?約修亞!不好好利用你那唯一算得上是優勢的速度,你還有什麽勝算?”手上毫不留情,萊維嘴上也不甘示弱,一邊厲聲喝道,一邊狠狠地一劍壓在約修亞架起的雙刀上。


    “嗚……”這一下幾乎使得約修亞脫力昏迷過去——但是此時此刻,那想要傳達的話語,和對這一切早有準備的覺悟,卻超越了生理上的極限。他不顧一切地咬著牙,死死地支撐起萊維不斷下壓的手臂,從牙縫裏艱難地蹦出零散的話語:“我隻有一個問題……為什麽……你要協助教授……做出這種事情……你之前說的對世界的「試練」又是——”


    “沒什麽,隻是想試試人類這種生物的「存在價值」而已。”萊維冷漠地說道,手上的力量不知不覺地輕了幾分,“時代流逝,國家改變,道德觀和倫理觀的不斷進化……人類當中有太多的事情會因為別的影響而改變,並且時不時就會失去自我,陷入深淵,被時代的洪流吞噬和攪碎——就如同我們的「哈梅爾村」一樣!”最後這句話,萊維的語氣也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看看這座城市吧……曾幾何時,這裏也是至寶護佑下無比繁榮的文明。然而隨著人類的貪念急劇膨脹,和「大崩壞」的到來,人們不得不舍棄這片樂園,逃到了大地之上,也逃避著自己親手犯下的罪孽。這就是人類的軟弱,和永遠都無法克服的界限——但是「輝之環」卻以壓倒性的力量,將一切真實呈現在人類麵前,沒錯,那些因為自我欺騙而視而不見的一切真相和謊言,都在至寶之下無處隱藏!”


    “……這才是,真正的欺騙吧。”聽了萊維的話,約修亞漂亮的琥珀色雙眸中,反倒爆發出了更為淩厲的光芒,那種眼神,讓早已認為自己下定決心的萊維心生漣漪:“你說什麽?”


    “你說的那些話才是真正的欺騙……假裝不在乎姐姐了,但是實際上……試驗人類什麽的,那本身就不是你該去追求的東西。你和我,都要幸福快樂地活在這世界上——這才是姐姐真正所希望看到的。”


    “!!”萊維怒目圓睜,聽了這話,他手上的力度驟然上升,原地發力,居然直接把約修亞彈開了數米。


    “卡玲是特別的!那樣的人,這世上能有幾個!”萊維此時此刻的憤怒的樣子反而更像是所謂的修羅,約修亞也從未見過他這麽激動過,“當她永遠閉上雙眼之後,名為萊恩哈特的人就帶著他對她全部的愛,一同離開了這個世界!殘存下來的僅僅隻是為了追求真相的修羅而已!今天這個修羅就是要質問全部的人類,質問他們能否為當年犯下的錯誤償還罪孽!質問卡玲這樣的人究竟值不值得為他們犧牲!”


    “那就由我來證明給你看吧!我這個靠著姐姐的犧牲才活到今天的軟弱者,因為和艾絲蒂爾,和同伴們的相遇,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路!並且費盡千辛萬苦重新這樣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麵前!人類,絕對不是無可救藥的存在!”


    “……!!!”


    就在萊維那短暫的呆滯的一瞬間——約修亞發出一聲清脆的嘯叫,他手上的雙刀,此刻如同一對熾熱的鳳凰——角度前所未有地刁鑽,速度前所未有地迅速,快到連「劍帝」似乎都來不及反應——萊維隻能帶著訝異的表情,提起長劍一架——在一聲清脆的金屬交鳴聲後,「噬岩者」從萊維的手上盤旋著脫離而出。


    “呼……呼……”約修亞渾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打濕。早已超越了體能極限的他,在那份信念獲勝之後,此時終於再也撐不住了。他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隱隱作痛,四肢無力,就連那急促的大口喘息聲,都能引來肺部的抗議聲。


    “麵對我的一絲破綻,全力攻擊過來嗎……是料定了我會在那一刻產生猶豫?嗬嗬……真是令人吃驚的家夥。”萊維的臉上,表情複雜,但是看起來並無失落之感。


    “不行嗎?”約修亞吃力地抬起頭來,看著萊維,眼神之中滿是釋然和期待。


    隨後,他就聽到了那個他夢寐以求了很久的,萊維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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