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玲可能的反應,海利加有過很多種設想,但唯獨沒有想到,玲會以一種近乎是冷漠的態度,對待這一切。


    不過,海利加很快地就反應過來了,玲和父母的關係——玲的決定,恐怕並不是大家所想象的那樣。


    自己和艾絲蒂爾等人期待著的,含情脈脈的重逢——也許是錯誤的。


    也許,玲就是想用這種冷漠,來終結這一切。


    你們在我最需要你們的時候拋棄了我不管不顧。那麽,就請當我真的不存在好了。


    我知道你們不是有意而為之,也了解了你們貨真價實的悔恨——那麽,我也不會施加任何的報複行為——就讓這些都過去吧。


    但是,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了——就如同你們那邊一樣。從此之後,我們劃清界限,互不打擾,這樣不是很好嗎?


    玲所猶豫著的,不是是否要重新接受父母的溫暖懷抱——而是在猶豫是否真的要掙脫這一切,勇敢地做出這個旁人都想象不到的決定。


    你們的所作所為,我不會原諒你們。但是你們對於我的那部分愧疚,已經贖罪了很多年了——夠了。


    從今天開始,你們會知道你們當年的過錯並沒有葬送女兒的性命。相反,她活下來了,盡管活得十分狼狽,十分痛苦——但最終,她還是幸運的,她還是成功得到了她本應得到的關心和愛護。如今,她將會開啟一段全新的人生。你們如今也是克洛斯貝爾地區叱吒風雲的商業精英,你們會過的很開心,很快樂,並且不再擁有那個忽閃忽現的女兒的陰影作為負擔。


    既然如此,過去的那些事情和因緣——就讓它們全部留在過去,留在記憶深處好了。


    玲……已經要把心態調整到進行時了。


    玲……已經要往前看了。


    說完這些話,玲頭也不回地奪門而走,逃開了。


    “這可真是……”海利加想要叫住玲,但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抱歉了,二位,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說完,就要作勢去追玲。


    “等一下。”出乎海利加預料的是,剛才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的哈羅德,此時此刻的語氣卻是異常平靜。許久不見的女兒帶著那樣一個故事回來,又說出那樣的話離開,在海利加看來這原本應該會讓他更加陰鬱和傷心才是。他甚至都已經開始想著怎麽去安慰他了,沒想到哈羅德不僅沒有任何看起來很失落的跡象,反而還有一種出奇的欣慰感。


    “怎麽了?”


    “那孩子會有現在這個態度……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無論如何,她也是因為我們的過失吃了好幾年的苦。”經曆過大大小小的風雨,哈羅德也對這人世間的冷暖更加了解了,海利加理解不了的玲的心態,哈羅德全都能明白,“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經過,但是我也能理解那是多麽巨大的痛苦……經曆過那一切後,玲還能保持那樣的心態,甚至鼓起勇氣和我們見麵,就隻是為了讓我們不再為她的事情感到內疚而已……”


    “啊……”海利加瞬間明白了。


    玲不是要和父母決裂——那隻是在這種情況下最合適的一種表達方式罷了。


    對於哈羅德夫婦來說,把精力投身到自己的身上也沒什麽太大的意義。再說,自己已經做出跟著艾絲蒂爾他們前往利貝爾的決定了。


    因此——這種可能會傷害到哈羅德夫婦兩人感情的選擇,是玲目前能夠想出的最好選擇。至少他們內心當中最大的傷痛已經消除,之後「失去」女兒的這份痛苦,就隻能讓他們自己慢慢消化了。


    不過海利加和玲都沒想到,如今的哈羅德已經是一個非常懂得別人內心的人。玲的一舉一動意味著什麽,他都明白。因此他雖然還是因為女兒的冷漠稍稍有些內心刺痛,但總地來說,他還是非常感動女兒會這麽做——背負著可能更進一步傷害的責任,來減輕自己內心當中帶給自己最大痛苦的罪惡感。


    “這家夥……既然有這種想法,就不能告訴我嗎……”海利加捂了捂臉,“那樣的話,我還可以籌劃的更周密些……而且要是您沒能理解那些意思——”


    “嗬嗬……至少結局還是不錯的,這樣不是很好嗎。”哈羅德笑眯眯地說道,隨後和身旁的妻子對視一眼,“對了——海利加先生,希望你能收下這個。”


    “這是……”海利加看著哈羅德從襯衫內兜裏摸出的東西,心下一驚:“「ibc」的支票?”


    “是的……這是原本我近期打算投資的一筆生意。但是因為您給我寄來的那封突如其來的信,我已經取消了相應的安排。”哈羅德和藹地說道,“既然我錯過了賺大錢的機會……那我總不能再錯過一點點補償女兒的機會吧?”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讓玲收下的。”仔細思考過後,海利加鄭重地點了點頭,“不過這個麵值……三千萬米拉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為了補償玲,錢的數字恐怕是遠遠不夠的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隨身攜帶著這麽大麵額的支票……安全性……”


    “嗬嗬……沒關係的。這筆支票是「ibc」開具的特殊支票,它的簽名人可以隨時拿著它當場提款,無論是米拉現金紙幣,還是麵額穩定的投資品耀晶石塊。”哈羅德解釋道,“不過如果是其它的持有人拿著它去提款的話,會有一個為期七天的滯納期限,在這七天內,「ibc」會通過他們龐大的關係網找到這張支票的開具人,並且確認這筆錢的使用用途。隻有得到授權之後,他們才會把現金開出。這樣的話,就算有人偷盜或者搶劫,也完全沒辦法違背開具者的意誌拿走裏麵的欠款。”


    “真是個精巧的設計。”海利加讚歎道,“不愧是西大陸第一的銀行家……”


    “是啊……這倒是不假。不過這種支票僅僅在克洛斯貝爾周邊地區開具,而且沒有寫在銀行服務的具體名單上——隻有熟門熟路的當地客戶才能找到開具這種支票的途徑。這就避免了額外的管理成本了。”哈羅德說道,“瑪利亞貝爾小姐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如果有大額交易需要類似的手段——您也可以嚐試著試用一下。”畢竟海利加在哈羅德這裏的身份還是從帝國來鍛煉的貴族子弟,因此哈羅德想當然地以為海利加是對這個巧妙的手法有興趣。


    “唔……”海利加倒是從中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瑪利亞貝爾·庫洛伊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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