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瓦德共和國的東北部,分割了塞姆莉亞東西大陸的縱向巨大山脈「昆侖」腳下,分布著許許多多中小型的城市。由於麵向昆侖山脈的一麵多為行人不能通行的陡崖,東方的難民前往卡爾瓦德時隻好從大陸中部,兩座山脈中間狹縫的「龍來」前往西大陸。由於相對封閉的地形和以此而來的孤立文化,這片土地被前卡爾瓦德王國征服後,便一直僅僅是維持著鬆散的統治,也就是名義上歸屬於卡爾瓦德的王室。


    即便是百年前的那場革命也並沒能改變這一切。新共和國統籌的國家資源也很少惠及這片所謂的「蠻荒之地」。因此,這裏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孤立。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這種嚴重缺乏監管和秩序的地帶,成了藏身於卡爾瓦德地下世界的各種違法犯罪的保護傘。許多位於這一地帶的城市當中,政府部門的職能僅僅維持在最低限度,當地有著各種符合當地特色的***、流氓地痞集團和私人武裝;每年都有政府部門的雇員來到這一地帶執行公務時被卷入意外事件而犧牲的新聞出現。


    對此,一些國民自然秉持著共和國革命時的平等博愛原則,呼籲中央政府不要對這一帶滋生的黑暗不管不問。然而,這一地帶既沒有肥沃土地,也沒有金屬和七曜石礦藏等各類資源,民風又相當彪悍,沒有財團願意把手伸過去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也沒有哪一任總統有那個閑暇去管這種事。對於卡爾瓦德來說,與埃雷波尼亞帝國爭奪西大陸霸權是更加要緊的事,若是總統在競選時不提出一兩條針對帝國的對策和方略,那他將必然在大選中敗得一塌糊塗。近些年隨著奧斯本宰相的改革,帝國在這種競賽中逐漸崛起,這讓卡爾瓦德國內人心惶惶,自家後院有幾隻不安分的毒蟲,怎麽比得上眼前那雄心勃勃的黃金軍馬更具威脅?


    當然,這些對於馬爾科尼來說並沒有什麽太大意義——對於他來說,這裏最重要的好處是,包括卡爾瓦德共和國在內,來自世界各地的地下組織和黑手黨會在這邊設立分部、辦事處,方便他們進行一些私下的利益交涉。為了完成他的新主子交給他的任務,經驗豐富的馬爾科尼自然選中了這裏作為他在共和國內的一處落腳點。


    許多當地的地頭蛇都和馬爾科尼相識,因此談判進行得並不怎麽困難。盡管也有些人驚訝於馬爾科尼會在這裏——畢竟他被克洛斯貝爾警方逮捕也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但是在稍加解釋後,那些懷疑他的人也就打消了疑慮,不再認為他是和政府做了肮髒交易的汙點證人和間諜了。馬爾科尼從這邊的黑市采購了一些軍火,並和當地的地頭蛇商量好,帶走一批受訓的小混混給他打下手。


    按理說,在做完這些事情後,馬爾科尼就應該離開這裏了。在共和國呆的太久,有可能會被「中央情報省」的家夥抓住馬腳,這是海利加之前專門叮嚀和囑咐過他的。更何況,海利加對他的威脅可是還是曆曆在目......因此當他的老熟人們邀請他在這裏暫住幾日,享受一下他們經營下妓院的女子們的風韻時,感到命根子一緊的馬爾科尼趕緊就給拒絕了。隻不過,是海利加中途變卦,通過私人通訊又交給了他一個臨時追加的任務。


    對此,馬爾科尼相當奇怪——雖然這任務......乍一看上去,是讓自己把在這邊小鎮中的某個平民女孩給他帶過去,但這也太奇怪了。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對方在進行預演,看看馬爾科尼以後幹正事的本事。因此,他悄悄地問了他的熟人,他們知不知道這個叫納迪雅的少女,以及她的父母是否惹上了什麽事?


    雖然奇怪馬爾科尼會打探這種問題,但是看在多年的交情上,馬爾科尼的黑手黨老友還是告訴了他相關情報。由於這裏的小鎮事實上幾乎脫離了卡爾瓦德政府,屬於自治的狀態,那麽在國家秩序得不到維持的情況下,就會有民間的***自發地組建新的秩序——作為當地***組織的成員,當地的居民會定期向他交保護費之類的東西,因此他可以憑印象回答個大概。


    馬爾科尼得到的說法是,那女孩原本是有母親和哥哥的,但是她的母親在她出生後不久因產後感染去世,而她的父親整日借酒消愁,很快就把母親留下的那一點遺產消耗殆盡。沉迷在酒精當中的男子基本已經麻痹,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但沒有錢又是萬萬不能的。於是,他把兩個幼小的孩子送出去,從事各種危險的工作賺點小錢。這本是法律嚴格禁止的,但在這種窮鄉僻壤,也根本沒人關心共和國的法律如何。到後來,他的酒癮越來越大,兩個長期營養不良,又沒怎麽受過教育的孩子打零工賺來的錢已經不夠他揮霍——他便聯係了附近城鎮的某個黑中介組織,把他的兒子給賣了,換了十幾萬米拉的「巨款」回來。


    靠著這筆錢,這男人勉強還能繼續生活著;但是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會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打罵女兒;城鎮裏的其他人都說,這男人遲早也會把女兒給賣了,然後在沒有子女可賣之後活活餓死。


    馬爾科尼聽著這些故事——嗯,這是每時每刻都發生在那些不為人知的社會底層的地方的,社會底層人民的悲劇。似乎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特殊之處啊......為什麽自己的雇主會關注這樣一個平凡且卑微的小人物呢?


    當他帶著這樣的疑問,再次聯係到海利加時,等來的卻是更加令人大跌眼鏡的回複——海利加在得知情況後的當天下午就告知馬爾科尼,一名卡爾瓦德共和國出身的遊擊士將會前往他所在的地方和他碰頭,之後他們可以共同商量如何處理此事。馬爾科尼對此表示疑慮——很顯然,就和卡爾瓦德的政府官員一樣,沒有多少遊擊士是敢於來到這種相當於***大本營的地方冒險的;但是當馬爾科尼最終等來那個所謂的遊擊士時,他不做聲了。


    馬爾科尼坐在小酒館裏,等著和他碰頭的遊擊士上門。而來人的出場給人以相當程度的震撼——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巨漢推門而入,每一挪動腳步仿佛都能聽到地麵在顫抖;男人身上背著一個巨大的酒葫蘆,一頭棕色長發在腦後梳成細馬尾,伴隨著他的動作來回抖動。男人穿著的是修習東方武術的人常穿的,東方風格的神色背心,手指和小臂上纏著一圈圈的白色繃帶,而大臂上那粗壯恐怖的肌肉,和上麵一道道傷疤,無不彰顯著這個男人有著相當強悍的戰績。


    與之相比,站在他身旁,腰間別著長劍,一頭銀灰色中長發的少女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馬爾科尼看得出來,壯漢很習慣於黑道酒館裏的這種緊張氛圍,而那女孩則是明顯地表露出了不安和緊張。不過,這二人倒是有一點是共通的:他們身上都有標誌著遊擊士身份的支援手甲徽章,這足以彰顯他們的身份。


    也許是因為自從一進門就一直被盯著吧——壯漢環視四周,很快把目光鎖定在馬爾科尼身上,短暫對視後便主動靠了過來。盡管遊擊士的出現引起了小範圍的騷動,但是馬爾科尼選的位置相當偏僻,在壯漢帶著身旁的少女湊近過來,並一屁股坐在馬爾科尼對麵的沙發椅上時,後者的嘴角明顯抽搐了一下。


    “這地方太偏僻了......找到這裏來花了相當久的時間。”壯漢的聲音不大,但卻相當清晰。他一邊示意身旁怯生生的少女坐在他旁邊,一邊對馬爾科尼露出了和藹的笑容——不過在馬爾科尼這種因為職業問題,對遊擊士有很深偏見和恐懼的人眼裏,這笑容相當危險。


    “你就是......來幫我的遊擊士嗎?”差點說出海利加名字的馬爾科尼及時刹車——他一邊有些緊張地環顧四周:原本就在閑聊的熟客們已經不再在乎壯漢遊擊士的出現,又開始閑聊起來,便試探性地問道。


    “應該是吧......如果你就是那個曾經給我在克洛斯貝爾的同行們造成許多麻煩的前「魯巴徹」會長的話。”男人坐定之後,從身上取下葫蘆,大大地喝了一口裏麵的東西,隨後吧砸著嘴,戀戀不舍地將葫蘆收了回去,“我是金·瓦塞克,卡爾瓦德出身的a級遊擊士,同時也是「泰鬥流」的門生。”


    “a級的......”馬爾科尼這下知道為何對方敢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和「風之劍聖」一個等級......?”


    “算是吧......不過我的本領比不上他就是了。”金說道,“但是如果你在卡爾瓦德打算重操舊業的話......我想我對你造成的威脅不會比他更小。”


    “......”馬爾科尼剛想發作,但是隨後想到了什麽一樣——低聲說道:“你懷疑我......在做那種事?”


    “那還不清楚,要看看你具體打算怎麽做......視情況的話,我會自行決定如何處理。”金的表情變得嚴肅,“雖然我沒有被告知事情的全貌,而且我也很清楚這件事的委托人往上追溯的話是我認識的人......但是你應該知道你的行為是涉及所謂「人口交易」的吧?”


    “......這是兩碼事。”馬爾科尼想好了說辭,“這是請托人給我的書麵文書。”


    “我看看......指定對象的父親......被指定對象的兄長認定有精神問題,不宜繼續撫養女兒......這是什麽......等等,竟然是七曜教會的......?”、


    金把馬爾科尼遞上來的東西反複看了很多遍——這東西還真的就是教會的東西,一時竟然愣在那裏。他又把剛才他沒看的細節描述那裏讀了一遍,隨後才問道:“若是如此,送去共和國城市的教會機構不就好了?”


    “因為請托人如今身在埃雷波尼亞......身為指定對象的兄長,這種請求是被認為合理的。至於法律程序,有伊安·格裏姆伍德律師開具的聲明,即可以認為不存在法律問題。唯一欠缺的是共和國政府的許可,但是......”馬爾科尼看著金的表情變化不定,感到自己不像之前那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於是逐漸理清了語言和邏輯,說起話來也有了底氣,“但是我想你也看出來了,這地方......共和國政府的手恐怕很難伸進來。”


    聽了這話的金自然明白馬爾科尼的意思,但是他還是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馬爾科尼——他仔細想了想這個前黑手黨成員的黑曆史,又想了想在這個人背後的老熟人。雖然當時的海利加還隻是個孩子,但是金從來都不像其他利貝爾時期的同伴一樣把他當作天真爛漫的孩子對待。原因也很簡單:海利加不具備他的同齡人所具有的那種非功利心。他的每一步幾乎都是算好的。在金的心裏,是把海利加當成社會上的上位者那樣對待的。盡管並非有什麽邪惡的企圖,但是老實人「不動」金本能地有些排斥這樣的關係。


    不過,馬爾科尼的話術中也沒什麽問題......綜合實際情況來說,似乎也隻好如此了。雖然他還沒想明白深層次的問題,即海利加為何會通過遊擊士協會的渠道將這件委托交給自己。很長時間內沒有過聯係的兩人也不存在什麽共同的利益關係......難道隻是通過這種方式打個招呼?那這未免太別扭了。


    “好吧......這個委托我接下了。”金接過馬爾科尼的委托書,確認上麵的內容,“將名為納迪雅的少女帶到她的兄長身邊,並且確保他們的父親能夠得到一定的照顧......是嗎。”


    “是的。”馬爾科尼點了點頭,“具體要如何做,就交給你們定奪。隻要在任務完成時通知我們即可......委托書上有請托人的聯係方式。如果沒有別的問題的話,我打算離開這裏了。”


    之後,說了些客套話之後的金和馬爾科尼道別了。不過,他的眉頭似乎依然沒有鬆開的跡象......顯然,是在思考什麽複雜的問題。


    “金先生?”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的少女此時疑惑於前輩的異常,於是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您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艾蕾因,這件事情在你看來,感覺會是什麽樣的呢?”金緩過神來,隨後若有所思地盯著這個遊擊士後輩,“這種委托會請遊擊士做本身就很奇怪......”


    “......我想到了一點。金先生,這會不會是一種旁敲側擊的提醒呢?”名為艾蕾因的女孩思考了片刻,忽然想到,“考慮到您和我的共通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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