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蕭殊沒有再去李府,光是把屋內斷劍拔出來就花了三四天時間,然後又用了足足半個月將屋頂修修補補,置換了一些桌椅才勉強能住人,期間李府的人也來找過蕭殊,卻驚訝的發現這個地方居然遍地都是斷劍殘骸,別說不能住人,簡直落腳都難,幾個人進都進不去,更別提找到蕭殊人了。


    這下可好,直接落實了這個地方住著一個妖魔,各家各戶都說是老天爺降罰了,下了一場劍雨將這個妖怪給殺了。


    可莫約一個月之後,再有人經過那時,卻發現,那原本密密麻麻的斷劍中出現了一條小路,原本的路麵變成了堅實的金屬狀,細細看去正是原本斷劍的劍柄末端。


    李元豐正百無聊賴的躺在地上,這一個月他其實也沒落下修行,隻是一直習慣了蕭殊在旁指導,突然人沒了,一開始還蠻開心,現在反倒有些想他了。


    突然一張臉出現在麵前,嚇得李元豐一個激靈蹦的足有三尺高,正想開口罵去,仔細一看頓時氣焰消了一幹二淨,有些激動的問道“師父,你這個月去哪了?我去找你也找不到,還有那什麽萬劍坪是怎麽回事啊?”


    蕭殊微笑的看著李元豐,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指了指那把被李元豐扔在地上的劍。


    “啊哈哈,我隻是暫時休息一會,這些天可半點也沒落下功課,話說師父你那把傘去哪了?”李元豐急忙將劍撿了起來,他莫名覺得蕭殊像是變了一個人,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不一樣了。


    蕭殊仍是沒有回答,手剛抬起,楞了一下又重新放了下來,慢慢走到旁邊的劍架邊,取下一把普通鐵劍,作勢就朝李元豐刺去。


    李元豐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話也不說,這算是要檢驗自己這些天的成果嗎,可換做以前蕭殊都沒有親自出過手,從來都是手一揮就上百把劍齊出,真就和劍仙一般模樣,這也是李元豐努力修行的重要動力之一,劍隨心轉,舉手投足宛若仙人。


    李元豐凝神以對,哪裏想到,蕭殊隻是平平淡淡的出了三劍,就將劍收了起來。笑道“劍道變化由心,能教的我自然會教你,可若真正想有所成,就不能太過依賴我所授的劍法,你還需有自己的東西才是。”


    “師父你是不是嫌我太笨,不想教我了?”李元豐一聽就覺得話頭有些不對勁。


    蕭殊搖了搖頭道“那萬劍坪便是我親身教訓,至於紅傘,現在的我不配持劍,元豐我知道你願學,不是我不想教,隻是不想你到了境界再去後悔。”


    “師父你是劍仙,元豐不才,自認一輩子也不一定趕得上師父,不求什麽禦劍千裏,白日飛升,隻求一世逍遙,什麽境界不境界的我不懂,元豐不聰明,領悟不了什麽大道理,就是有人教都半知半懂,師父你太高看我了。”李元豐苦笑道,蕭殊說的對於他而言,簡直就是井底看天,發愁以後自己怎麽飛,說實在話,他真沒想那麽多。


    蕭殊聞言不由失笑,扶了扶額頭道“行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還不快去練劍!誰讓你停的?”


    李元豐應了聲,抹了把額頭的汗珠,一身黝黑虯結的肌肉絲毫看不出一年前他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手抬高一點,出劍再快一些,沒吃飯嗎?”


    “說了多少次,變化由心,你那麽死板的路數,人家第一次也許吃虧,第二次就要你命!”


    “出手無力,給我出劍一萬次,做不完別吃飯了。”


    李元豐倒是習慣了蕭殊的嚴厲,隻可憐李員外心疼不已,礙於蕭殊的關係,隻能在李元豐練劍至深夜的時候偷偷給他送來一些吃食。


    蕭殊沒有再練過劍,像是徹底忘記了這件事,白天除了指點李元豐之外就是在一旁寫寫畫畫,晚上回去就將地上的斷劍一把又一把的拔出來,仔細端詳,一看就是一晚上,次日清晨再將斷劍插回去。


    “你在看什麽?”玲瓏子曾問。


    “我再找一樣東西。”蕭殊說道。


    “什麽?”


    “找我的劍。”蕭殊笑著說道。


    玲瓏子看著那孤零零杵在院內的紅傘默然不語,取下玉簫,蕭殊找一晚上,她就陪一晚上,每日如此,夜夜皆然,即便風霜雨雪,依舊如故。


    五年後的臘月,寒風淩冽,霜雪漫天。


    蕭殊拔起了萬劍坪最後一把斷劍,輕輕拭去上麵的寒霜,刺骨的觸感,鏽跡斑斑的劍身,早已不複當初的鋒利,這把劍鈍的連木頭都砍不斷。


    “也不是這一把。”蕭殊搖了搖頭說道。


    “是不是那一把?”玲瓏子指了指那已經有不複鮮豔有些暗沉的紅傘道。


    蕭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那是我過去的劍,不是現在,不是它。”


    “你要走?”玲瓏子問道。


    “這兒沒有我的劍,我該去其他地方找找看。”蕭殊笑道。


    “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找吧。”蕭殊擺了擺手,回身拔起那已經五年沒有動過的紅傘,再一次背在了身上,孑然一身的走了,離開了南城,離開了沐州。


    湘玥樓內。


    “六年前我曾問過你,為什麽來此,你說你要找答案,你找到了嗎?”白衣女子笑吟吟的問道。


    玲瓏子點了點頭。


    “是什麽?”


    玲瓏子取下腰間的玉色酒壺晃了晃笑道“這個。”


    這一日湘玥樓的頭牌玲瓏也不見了,她看倦了人世百態,回到了青州衡陵鍾山玄機門,她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一消息著實讓那些富家子弟傷心了許久,便是連湘玥樓的生意這段時間都差了不少。


    第二日,李元豐再也沒有等來蕭殊,不過他還是自顧自的練劍,遠處的小石桌子上擺滿了紙,一個個小人持劍而舞,不是很好看的字寫的密密麻麻,用最直白的話將每一招,每個觀點理解都解析透徹。


    也許蕭殊比不上那些名門大派來的有經驗,但他依舊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這個自己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弟子能夠真正的學有所成,或許一開始的確是為了錢,改善生活,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李元豐的努力也讓蕭殊刮目相看。


    修行雖然比不上那些天才,花了六年時間也是穩紮穩打的步入了六品,離人玄之境也不過一步之遙,不說南城,以李元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放在其他門派中也能算上乘了。


    蕭殊總有一天要離開,李元豐一直都知道,連自己這種沒什麽本事的人都在這塊小地方呆的生厭了,何況自己師父這等人物,就是蕭殊白日飛升了他也不會感到奇怪。


    不過他還是有些遺憾,自己已經步入六品,單純苦練收效甚微,是時候出去見見世麵了,還想著說不定師父會帶自己一起去闖蕩江湖,畢竟這是自己曾經的夢想,可蕭殊來的那麽隨意,走的也那麽隨意。


    初春時節,李元豐帶著行禮,牽著馬在李府全員的不舍送別下離開了南城,臨走前李員外還特地讓他多帶一些銀子,馬上背了足足有七把劍,加上身上的這把,把那馬兒都壓得夠嗆。


    回頭看著南城故土,到底是自己生活了二十餘年的地方,臨別之際李元豐心有戚戚,這一走也不知什麽時候還會再回來。


    可如果不闖出個名堂不僅對不起師父這些年的教導,也對不起自己的苦修,李元豐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戴上鬥笠,中氣十足的喊了聲“駕。”


    這一日,天落著小雨,融了霜雪。


    南城的這位少爺第一次踏入了江湖,帶著八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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