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罵我?”


    霍伊怒上心頭,一劍貫穿了諾言的肩膀,將他死死的釘在牆上,猛地一巴掌扇在諾言的臉上,今天他不再是諾家那個唯唯諾諾的養子,而是霍家的長子霍伊!


    “你盡管殺了我,你也活不了多久,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明天你把信交給納蘭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諾言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絲毫不在意肩膀的疼痛,這個時候他必須賭一把,賭霍伊尚存一絲理智,即便自己母親生死未卜,這個時候也不能表露出半分恨意。


    霍伊被他說的心中一驚,他並不傻,諾言說的並非沒有可能,隻是嘴上仍反駁道“不可能,納蘭公爵不會騙我,隻要我幫他覆滅你們諾家,到時我就是霍家的家主,殺了我隻會平白樹敵,他不可能這麽做。”


    “嗬嗬,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殺了你霍家就會與納蘭公爵為敵,這簡直是我聽過最冷的笑話,若你們霍家真這麽有骨氣,當初平定之戰時早就被滅門了,最後還不是搖尾乞憐,附屬我們諾家,身為一顆暗子,你不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嗎?納蘭憑什麽留下你這個隱患。”


    “明天他隻需要隨便找個借口,比如你出去送信被他截住了,一樣可以定罪諾家,還能順理成章的殺了你,至於霍家,你不也說了,隻是一群怕死的貨色,他們會撇的幹幹淨淨,順便把你的頭砍下來,掛在城牆上以示忠心。”


    諾言冷笑著說道,即便這隻是他空口無憑的推測,但霍伊絕對不敢賭,他不蠢,否則也不可能在諾家隱忍這麽久。


    霍伊漸漸冷靜的下來,他恍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處境到底有多尷尬,但也暗自慶幸,如果不是今晚自己這番衝動的舉動,隻怕明天怎麽死都不知道,以納蘭的為人,事態九成會發展成這樣。


    看到他這幅後怕慶幸的嘴臉,諾言心中恨意更濃,他人生中第一次產生了報複的想法,思忖了片刻他微笑道“我已經說的夠明白了,你還想不通嗎?”


    森然的牙齒上沾著血跡,諾言的笑容讓霍伊莫名產生了一絲畏懼,可隨即又被憤怒所壓了下去,他緊緊握著劍柄,一寸一寸的推入諾言的傷口,霍伊不想看到這種笑容!他隻想看到這個人在自己麵前哀號,哭泣,求饒!


    可他越是這麽做,諾言笑的越大聲,身體的疼痛遠不足以壓下心中愈演愈烈的恨意,霍伊絕對不敢殺了自己,隻要他還想活下去就不敢動手,就像他說的那樣,霍家全都是怕死的貨色,他自己也一樣。


    “你如果再繼續笑,我發誓,我會把劍插進你的喉嚨。”


    霍伊壓下了心中那說不清是畏懼還是憤怒的情緒,他可不想死,他要親眼看到諾蘭的頭被砍下來,他要看到諾家徹底覆滅,他還要回霍家成為主事人,報仇僅僅是第一步罷了,怎麽可能甘心去死。


    “報仇對你而言,應該不足以讓你為之付出性命吧,好好想想,現在你對於納蘭而言的價值並不大,隻要你送出這兩封信坐實了諾家的反叛,你存在的價值就消失了,霍伊哥哥,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不是嗎?隻要你肯幫我,我向諸神發誓,不管你做了什麽,我絕不會追究。”


    諾言說的極為誠懇,不管霍伊信不信,擺在他麵前的就隻有這條路,相信自己,不然就魚死網破,大家一起死。


    “當然當然,真是抱歉,我都忘了,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啊,我也是一時間被仇恨衝昏了頭。”霍伊猶豫了片刻,隨即將劍從諾言的肩膀拔了出來,順手抹去濺在臉上的鮮血,笑容要多虛偽就有多虛偽。


    生活在一起十多年,若說完全沒有感情絕對是假話,可霍伊並不傻,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麽,諾言不可能原諒自己,但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演戲也好,真情也罷,不如大家先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事情並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真要鬧個魚死網破就沒意思。


    諾言長長的出了口氣,總算穩住了這個瘋子,他伸手牢牢摁住肩膀的傷口,吃力的靠著牆壁坐了下來,失血過多的他麵色蒼白如紙,正想要在說些什麽,隻覺得眼前一黑,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霍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輕。


    “該死!真是個少爺,這麽點傷就受不住了!”


    霍伊一愣,隨即歎了口氣,撕了些布條將諾言肩膀的傷口包紮了起來。


    “你說的沒錯,十多年來你們諾家待我的確很好,可那又怎麽樣,若換個人也許會對你們諾家感恩戴德也說不定,可對我來說,無論怎麽樣,這個地方不是我家,諾蘭也不是我父親,你更不是我兄弟,對我而言,你們隻是仇人罷了,所以……別怪我,這都是因果報應,要怪就怪你父親吧,他當初明明可以選擇不殺的。”


    他終究還是沒能下得了手,他恨諾蘭,恨諾蘭的夫人,可對於諾言,他卻沒有太多的恨意,平定之戰時諾言不過兩三歲,這件事本就與他無關。


    霍伊本想著今晚了結一切,可當他真正把劍刺入諾言肩膀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這個和自己生活了十餘年的孩子,其實並沒有那麽麵目可憎。


    “你很聰明,可我也不傻,絕不追究這種話,誰會信呢,如果你能活下來的話,歡迎你隨時找我報仇,我霍伊在月城靜候。”


    霍伊離開了,他沒時間慢吞吞的等諾言醒,誰知道什麽時候納蘭就會率軍將風息堡團團圍住,他要趁著這個間隙離開北風城,回到月城霍家,至於這兩封信,花點錢,自然會有人送到納蘭的手中。


    ……


    等到諾言再一次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昏黃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在他的臉頰,感受不到半點溫暖,唯見塵埃飛揚,平日裏服侍的仆人不知去向,大抵都是聽聞皇室要對諾家下手都逃走了吧。


    傷口仍是鑽心的疼痛,諾言掙紮著站起身子,霍伊背叛之後不知去向,母親生死未卜,偌大的風息堡此刻隻剩下了自己這個主事人,根本沒有時間留給自己休息。


    他有些懊惱自己的孱弱,這麽點傷就昏過去了,錯失了和霍伊談判的絕佳機會,讓他反應了過來,估計此刻納蘭手中已經拿到信了,諾家叛亂的罪名算是徹底坐實了。


    “少爺您醒了?”


    房門被推開,削瘦的老人端著熱水和毛巾走進了屋。


    “諾家境況岌岌可危,你怎麽不走,等著被視作叛亂逆賊不成?”諾言冷聲問道,霍伊的背叛讓他現在對誰都不信任。


    “少爺,我一大把年紀了,就算走又能去哪?也沒個更好的活法了。”


    老人歎了口氣,風息堡內除了他這位學士外,其他仆人都逃走了,畢竟不是諾家的人,沒有什麽忠誠可言,多是討口飯吃,一聽聞皇室要對諾家動手,立刻作鳥獸散,甚至走之前還把能偷的都偷了個幹淨。


    “抱歉魯克學士,我……心情不太好,我母親……她怎麽樣了,還有,您見到霍伊了嗎?外麵情況怎麽樣了?”


    諾言揉了揉眉心,失血過多讓他到現在都感覺渾渾噩噩,莫名的煩躁。


    魯克沉默著,他端著熱水走到諾言身邊,幫他把肩膀上被血侵透的布條取了下來,用毛巾和熱水擦拭著傷口,動作盡可能的輕柔,重新將傷口包紮了起來。


    “少爺,納蘭公爵一早就率鐵衛軍包圍了風息堡,今天已經第三次發動進攻了,不過都被攔了下來,彼此還在試探,傷亡有限,一時半會他們也沒辦法,今天一早我放了十多隻信鴉出去,相信過不了多久,諾赫大人就會率軍北上,您不必太過擔心,至於霍伊,我倒是沒看見他,不然他走不出風息堡。”


    “夜裏一定要防備,對方說不定會趁著夜色突襲,魯克學士,這幾天就麻煩您了。”諾言叮囑道,魯克避開了這個話題,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此刻傷心無用,唯有先渡過這一關才有後話。


    “少爺,風息堡本就可以自給自足,占據地勢,並沒有那麽容易被攻占,納蘭公爵如果真想要趁著夜色突襲,我們同樣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反製他,我現在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對方是否會有其他手段,不然僅憑鐵衛軍,絕對不可能攻下風息堡,徒勞消耗時間,一旦諾赫大人到來,結果可就不一樣了。”


    魯克的擔心不無道理,勢均力敵的對峙看似對風息堡有利,但事實上,對方的這種徒勞之舉,反倒讓魯克愈發不安起來,納蘭不蠢,皇後也不蠢,他們很清楚一旦諾家和樂家聯手反撲,皇室不可能討得了好。


    隻有一個解釋,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對方已經落子了。


    諾言沉默了片刻,深深呼了口氣,走到木架前伸手撫著父親冰冷的鎧甲,轉頭對魯克道“魯克學士,給我兩天時間,若後天之前我沒能回來,拜托您轉告諾赫叔叔,無論如何救出我父親,殺了霍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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