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些廢話做什麽,我倒想問一句,你身為守護者卻包庇乃至幫助外魔,如此行徑,我是否可以認為星月議會正在向我們龍族宣戰?”白君冷聲問道。


    “您說笑了,星月議會一向主張和平,怎會無端宣戰,您應該知道,現如今即便有外魔越界,他也避不開胎中迷,修為喪盡,神魂同化,與死無異。”


    白君開口就甩了這麽大頂帽子過來,湫隻得連連擺手,誰敢宣戰龍族?莫說是星月議會了,便是整個人族也從未被它們放在眼裏,但凡成年的龍族便有神淵的實力,更別說四君了,眼前這一幕便是最好的證明。


    傳聞四君封禁之前便已經存在了,但龍族的壽命通常在三千年上下,若是繁衍子嗣,壽命便會更短,至今無人知曉,四君為什麽能夠存活這麽久,但有一點不可否認,別激怒龍族,那會比麵對虛魔更加恐怖。


    “你想說什麽……還真是難纏。”


    遠處劇烈的震動傳來,白君眼神忽然冷了下來,她轉過頭看向冰山,原本收斂的白芒再次充盈全身,正當她準備加固冰山之際。


    還未等白君出手,萬米冰山轟然崩塌,無盡冰雪傾瀉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之上,寒風夾雜著冰屑卷席而來,嗚嗚之聲仿佛萬鬼哭嚎,吞沒一切。


    “蕭殊是解封人,他應預而來,不受胎中之迷,絕非您口中的外魔,他是來幫虛靈界,幫你我破開枷鎖的,魚困於池,不見汪洋浩瀚,何其悲哀,您比我更清楚那是一種什麽感受,無止境的輪回,已經多少次了?您還能保持清醒多久?”


    湫的語氣雖是平靜如水,但多了一股難以言說的蒼涼和悲哀。


    “你……!?”


    白君猛地轉頭,她眼中多了一抹驚愕,湫雖是守護者,但也僅僅活了五百年多年,這個歲數相對人族來說已經非常恐怖了,但對她而言也不過是打個盹的功夫,但就是這麽一個短命鬼卻張口說出了龍族的隱秘。


    無數猩紅如同流星般衝出暴風雪,恐怖氣勁催動之下,暴風雪愈發猛烈,衝出的瞬間,劍罡盡數匯聚一人手中,蕭殊踏虛而立,衝出冰山費了他六成丹元,一時間有些難以為繼,此為當初破劫之劍,天劫亦能破開,遑論區區冰山。


    這冰山困的住他蕭殊,卻困不住他的劍。


    蕭殊伸手一揮,紅葉劍隨風而散,片刻之後,忽聞一聲劍鳴響徹天地,劍意所及,萬物皆劍,動念間,那遮天蔽日的暴風雪赫然化作浩瀚劍潮,朝白君卷席而去。


    劍潮來的極快,眨眼便到身前。


    “斷!”


    白君心中漸起怒意,頓足一踏,紋路以其為中心擴散,薄如蟬翼的冰晶凝結,化作三丈大小的護罩,成型的刹那,劍潮轟然撞了上去。


    這看似薄弱的冰晶宛如礁石,任憑劍潮如何衝撞,它自是巍然不動,連一道裂紋都沒有出現,刺耳的碰撞聲在裏麵根本聽不到,若非外頭黑壓壓的劍潮無休無止,仿佛已經身處另一個世界。


    “你怎麽知道?”


    白君看似平靜,實則心中已然動怒,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耐心,未免有些分不清自己處境,若非刻意控製,莫說這冰原,恐怕北風城和他的靈宛都已經被埋在萬丈冰川之下了。


    “龍族壽命正常來說三千年左右,但四君之名亙古有之,算算時間恐怕萬年不止,追根溯源還在封禁之前,按理說不管何種方法都不可能存活這麽久,隻剩下一個可能,血咒,深入血脈和神魂的血咒,唯有血脈相連者方能施咒,施術者必死無疑,受術者將永生永世陷入輪回,生非生,死非死。”


    身中血咒者非是長生,而是在生死之間不斷的循環,以龍族的壽命來說,三千年為一個節點,受術者與正常的龍族一樣會死去,但不同的是,它的神魂不會消散,將於屍骸中重生,並且誕生一個新的意識。


    然而成長的過程中,它們會逐漸繼承記憶,新生的自我隨之死去,化作記憶永遠繼承下去,每一次的重生便是一次自我抹消。


    活著的到底是誰?


    最初的四君嗎?


    已經不是了,它們誰都不是,隻是一個記憶的集合體,一次兩次尚能保持清醒,可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呢?


    迷失,混亂,瘋狂直至永恒,這便是血咒最終的結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君聽罷情不自禁的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但湫隻聽到了悲涼和痛苦,這般活著比死更加不堪,一步步把自己逼瘋,沒有回頭路,也沒有岔路,隻有一條看不見頭,卻看得到結局的路。


    “你還真沒有愧對守護者這個名號,連我龍族的血咒都知道,那你就該清楚,我為何如此憎惡外魔!”


    白君一時間心緒起伏不定,龍鱗逐漸爬上她的臉頰,右半邊的身軀已經龍化,猙獰的龍爪猛地將湫抓住,死死的摁在地上,若不是這些外魔,它們龍族如何會到現在這個地步,但她尚且保留了一絲理智,沒有將湫的幻身打散。


    即便過去千萬年了,她依舊記得清清楚楚,麵對界外的入侵,無數靈士前赴後繼,當時靈道處於鼎盛時期,各族皆是一心,卻依舊難敵外魔,天空中落下的不是雨,是血,是殘肢斷臂,是屍體,人族,精靈族,獸族……還有龍族。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或許,掠奪和戰爭根本就不需要理由,那是一個時代的落幕,不僅僅是靈道的黃昏,更是龍族的末日,虛靈界隨之封禁。


    龍族近乎死絕,隻剩下幾十隻幼龍躲在龍域,龍君回來之時,半邊身軀隻餘白骨,翅膀支離破碎,施展血咒之後便徹底死去了,白君至今不知道龍君為何要這麽做,但她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外魔,若不是他們,龍族何以淪落到現在這副樣子,輪回了多少次她早已記不清,但痛苦卻是一次比一次深。


    在這些傳承的記憶中,恨意最為強烈的,其次才是痛苦,若非如此,她恐怕早就迷失發狂了,便如同被她親手囚禁在地底的那位。


    “您難道還沒有明白嗎?!過去的事已經發生了,您即便殺光所有人又能改變什麽,沒用的,什麽都改變不了,在無止境的輪回中迷失,發瘋,最終不生不死的存在直到永遠,這就是您想要的結果?到那個時候,無需什麽外魔,龍族便會被你們四君親手滅絕,這就是您想要的結果?這就是龍君希望看到的結果?”


    湫沒有半分畏懼之色,反倒厲聲質問起來。


    “不明白的人是你!若非封禁,早在千萬年前,各族便死絕了,你倒好,一門心思想要解除封禁,可你告訴我,要拿什麽去對抗外魔?用此界所有生靈的命嗎?既然你說了他是解封人,我也明確告訴你,他死定了。”


    白君神色恢複平靜,她不想再和繼續這個話題了,湫說的也許沒錯,她現在雖然能保持清醒,但那一天終會到來,也許就是下一次輪回,可即便如此也比解除封禁要好得多,湫根本不明白外魔的恐怖,他未曾經曆過那個時代。


    “虛淵呢?”湫忽然問道。


    白君神色一怔,原本對準了湫頭顱的冰槍偏了三分,直接沒入冰層。


    “封禁必須解除,懸頂之劍終將落下,若不能及時自救,誰都逃不了,身為守護者,我有這個責任,您身為龍族四君,難道隻憑恨意行事,若是如此,您這千萬年在我看來算是白活了。”


    湫仍是麵不改色,他必須要說服白君,這套說辭他構思了快一個月,雖然麵前這條龍活了千萬年,但真要論起辯證,恐怕九個白君也辯不過湫一個人。


    “如果虛靈界一直處於封禁,各族短時間內是能活的安安穩穩,可您不要忘了虛淵,誰又能正麵對抗虛魔?封禁不僅僅阻隔了外魔的入侵,同樣限製了虛靈界,靈道止步神淵,禁靈士,敢問千萬年來您的境界提升了多少?”


    “現如今隻有兩個結果,一,早晚有一天被虛魔滅世,二,解除封禁興許還有一線生機,我並沒有危言聳聽,實話告訴您也無妨,我真身就在虛界城,虛淵現在是個什麽樣子我比您更清楚,當然了,您如果一意孤行我自認攔不住,您大可以什麽都不管殺了他,但有句話我說在前頭,您這是把此界所有生靈的命都逼上了絕路。”


    白君一時間沒了言語,虛魔紀元發生的事她心裏一清二楚,懸頂之劍絕非虛言,以現在各族的狀態,即便是龍族也不可能在敵得過虛魔,但至今無人知曉虛淵到底是什麽存在,裏麵有些什麽,這就是一把懸在各族頭頂的利劍,不知何時便會落下。


    “您知道的,我擔任守護者四百多年了,活了這麽久差不多也快到頭了,能做的事實在不多了,若非如此,我何必冒這麽大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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