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戮,沒有人能阻止奎尹,片刻功夫,地毯徹底被鮮血所染紅,絕大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已經倒在了奎尹的劍下。


    刺鼻血腥味彌漫,羅蘭宮的大廳成了修羅地獄。


    雪尚君已經放棄了阻止奎尹,他知道來不及了,一切都結束了,無論結果如何,奎尹死定了,他也死定了,無論丘索和尼洱是不是奎尹殺得,已經不重要了,單單行刺樂笙公爵和諾蘭公爵這項罪名,便足以讓北葉國翻臉,他不可能走的出北風城。


    利刃高高舉起,皇後緊緊將紫羅護在背後,用近乎絕望的眼神向諾赫求救,卻隻看到諾赫吐血倒地,幾乎站不起來,她顧不得身份,顧不得皇室的顏麵,跪倒在奎尹身前,梗咽且嘶啞的哀求道“放過紫羅,我求求你放過紫羅,你要殺,殺我就好了,放過紫羅好不好,放過……”


    劍刃貫穿了她的胸膛,沒有半分猶豫,快的她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奎尹麵無表情的拔出劍刃,鮮血噴湧而出,濺了紫羅一身。


    “該死!”


    諾赫何嚐不想救下皇後,但他做不到,真的站不起來,靈力的失控愈演愈烈,別說對敵了,單單壓製便盡了全力。


    紫羅怔怔的看著母親的屍體軟倒在身前,她不曾閉眼,無力的雙手依舊護著紫羅,鮮血染紅了她的妝容,宛如一朵凋零的玫瑰。


    這是……恨嗎?


    紫羅抬頭仰望著奎尹,望著他那滿是鮮血的巨劍,第一次心中生出了恨意,她真的好想,好想殺了他啊……


    她衝到奎尹麵前,緊緊捏著拳頭,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那滿是棱刺的鎧甲上,鮮血順著鎧甲滴落,但紫羅沒有哭,也沒有喊疼,隻有恨,她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報複奎尹,哪怕這看上去很可笑。


    奎尹眼中忽然生出一絲漣漪,明明隻要輕輕揮下,便可以將麵前這個女孩也一並殺了,但不知為何,他的手在顫抖,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仿佛看到了,母親被教會的人活生生燒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一幕。


    “你在猶豫什麽?你忘了自己的母親是怎麽死的了嗎?你忘了自己在贖罪嗎?你忘了……”


    “你給我閉嘴!”


    奎尹衝著三樓怒吼道,隨即俯下身子痛苦的抱著頭,仿佛靈魂被撕裂一般,他試圖抵抗靈諭的控製,但左手小指上那一圈猩紅的烙印卻越來越明亮,


    “這是……靈諭!?”


    雪尚君的注意力一直在奎尹身上,之前發生的一切太過讓他震驚,加上奎尹穿戴盔甲,也看不清他的神情,故此沒有察覺到奎尹的異樣,雖然覺得不對勁,卻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可現在這一幕簡直不能更明顯了。


    或許還有機會!


    雪尚君掙紮著站起身子,瞥了一眼方才奎尹注視的方向,他衝著諾赫喊道“靈諭!他被靈諭控製了,那人在……”


    話音未落。


    刀鋒自他的背後刺入,下腹貫出,直接打碎了他的靈核,雪尚君不敢置信的轉過頭,此時他才發現,萊特和佐夜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碎土和一灘水跡,本就難以壓製的靈力隨著靈核的碎裂,徹底失控了。


    “原來……原來是這樣……”


    一團血霧爆散開來,雪尚君當場身死,而席恩更是直接被爆發的靈力炸碎了半個腦袋,手中的刀刃也成了碎片。


    “該死!”


    諾赫暗罵一聲,他甚至沒看清是誰殺了雪尚君,也不明白雪尚君到底要說什麽,但有句話他聽懂了,麵前這人是被靈諭控製了,可他沒有任何辦法,連跑的力氣都沒有,知道了又能怎樣?


    “啊!啊!啊!”


    奎尹雙目圓睜,他眼睜睜的看著雪尚君死在自己麵前,卻什麽都做不了,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為什麽自己總是這麽無能,總是害死別人!?為什麽!?


    憤怒讓他失去了理智,更加無法抵抗靈諭的控製,奎尹徹底沉溺在了痛苦之中,他現在隻想以殺戮來平息怒火,隻想……死。


    這場名為背叛的宴會,誰都逃不了!


    ……


    葉月幻身化作一地碎土,徹底消散,赫茜自嘲的笑了笑,死吧,都去死吧。


    “從今天開始,你們不再是無名者,你是葉月,北葉國的君王,你是他的妹妹,北葉國的紫羅公主,你們必須以這個身份活下去,至死方休,而我會留在北葉國,以舊神教宗的身份指引你們前行,這也是傀先生的意思。”


    赫茜自認為很懂人心,但她此刻才明白,無名者根本沒有心,當她踏入那間房間的時候,看到的根本不能稱之為人,‘紫羅’還好一些,但‘月’根本就是一具沒有靈魂的人偶,不會說話,不會思考,徒有人的身軀,卻如死物一般。


    但當她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時,這兩個人又活了過來,仿佛被注入了靈魂,仿佛多了幾分生氣。


    存在本身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隻有活下去,才會賦予生命意義,但無名者不同,他們需要一個明確的理由才能正常的活下去,一旦這個理由失去了,被剝奪了,對無名者而言,這種痛苦比死還不如。


    到底是什麽樣的經曆造就了無名者,赫茜實在不敢去想,對於這種做法她曾向傀提出過異議,而傀隻說了一句話“他們本該死去的,是我賦予了他們活下去的理由,無名者從來不是被強迫的。”


    “這是麵具嗎?我可不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長的一模一樣。”


    瑰莉好奇的伸出手想捏了捏‘月’的臉頰,這長得也太像了,如果單單是發色,身高,體重乃至年齡一樣的話,這點倒是很容易做到,可怎麽會連長相都一模一樣?


    “身為公主,行為舉止竟如此無禮,莫非花之國皆是未開化的蠻人不成?”


    ‘月’一巴掌打開了她的手,尖酸刻薄的言辭更是將瑰莉堵得一時間說不出話,她愣了許久,忽然笑道“我就說嘛,果然都是表麵一個樣子,私底下另一個樣子。”


    “這不是麵具,無名者皆以咒術改換容貌,所以和本人看上去一模一樣,至於性格脾氣,你更不用擔心,除了傀先生之外,沒有人能分辨的出來,但你們還需要考慮一點,今晚死了很多人,會對月和紫羅造成什麽樣的影響,性格是否會有所改變。”赫茜提醒道。


    “是。”


    ‘月’和‘紫羅’點了點頭,對赫茜表現的唯命是從,對‘月’來說,這一次用重獲新生來形容也不為過,他不希望再承受第二次那種痛苦,一次就夠了,真的夠了。


    “唉,看來我的小丈夫已經做出了選擇,還沒聯姻就成了未亡人呢,真是一場讓人歎為觀止的宴會,不過也該結束了,對了,可不要讓那些衛兵看到紫羅的屍體,不然他們還以為鬧鬼了呢。”


    瑰莉已經聽到了一樓傳來的腳步聲,那是宴會落幕的聲音。


    “屍體?哪有屍體?”赫茜微笑著反問道。


    ……


    死亡永遠無法用美麗來形容,它就是**裸的血腥,殘忍至極,零落四處的殘肢斷臂,內髒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氣味。


    哪有屍體?


    那都是屍體,這條胳膊是誰的?那條腿又是誰的?一顆顆麵目全非的頭顱,到底誰是誰呢?恐怕早已分不清了。


    這場宴會將要落幕。


    諾赫的狀態差到無以複加,幾乎連冰狼劍都握不穩,可奎尹的劍卻是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重,何止是狼狽,毫無抵抗之力。


    “咳咳……”


    諾赫咳著血,還要護著昏迷的諾言,全身如撕裂般痛苦,他已經無法思考更多了,但奎尹仍是步步緊逼,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機會。


    又是一劍,貫穿了諾赫的肩膀,同樣也刺穿了他背後諾言的胸膛,劍刃拔出帶著一抹鮮紅,遍布全身的傷口不住的流著血,諾赫的麵色蒼白如雪,可他那一頭白發卻早已被染紅。


    “所以……所以我才討厭參加這種宴會!”


    諾赫一反常態的平靜了下來,麵色出現一抹異樣的潮紅,他的靈壓忽然暴漲,持劍的手再一次變得有力,一直處於被動防守的他,竟是開始反攻,而且出劍的速度比奎尹更快,更猛,同樣也更加精準。


    同為化魂靈武,諾赫在劍道上的造詣卻比奎尹要高得多,短短十秒鍾,諾赫的攻勢宛如狂風暴雨一般,奎尹雖然被靈諭控製,但他的戰鬥本能依然不變,兩人的對攻在滿是屍體的大廳內掀起一陣血雨。


    本就分不清誰是誰的屍體,現在更是成了碎骨肉糜。


    最後一劍斬出,奎尹仿佛看到了一頭咆哮的冰原狼朝自己撲來,腳下的地麵無聲無息間一分為二,羅蘭宮的穹頂忽然出現一道半圓弧的裂痕,奎尹手中的巨劍也隨之碎裂,他的右手更是直接消失了。


    然而……冰狼劍穩穩的停在了奎尹的咽喉前,再也無力朝前遞出半分,諾赫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他的眼眸已經失去了色彩。


    他死了,力竭而亡。


    即便被靈諭所控製,奎尹仍是被這一劍深深的震撼到了,若諾赫沒有身中劇毒,若他是全盛時期,恐怕自己根本不是對手,他當得起傳奇二字,隻可惜,傳奇已然落幕,他並非輸給奎尹,而是輸給了人心,輸給了葉月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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