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發生的事你應該都有所耳聞吧,前段時間你一直在調查的雪尚君和奎尹皆死在羅蘭宮那場宴會上,自那以後線索便斷了,從明麵上看,葉月殿下的那番話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可我知道虛靈石背後涉及的絕不隻是南玉國而已,這件事背後必然有其他勢力的影子,葉凡,你現在是星月議會的一員,這個身份可以幫你很多,但相應的,我也要提醒你一句,身份象征的不隻是地位,還有責任,千萬要小心,若遇到什麽難事,星月戒可以聯係到所有議會成員,包括我和湫,盡管告訴我們。”


    葉凡點了點頭,他走到莫楠的屍體麵前,打量著他額頭猙獰的傷口許久才自言自語道“這種貫穿傷,武器的速度極快,威力驚人,呈現爆發式的破壞力,並不是尋常火靈咒術能夠做到的,這莫非是……靈導槍?旭陽國的使臣萊特?”


    他雖然有所猜測,但沒有任何證據,完全是憑借個人經驗和眼力推測得出的結論,說到底,就算真的是萊特所為,也沒有人可以證明,再者如今北葉和旭陽因為南玉國而站在了同一陣線,葉月不可能為了墨玲兒開罪一個同盟國,這件事他葉凡隻能自己追查下去,所以他才選擇接受梅林的建議,加入星月議會,這個身份可以為他提供的便利是靈宛老師所不能相比的。


    “靈導槍?那群瘋子居然能製作出隻存在於理論中的武器,難不成聖教的人也和幽魂有所接觸?你暫且不要著急,虛靈石一事議會早就在追查了,前些日子湫外出亦是為了此事,你一個人太過危險,我知道你自視甚高,但幽魂之中沒有人是弱者,你需要一個協助者,今日先回去吧。”梅林思考了許久說道。


    葉凡點了點頭,一個人他的確沒有任何把握,起初幽魂和星月本是同一個組織,可惜在漫長的歲月中,組織內部產生了兩個聲音,各有支持者,導致矛盾激化,最終分裂了出去。


    弱者?


    葉凡雖自視甚高,卻也不敢輕視幽魂,能夠進入星月議會或者幽魂的人,無一不是天縱之才,他們站在靈道的巔峰,是人族最強戰鬥力的集合,正是這群人的存在,人族才能與其他種族平齊生存,不至於在夾縫中淪為奴隸,家畜,雖然立場不同,但星月議會也好,幽魂也罷,說到底皆是為了人族在努力。


    ……


    距離蕭殊消失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了,這天是第四日的上午,今天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哪怕先王葉北奪位加冕之時也略有不及,因為今日過後,戰火將起!


    雨雖然停了,但北風城的天空仍是陰沉,寒風呼嘯,他們都穿著特別定製的黑色禮服,胸前戴著各自的族徽,這個時候他們本該在溫暖的床上享受美酒和水果,順便小憩上一會才會起床,但今天不一樣,哪怕是那些平日裏懶散慣了,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都起了個大早,沒有人敢怠慢。


    葬禮的舉行地點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不是即將完工的冬日宮,也不是羅蘭宮,而是在修女街的聖女教堂,沒有人明白葉月為什麽要把葬禮安排在這個地方,要知道舊神教正是在葉北的打壓下才沒落的,那些信徒和教職人員可謂恨透了葉北,恨透了他們這群權貴。


    莫蘭伯爵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中,身邊沒有一個親人,他佝僂著背,緊了緊衣領,仿佛蒼老了十歲,若換了平時他可不會隻是沉默的站著,但今天,他卻沒有那份閑談交際的心情了,就在昨天,他的長子莫楠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可笑的是,那些衛兵卻連凶手是誰都不知道,那是莫蘭第一次因為憤怒而失控,他當街暴打了那群衛兵,抱著莫楠麵目全非的屍體,在街上跪了好久,好久……


    親情真的比不上權力財富嗎?


    這個數日前他還能夠毫不猶豫就回答的問題,不知為何,顯得如此可笑。


    “若被挾持的人是我呢?”


    那日莫楠這麽問他,莫蘭隻是輕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許在莫楠看來他冷血無情,為了權利和財富可以放棄一切,可事實上,莫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不願意去設想,這個問題太難了,無論得出什麽結論,他都不會原諒自己,既然沒有發生,那就不去想好了。


    這個老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疑惑,費盡心機換來的權利和財富,到底有什麽意義?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累了,有些累了。


    莫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冷笑著環視周圍這些戴著麵具的人,光鮮的背後充斥著謊言,背叛,鮮血淋漓的傷口,他倦了,也厭了,也許……該回去了。


    數不清的禦前侍衛鎮守在修女街的兩側,不過他們並未阻止這群被生活壓垮了的女人站在圈外旁觀,她們穿著破舊的衣服,麵色發黃,身材幹瘦,眼中早已經失去了信仰,如同行屍走肉,在這個信仰無用的國家,她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成為最底層的妓女。


    幽遠的鍾聲響起,回蕩在這條低矮肮髒的修女街,葬禮正式開始了。


    葉北的屍體消失在了靈爆之中,按照通常葬禮的方式,可以使用他生前的隨身物品作為遺體的替代品,那是一把劍,按理說一位國王的葬禮,哪怕這把劍鑲滿寶石,紫晶打造,也沒有人會質疑,但這卻是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沒有任何花紋和雕刻,就連劍身的材質也是最為劣質的鋼鐵。


    沒有樂隊奏曲,也沒有遊行,破舊的教堂內,一副由雪杉樹打造的棺木,通體暗黃,其上簡簡單單的刻畫著三葉徽紋,對於一個帝王來說簡約的過分了些,如同葉北一生的寫照,沒有奢華享受,也沒有被迷失在權利之中,從出生開始,他所麵對的就是冷眼和譏諷,私生子這三個字,如同銘刻在了他的靈魂上,永遠也無法抹除。


    世界予他殘酷,他便還之血腥。


    反抗者死,多舌者死,威脅者死,在他眼裏,權不容情,無權無勢者,哪怕聲嘶力竭,也無人理會,位高權重者,即便低聲細語,也有萬人迎合,這個道理不是別人教他的,而是他親身體會所得出的結論。


    在無數人的矚目之下,葉月身著黑色禮服,在禦前侍衛的擁護下走出人群,他牽著紫羅的手,身後跟著身著修女衣袍的赫茜與同樣神色肅穆的瑰莉公主。


    “謝謝,內閣的諸位大人,鎮守主城的領主公侯,北葉國能有今天的繁華,離不開諸位的努力,在此,我僅代表父親,向你們表示感謝,你們是北葉國的支柱,是父親真正可信和最為敬愛的夥伴,我知道有又不少大人,聽聞消息之後,連日奔波,不遠萬裏趕來北風城,我真的很高興,謝謝你們。”


    葉月稍稍停頓了片刻,麵色悲戚的轉向葉北的棺木,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拉著紫羅彎身跪了下來,沉默了許久,教堂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許多人甚至悄悄屏住了呼吸,他們都知道葉月經曆了什麽,父母雙亡,南北守護皆死於三日前的宴會,甚至連他自己都差點被殺,即便他沒有崩潰,性情也會產生變化,此刻的沉默,不過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罷了。


    果不其然,半晌之後葉月站起身子,當他轉身之時,眼中隻餘下冰冷,他抿著嘴唇,一抹冷笑浮現“我知道你們心裏在想什麽,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如何當得起國王之位?是啊,父親死的那天,對我來說就像是天塌下來了,我還從未設想過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登上王位,我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隻是非常幸運的生為了北葉國的皇子,無論是政治還是戰爭,在座的各位都要比我懂得多,既然如此,憑什麽由我來當這個國王呢?”


    這番話一出,在場的人臉色全都變得煞白,他們混跡了這麽多年,哪裏會聽不出葉月的弦外之音,不少人開始緊張,冷汗順著額頭啪嗒啪嗒的滴落下來,然而兩旁的禦前侍衛卻早已經抽出了森寒劍刃,誰都別想離開。


    “我知道,你們中有人對我很不滿,對父親也很不滿,甚至可以說是怨恨,是憎惡,當初父親為了登位,為了清洗勢力,的確用了很多過激的手段,這一點我承認,但結果如何,想必諸位有目共睹,這換來了北葉國十多年的安詳,攘外必先安內,這個道理想必各位應該比我更懂吧,多餘的話,我不想再說,今日過後,我便會向南玉國宣戰,到那時我希望看到的是諸位萬眾一心,不分彼此,而不是明爭暗鬥,為了利益你死活我。”


    話說到這,葉月故意停了下來,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麵前的這些公侯大臣們,眼神越來越陰冷,嘴角掛著的微笑讓人毛骨悚然,他輕輕敲著葉北的棺木,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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