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斯這一拳打的不輕,可塔利卻好似根本感受不到疼痛般,或者說,這一拳正好幫他緩解了些許癢意,不過這也讓他清醒了不少,塔利猛的抽了自己好幾個耳光,打的滿臉是血,借著疼痛感,他勉強恢複了理智“走吧,再不走我忍不住了。”


    羅伊斯聞言仍是沒有動彈,他怔怔的環顧四周,嗚嗚咽咽的夜風,似哭似笑,黝黑的樹木宛如一隻隻手臂,猙獰可怖,但這些都不是問題,最關鍵的是,他忘了來時的路是哪?


    遊騎兵會在必經的道路上設下標記,或是布條,或是刻印,或是一個小土坑,但羅伊斯卻什麽都沒看到,他發了瘋似觀察身邊的每一棵樹,試圖找尋痕跡。


    沒有……


    沒有……


    還是沒有……


    “我……我不記得路在哪了,你還記得嗎?”


    羅伊斯喃喃問道,剛才明明是循著來時的路才對,怎麽忽然就不對勁了,難不成走了岔路,因為太黑所以沒有察覺到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現在回頭說不定還能找到標記,然而這個念頭才一出現就被他自己否決了。


    究竟哪邊才是回頭的路?


    他也已經忘了……


    不知何時,連夜風和蚊蟲聲都銷聲匿跡了,隻有夾雜著血腥味的汗臭在空中不斷擴散,盡管適應了夜晚,但黑森林真的太暗了,一點光亮都沒有,方才人多的時候沒覺得什麽,可現在羅伊斯隻覺得一陣陣的發寒,連身上麻癢也隨之減弱了不少。


    “你開玩笑的吧,哈哈,老弟,這可一點都不好笑,趕緊走吧,要是執事官大人真的遭遇什麽困境,我們可擔不起責任。”


    塔利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他希望羅伊斯能夠說出一句‘哈哈,開個玩笑而已,走吧。’,但是沒有,羅伊斯苦笑著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塔利的心情猶如從萬丈懸崖上墜入了深淵,渾身冰涼,他不禁喃喃道“你開玩笑吧……老弟……你開玩笑的吧……剛才一直都是你在前頭跑!現在你卻告訴我找不到路了!?”


    塔利近乎崩潰了,他不再壓抑自己的聲音,衝到羅伊斯麵前大聲吼著,而且越說越氣,又想起剛才羅伊斯打了他一拳,當即一拳打在羅伊斯的肚子上,羅伊斯心情本來就差到了極點,半點也不會忍著,兩個人頓時扭打在了一起。


    “還不是你非要停下來!要是一口氣跑下去,我會找不到路嗎?也許已經快到了!就是因為你這頭豬,這麽點路都要死要活的!這麽點癢都受不了!還有臉說老子!?”


    羅伊斯瞅準機會,右手抓住塔利的肩膀,順勢一扭腰,猛地發力將他壓在身下,膝蓋緊緊的抵住塔利的脖子,這張肥胖的嘴臉是如此的讓人厭惡,羅伊斯怒上心頭,揮拳打斷了塔利的鼻梁,一拳又一拳,不斷的宣泄著心裏的怒火,鮮血四濺,塔利的腦袋都被他打的陷入了泥土中。


    “嗚嗚……嗚……”


    塔利被打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體力早就耗盡了,這麽點功夫根本恢複不了,加上之前抓撓導致失血,現在的他根本沒有任何力氣,剛才不過是憑著一腔怒火罷了,這個時候想求饒也來不及了,羅伊斯已經陷入了癲狂。


    微弱的呼吸如風中殘燭,漸漸熄滅,待到羅伊斯回過神來,塔利的臉已經被他打爛了,右手沾滿了溫熱的液體,分不清是腦漿還是血液,羅伊斯雖然看不清,但他心裏知道,塔利死了,被自己硬生生的給打死了,他踉踉蹌蹌的站起身子,連退了三四步,靠著一棵樹癱坐下來,大口喘著氣。


    “不是我……不是我的錯……是他自己找死……”


    羅伊斯徹底慌了神,他不是有意要打死塔利的,他隻是控製不住,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守境者都是親人弟兄,互相殘殺的罪名就是死,回不去了……徹底回不去了……


    就算沒有人看到,就算自己可以編造謊言,但傑諾斯和尤倫是知道他和塔利一起回去的人,即便現在自己找到路回了冬日城,可隻要那兩個人回來的話,這一切就瞞不住。


    遭遇怪物伏擊?那為什麽死的隻有塔利,你活的好好的?


    這種謊言騙小孩子都嫌不夠,兩個新人遭遇怪物伏擊,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塔利的死隻有可能是他羅伊斯殺得,除非傑諾斯和尤倫再也回不去了,布蘭登和那三個遊騎兵全死掉,這樣就再也沒有人會懷疑他了,是了,隻要他們全死了,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這個辦法是最完美的,但他唯一能做的隻有祈求布蘭登他們遭受伏擊,死在怪物手上,不過他還有另一個辦法,那就是回頭去找布蘭登他們。


    羅伊斯情不自禁的循著這個思路想了下去……


    在徹底迷路的情況下想要走出黑森林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回去找布蘭登他們卻並非沒有可能,剛才情急之下他忘了一件事,自己和塔利一路跑來,必然會留下許多痕跡,隻要循著這些痕跡,肯定能回去,到那個時候,隻要自己矢口否認一切或者找一個合理的解釋,把責任全都往傑諾斯身上推,布蘭登是無法分辨真假的,如果傑諾斯執意懷疑自己的話,大不了就……


    羅伊斯想的出神,他甚至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癢,感受不到……身後那股讓人作嘔的腥臭味……


    ……


    布蘭登屏息凝神,緩緩用劍撥開身前的雜草樹枝,每邁出一步,他注意力都會更加集中,黑森林裏的那些怪物最擅長的就是偷襲,雖然身後有科林他們策應,但仍是不可大意,已經有太多的遊騎兵埋骨黑森林了,他們也不曾小覷這個地方,可危險總是出現的那麽突然,哪怕經驗再足,身手再好的遊騎兵,也不敢說能應付一切突發情況。


    布蘭登離聲音的源頭越來越近,那是一顆巨大的黑雲樹,三個人都不一定合抱的過來,而這個聲音正是從樹後發出來的,可當他靠近樹木不足十米的時候,聲響突然消失了,驚得布蘭登停下了腳步,慢慢的朝後退去。


    “布蘭登大人,讓我們去吧。”


    傑諾斯一直都跟在布蘭登身後,尤倫則和他保持了五米的距離,科林倒是沒有阻止他,之前傑諾斯的行為他都看在眼裏,不得不承認,這一係列的決定的確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他樂的看見新人有自己的判斷,能夠在突發情況下保持冷靜,做出最合理的選擇,遊騎兵需要這樣的人。


    布蘭登沒有表態,冷冷的瞥了傑諾斯一眼,他發現自己有些猜不透這個喜歡自作聰明的人,這種危險的事他不是應該敬而遠之嗎?怎麽會自己湊上來?


    “冬日城誰都能死,唯獨您不能死。”


    傑諾斯這句話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他的確不願意見到布蘭登出什麽意外,假的部分則是他心裏很清楚,布蘭登絕不會放任他被怪物殺掉,至於另外一點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塔利和羅伊斯如果能順利回去的話自然也是好的,但他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這兩個不過是誘餌罷了,是他為了幫布蘭登脫險而使的手段。


    仔細想一想,兩個毫無經驗的新人,在不熟悉道路,而且心情極端緊張,壓抑且恐懼的情況下,怎麽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不留下任何痕跡就找到回去的路,安然無恙的回到冬日城?


    這才是怪物們最喜歡的獵物,相對而言,布蘭登,科林這一類經驗豐富,身手了得的遊騎兵想必黑森林的怪物們也不願意硬啃,對於遵循本能的怪物來說,塔利和羅伊斯簡直就是兩塊送到嘴邊的肉,沒有任何理由放過。


    布蘭登思索了片刻,點頭同意了傑諾斯的提議,一來,有人願意衝在前頭當然是好的,二來,他也想看看傑諾斯到底打算做什麽?


    尤倫心裏暗罵不已,他才不想過去,可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實在張不開嘴,自尊心作祟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跟在傑諾斯的身後,這個時候唯有默默祈禱,希望樹後隻是一隻兔子,哪怕是頭狼,可千萬別是什麽恐怖的怪物才好。


    按照傑諾斯的設想,如果真的有什麽怪物的話,剛才也應該被塔利和羅伊斯發出的動靜給引走了,那麽現在發出聲音的東西又會是什麽呢?


    傑諾斯一邊靠近黑雲樹,一邊心裏不斷的做出假設,他並非不害怕,隻是對自己的判斷非常自信,而且布蘭登一直跟在他身後,哪怕真的出了什麽意外,也不至於瞬間被殺,隻要能夠取信布蘭登,自己就能夠在冬日城立足,成為真正的守境者,遊騎兵,就能夠真正意義上被人所需要……


    然而,樹後的一幕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傑諾斯和布蘭登皆是緊皺眉頭,尤倫則長出了一口氣,科林等人見他們半天沒有動靜,紛紛走上前來,待他們走到樹後之時,麵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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