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城市,仿若整個世界的縮寫,富人,權貴享有豪華的住宅,侍衛仆人隨身,美味的食物,溫暖的床鋪,他們不過是億萬生靈中的一個,卻掌控著百分之九十九的財富,極盡奢靡,而眼前那一條條肮髒狹小的巷道不僅是老鼠和蟑螂的居所,更是那些被掌權者,富人們貶斥為窮人,罪人,活的連豬狗都不如,卻依舊掙紮著活下去的人們所聚集的地方,


    生活本就是這樣嗎?


    這個問題沒有人會去思考,因為生活本就是如此,從前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是如此,一向如此……


    與其思考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為什麽不去想想今晚的晚餐怎麽解決,明天的早餐怎麽解決,為什麽不去多接幾個客人,多搶些錢呢?


    若是你問他們,這麽活著苦嗎?累嗎?他們肯定會哭著說,很苦,很累,可如果你再問他們為什麽不反抗,為什麽不想辦法去推翻壓迫者,他們隻會覺得你是個瘋子,生活再苦,總比找死要強的多,當所有人將這種生活當成必然,習以為常之時,掌權者們酒杯碰撞的聲音便越是清脆悅耳。


    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也是這扭曲畸形,龐大臃腫的階級社會在重壓下流出的膿血,絕大多數的人都是犧牲者,唯有少數人高高在上,他們吟誦詩篇,歌舞弄姿,偏偏不見苦難。


    破舊的屋內散發著濃重的酒氣,紅發女人坐在床頭,下半身著,上半身隻圍著一層薄紗,她的身材枯瘦,胸部有些下垂,但這些都不重要,姣好的麵容注定了她能夠比別的妓女攬到更多的客人。


    她的身邊躺著一個爛醉如泥的男人,即便被藥給迷倒了,他的手仍是牢牢摟著女人的腰,紅發女人撇了撇嘴,厭惡的將他的手挪開,探起身子,取過掛在床邊的大衣,摸索了片刻竟是隻摸出三枚銀幣,氣的她一把將衣服扔在了地上。


    “切,就這點錢還吹自己是商人,不但是個廢物,還是個窮鬼,浪費時間。”


    她忿忿不平的起身,粗魯的將他從床上拽了下來,打算將他直接扔出門外,這種窮鬼連殺的價值都沒有,反倒處理屍體更加麻煩,倒不如扔出去,反正藥效下去之前他肯定會被凍死,喂野狗算了。


    “你給我等等,蠢東西,讓我說你什麽好,口袋裏沒錢就代表他真的沒錢?”


    衣櫃被緩緩推開,後麵竟是一堵被打通的牆壁,一個滿臉胡茬,缺了半隻耳朵,渾身散發著一股餿味的邋遢男人從裏頭走了出來,他急忙攔下了女人,從她的手裏搶過大衣,取出一把小刀,慢慢的劃破衣服的外層,伸手在裏頭摸索了好一陣子,眉頭越皺越緊,片刻之後他便放棄似得搖了搖頭“看來真的是個窮鬼,媽的,老子活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能吹的。”


    “你把他扔出去吧,我有些累了,看見他就心煩。”


    女人的眼神變得有些飄忽不定,視線一直在床頭桌子上擺著的剪刀和男人左手的袖子徘徊,別人她看不透,但眼前這位和她當了十多年的姘頭了,別說撒謊,就是放個屁,她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偷偷摸摸把好東西藏在袖子裏,還騙自己說什麽都沒有?她壓抑著怒火,盡可能的表現出平時的模樣,用著不耐煩的語氣催促男人將他扔出去,隻要他轉過身去……


    十多年的情分?


    很遺憾,金錢麵前情分一文不值,最起碼對她來說是這樣,接客是為了錢,殺人是為了錢,那麽現在,她一樣可以為了錢將剪刀刺入麵前這個姘頭,或者說丈夫的脖子,隻要有錢,她就可以脫離這種生活,可以想吃什麽吃什麽,想喝什麽喝什麽,住奢華的宅邸,雇仆人,擁有自己的馬車,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比錢更重要了。


    一種是繼續這種生活,待到自己慢慢變老,容顏不複之時,或餓死,或凍死,或病死,無論如何,下場都不會好過,而另一種,很有可能讓自己脫離泥沼,過上另一種生活,哪怕可能性很小,但為什麽不賭一賭呢?不就是殺一個和自己上過床的男人嗎?這個代價實在太小了,如果可能的話,她願意賭一千次,一萬次……


    “你不來搭把手嗎?”


    他嘴上這麽說,但仍是扛起了昏迷在地上的那灘爛泥,難抑的狂喜讓他的心緒起伏不定,即便沒有親眼驗證,但那獨特的觸感讓他可以肯定這個商人說的不全是假話,最起碼在他的認知中,能夠用上晶卡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個窮人,這是獨屬富人和權貴們儲存財富的方式。


    戒指存儲的能力因為咒術上限的緣故,隻能用於隨身附帶,當然也有很多人選擇將財富全都存在戒指中,並將戒指藏起來,但相對於這種做法,他們更願意將財富交給遍布大陸的金行,交由他們保管是最為穩妥的,每年還能拿到豐厚的利息,但是想要在金行存儲,最低的限額也是一噸黃金以上,莫約是六萬六千枚葉紋金。


    窮人怎麽可能在金行存的起錢?


    換言之,這張晶卡內的錢起碼價值一噸黃金,這筆錢足以讓他擺脫底層的生活,不需要再殺人,不需要再忍受肚餓,徹底告別這該死的臭水溝,紙醉金迷,左擁右抱,那該是何等美妙。


    沉浸在幻想之中,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警覺,完全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女人已經拿起了剪刀,對準了他的脖子,眼裏沒有絲毫念舊,唯有裸的和殺意。


    女人瞅準了機會,雙手緊緊握著剪刀,朝前狠狠的刺去,可誰知道這個男人一不小心踩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酒**,他雙手還拖著死沉的商人,根本無處借力,整個人猛地朝後倒去。


    噗呲。


    鋒利的剪刀毫無阻隔的沒入了男人的背脊,鮮血頓時湧出,但她也因為慣性被撞到在了地上,兩個人的體重壓在她身上,一時間竟是動彈不得,潺潺鮮血順著刀柄糊了她一臉,濃重的腥味令人作嘔,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女人有些慌了神,這一下沒能刺中要害,可劇痛已經激怒了他。


    “你瘋了!?”


    男人麵色痛苦的推開了壓在身上的商人,他伸手朝背後一摸,竟是一手的血,他剛想要轉身質問時,背後又是一陣劇痛傳來,險些讓他昏厥過去。


    女人見狀心裏明白,到了這個地步,善了是不可能的,今天必須有一個人死在這,心一橫,直接將剪刀從男人的背上拔了下來,發了瘋似得在他的背後拚命的捅著。


    一下。


    又一下。


    血噴了一臉,將她染成了一個血人,直至他軟軟的倒下才作罷,女人雙眼無神的躺在地上,手中的剪刀不知何時掉在了一旁,她大口的喘息著。


    結束了嗎?


    可是為什麽……呼吸這麽困難……是因為他們壓在自己身上的緣故嗎?


    女人的麵色漸漸潮紅,她試圖將身上的兩個人推開,但任憑她怎麽使勁都難以推動半分,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前的景象逐漸出現了重影,陣陣的劇痛自下腹傳來,一柄鋒利的小刀不知何時插在了自己的腰上。


    殷紅的血在地板上蔓延,如同一條條有生命的小蛇,蜿蜒前行,似乎連它們也厭惡這的一切,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門緩緩被推開了,寒風席卷,雪花洋洋灑灑的飄落。


    啪嗒。


    裝在紙袋中的麵包不由自主的掉在了地上,傑諾斯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對他而言,整個世界在這一刻破碎了,他失神的蹲下身子,雙手環抱蜷縮在門口,身子抖個不停。


    好冷,真的好冷。


    何為地獄?


    眼前所見即是地獄,名喚絕望。


    ……


    “我時常再想,為什麽我沒有心,而你們有心,心究竟是什麽?它的存在有什麽意義?我現在明白了,它沒有意義,正如嫉妒沒有意義,傲慢沒有意義,怠惰沒有意義,憤怒沒有意義,沒意義,它是如此的無趣。”


    它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傑諾斯的心口,感受著生命的跳動,一下又一下,如此的有力,卻又如此的脆弱,不堪一擊,生靈為什麽需要心這種東西,是為了感受絕望嗎?


    “如果在你眼中這一切都沒有意義的話,你為什麽還要活著?”


    索琳的出現打斷了它的思考,正要破開胸膛的手指微微一頓,它轉頭瞥了索琳一眼,冰冷的語調始終沒有變化“活著沒意義,死也是一樣,就連知道它們沒有意義的本身也毫無意義,或許某一天,當我好奇死是什麽時,我就會死去,但不是現在。”


    索琳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好,虛魔果然都不能以正常的思維去看待,不過眼前這位似乎有些奇怪,它起碼還能交流,不像那群滅了貝爾蘭的虛魔,別說交流了,恐怕連最基礎的理智都缺乏,根本就是隻知殺戮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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