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的江寧,月色清冷,格外的安靜。


    平日裏喧鬧的街道,此時也進入了夢想。


    唯有路邊的一家小酒館亮著燈,非是老板不想早點打烊休息。而是,而是,哎,今天小店裏來了兩個惹不起的大爺啊。


    酒館老板,瞌睡的趴在櫃台上,苦巴巴的看著一直從下午喝酒喝到半夜的那兩個威武大漢,心裏是有苦難言。


    隻能在心裏畫個圈圈,詛咒這倆莽漢明日橫死街頭。


    “展老大,王爺,嘶,王爺這身手可真帶勁兒啊!”一個臉上有著清晰的手印的大漢,剛說出半句話,就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急忙伸手捂著臉,苦笑著道。


    “那倒是,要不然你以為大周戰神這名號是白來的呀!”展護衛背上也是血糊糊的,交叉的鞭痕觸目驚心。他端起酒碗,灌了一口,神智仍然清醒的讚歎道。


    “不過,這頓鞭子,也是自己活該。”展護衛歎了一口氣,苦笑著搖搖頭。“王爺要是不打我,我這心裏,還真,嗨……”


    “那倒是啊,當初要不是呂公子提醒咱們,那王爺可就。”對麵侯三也是心有餘悸的點點頭。


    “咱們有幾個腦袋都得被砍掉啊!”侯三苦笑著歎息道。


    “隻是不知道呂公子,現在怎麽樣了!”侯三打了個酒歌,酒氣上湧,眼前一陣迷糊。


    展護衛臉色也是一陣黯然。


    那個女子武功極高,而且心性極為冷靜。一看就知道是個刺殺老手。江湖上,這種殺手往往是冷血無情的。呂公子落到他的手裏,後果真的是難以預測啊。


    不過……呂公子的膽子倒是,嘖嘖,讓自己著實的佩服啊。


    在那個刺客快要抓住他的時候,他竟然敢伸手摸人家胸部。


    隻是,一個男人的胸部,有什麽好摸的?


    展護衛轉過頭來,看著侯三那發達的胸肌,本想伸手去摸摸試試,不過心裏一陣反胃,差點當場吐出來。


    “我說,展老大,你說呂公子會不會遭遇不……。草,你丫往哪兒看呢?”侯三唉聲歎氣的說了半截,抬起頭突然對上了展老大色迷迷的目光,頓時臉色煞白,口不擇言的罵道。


    “真有那麽好摸嗎?”展護衛強忍著惡心,嘴裏喃喃的自言自語。


    “展雄,你,你丫,秀,休想。你要是敢對我那樣,我就跟你翻臉,你,你信不信?”侯三也急了,突然從凳子上蹦起來,退後一步,全身戒備的警告展護衛道。


    展護衛撇撇嘴,一臉不屑的轉過頭去。


    侯三:“……”


    就在二人心裏各想著自己的事情的時候,酒館外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求救聲。


    “救命啊,殺人啦!”


    如殺豬般的吼叫聲,頓時響徹天際。


    在這殺豬聲回蕩在大街小巷後,原本還亮著的幾家燈火,突然齊齊熄滅。


    “娘希匹,那個不長眼的東西這麽大膽子,敢不給老子麵子。不曉得老子今天不爽嗎?”展護衛煩惱的一腳踹到桌子,抓起鋼刀,怒火連天的朝著房外走去。


    侯三同樣的瀟灑,一腳連旁邊的桌子都踹翻了。抓起桌子上的鋼刀,就跟著展護衛朝外走。


    剩下酒館裏店老板,傻眼的看著這倆王八蛋,愕然不已。


    空曠的街道上,柳富迸發出了出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滾圓的身體,像是一顆肉球一樣,飛快的在街上滾著。


    他一邊滾,一邊嚎叫著救命。


    在他的身後,一群黑衣人喘著粗氣,手持著腰刀,玩命的追殺著。


    “媽的,這頭肥豬。跑,跑的這麽快。累,累死爺爺了!”一個黑衣人踉踉蹌蹌的停下腳步,曲著腰杆,扶著膝蓋。看著前方宛若夜遊神奔馳的胖子,上氣不接下氣的罵道。


    “別廢話了,快給老子追!”身後,趕過來的同伴,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惡狠狠的罵道。


    “幹!”黑衣人罵了一句,再次挪開沉重的雙腿,朝著前方追去。


    柳富身子後仰,雙腳如風火輪一般,急速旋轉著。一路狂奔,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


    嗬,自己剛剛真的很感動,看著父親那慈愛的表情,決絕的目光,自己當時真的是想替父親引開追兵的。


    隻是,隻是沒想到,事實和自己想的截然相反。不過,事情的結局卻是驚人的相同。


    柳富一邊跑,一邊想著剛剛柳元一那虛偽的慈愛,心裏既恐懼,有有一種刻骨銘心的痛。不經意間,眼淚迷住了雙眼。


    衝過街道拐角,突然,前方道路上,兩個持刀的壯漢,出現在了柳富的視線中。


    寧王府的人?


    雖然酒館外燈光暗淡,但柳富此時卻迸發出了極致的視力,一眼便看到了那倆壯漢身上的服飾。


    心裏一喜,也不管對方幫不幫自己,撒開腳丫子,就朝著那倆人衝了過去。


    ”壯士,救命啊!“柳富哭喊著,淚水被疾馳的風,吹散在空氣中。


    ”咦?一頭飛的很低的豬?”喝高的侯三,揉揉眼睛,詫異的尖叫道。


    “屁,明明是一坨很大的球?肉球!”展護衛也差不到哪兒去,像模像樣的托著下巴分析著。


    “哈哈,展老大,你還真以為我喝多了?這明明就是那柳家那個廢物嘛!”侯三突然仰頭哈哈大笑,看來,這家夥剛剛解題發飆砸椅子,踹桌子,完全是裝的。


    也難怪,誰讓那店老板,不斷在桌子下麵,對人家畫圈圈詛咒呢。而且,還讓有著之前飛賊出生的侯三看到了。


    “看樣子,他好像在被人追殺?”侯三心不急,氣不喘,一本正經的說道。


    “嗯!”展護衛同樣的站在原地,樂嗬嗬的看熱鬧。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展老大,那咱們,還幫不幫啊?”侯三有些遲疑了,說實話,他也從展護衛嘴裏了解了一些事情,知道這個胖子不是個好東西,現在看他橫死街頭,其實也蠻爽的。


    展護衛低頭想了想,神色有些遲疑不定。


    昨天官船回到江寧後,船上的呂公子的相好,柳青青的眼睛一直都是紅紅的。雖然她極力的忍耐,但,展護衛卻發現她,在下船的時候,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當時,展護衛本想跟她說,呂公子神通廣大,一定會化險為夷的。


    不過,這話他自己都不信。更別說去說服別人了。


    回到府裏,震怒的寧王爺,一怒之下,賞了自己和一幫兄弟一頓鞭子。這是幾十年來,寧王爺首次真的動怒。


    兄弟們倒也沒有怨恨誰,辦砸了事,領了這頓鞭子,心裏也終於舒服了一些。


    之後,寧王爺跟他說,呂公子的現在生死不明,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呂公子的家人。說完這話,寧王爺便讓他出去了。


    呂公子的家人?


    展護衛滿腦袋不解的走出了房間。


    現在,看到被人追殺的柳富後。展護衛心裏猶豫之下,再次想到了寧王爺對他說的那句話。


    這個胖子,不就是呂公子的準大舅哥嗎?應該也算家人吧!


    ”怎麽樣,展老大,咱們要不要幫啊!“一旁,侯三看著自己問道。


    ”幫!當然要幫!救了這頭豬,呂公子一定會感謝咱們的。王爺也一定會消氣的!侯三,抄家夥上吧!“展護衛嘿嘿一笑,唰的一聲抽出寶刀,身形如電般衝刺向前。


    ”幹!“身後,侯三吆喝了一聲,哇哇怪叫著,拔出刀,衝了上去。


    ……


    同時,湖北,赤壁。


    江水擊打著岸邊,浪花如白雪般激蕩。


    皎潔的明月,灑下萬道銀光,給這靜靜的夜色中的群山,披上了一層瑩瑩的光芒。


    江邊的懸崖上,呂恒坐在青石上,一臉愜意的看著腳下,轟鳴嘶吼的長江水,一動不動。夜風習習,吹著他的長衫,隨風而動。


    夜裏濕氣重,加上風有些大。呂恒身上的長衫,已經有些潮濕了。夜風吹來,不禁感到有些冷。


    在他的身旁,白素顏仍然是那身黑色的短裝,靜靜的坐在一旁,吹奏著笛子。


    飄渺的笛聲,在這夜色中,更加的婉轉動人。回蕩在山澗河穀,讓人宛若置身在仙境一般,渾身為之一輕。


    半晌的沉默後,呂恒轉過頭來,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看著麵色清冷的白素顏。


    ”哎,白姑娘!“見女子專心致誌的吹著笛子,呂恒嗬嗬笑著打著招呼。


    白素顏輕輕放下笛子,目光冷冷的轉過頭,盯著呂恒。


    “呃,不,是白公子!”見女子目光不善,呂恒急忙改口,笑著套近乎。


    女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後,轉過頭去,靜靜的看著遠方夜色中,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群山,神色悠遠。


    呃……。


    被人瞪了一眼,呂恒也不覺得什麽。幾天了,類似這樣的事情已經不下好幾次了。也習慣了。反正她也不會真的揍自己一頓,最多也就是凶一下。


    不過,心裏終是有些事情像撓癢癢似地,想一吐為快。呂恒咳嗽一聲,繼續問道:“請教你一件事唄!”


    見女子仍然是目視著前方,不搭理自己。呂恒也不在意,權當她是默許了。


    於是乎,便開始自言自語的問道:“那個,你們苗疆的蠱毒真有這麽神奇嗎?隻要你心念一動,被下了蠱的人就七竅流血而死啊?”


    聽到這句話後,白素顏握著笛子的小手,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了笛子,然後,抓起了身旁的寶劍。


    呂恒愣了一下。急忙笑著擺手道:“呃,就當在下沒問。公子繼續吹吧!”


    問這些話,倒不是呂恒真的閑的蛋疼,也不是想研究一下苗疆的蠱毒。


    而是,哎,自己不幸中招了。


    那天,一頭撞在樹上後昏迷過去。醒來後,便看到胸口處有一紅紅的蝴蝶紋身。當時,呂恒心裏很奇怪。


    自己並沒有紋身啊,怎麽會突然間冒出這麽個東西。


    後來,鼓起勇氣,問了一言坐在不遠處的白素顏,才知道,原來,這位俠女,趁著自己昏迷的時候,給自己種下了食心蠱。


    當時,白素顏很是甜甜的笑著,跟自己說,一定要聽她的話,不然的話,就會被蠱蟲吃掉心髒哦。


    誰知道,呂恒在聽說了這件事後,反應大大出乎她的預料。這個書生非但沒有大驚失色。而是一臉興致勃勃的,像她請教苗疆蠱毒的事情。


    這番表現,讓下了大力氣的白素顏,儼然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裏的感覺。


    他,怎麽,怎麽會這樣?


    這個書呆子,他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東西啊!


    連問了三天,白素顏原本熱火的心,徹底被呂恒無休止的纏問搞煩了、於是,從下午到現在,一直是本著臉,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摸樣。


    “喂,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在下以為隻有我睡不著,原來公子也睡不著!”山風濕冷,吹得身上直哆嗦,呂恒緊了緊衣服,開始繞著彎套近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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