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過幾天血戰後,林場已經是一副慘白的景象。


    林間,匯集成河流的鮮血,被凍結成冰。凝結在山坡上,像是一條紅色的匹練一般,從山頭垂下山腳。


    更像是一副血色的瀑布一般,掛在那白雪皚皚的山腰。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


    清冷的月色灑下,大雪封山,一片清冷的銀色。


    而在那山坡上,那條血色瀑布,在此時反射著清冷朦朧的月色,閃爍著宛若紅色寶石一般璀璨的光芒。鮮豔的紅色,與周圍的青白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山頭上,燃燒的火把星星點點,在這清冷的夜色中,與天上明月相接。


    一團團的篝火,燒得正旺。熊熊燃燒的火焰將夜空染成了一片紅色。


    聽不懂的嬉笑聲,在山頭上響起,回響在夜空中。


    那裏……是突厥人的駐地。


    山腳下,五裏遠外的山坳中。


    渾身盔甲破爛,一臉血汙的,頭發亂糟糟的周亞夫,看著手裏的軍報,氣的哇哇大叫。像是發癲一般,抖著手裏的軍報,瞪大眼睛,殺氣騰騰的質問傳令官:“什麽?讓老子撤退?”


    此時周亞夫像是一頭被激怒的老虎一樣,見誰咬誰。


    這廝剛剛被突厥人連夜偷襲,丟掉了山頭陣地。狼狽逃竄剿這裏,胸口正憋著一股鳥氣,無處發泄。


    突檳間,天上掉下個受氣包。而且,還帶來了一個鳥命令。周亞夫暴怒之下,當場發飆。


    看著周老將軍瘋狗一樣,朝著自己呲牙。傳令官也不由的頭皮發麻。


    幹笑著陪著笑臉,拱手道:“周老將軍莫要生氣,候將軍說,這乃是緩兵之計?”


    “緩個屁,緩誰啊?”周亞夫伸手一指點著無數火把的山頭然後指著自己道:“緩他們,還是緩老子?還緩兵之計?侯三懂個球!”


    傳令兵聞言,嘴角抽了抽,卻什麽話也沒有說。


    候將軍懂個球人家至少沒把關丟了。您老人家倒好,自視甚高,誰也看不上。結果把林場丟了一半。好不容易搶回了山頭,結果還沒等屁股做熱,就被人家突厥人大的灰頭灰臉,屁滾尿流的敗退下來。


    不過,這話也隻能是心裏想想。如果真的要說出來保不齊這暴怒的老漢,會當場把自己給生吞活剝了。


    想到如此,傳令兵也不敢有所逾越。隻是笑了笑後,抱拳道:“此計乃是軍師所定,所以,周將軍,您看………………”


    聽到軍師兩個字後,周亞夫頓時一愣隨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問道:“軍師?呂恒?他來了?”


    傳令兵笑著點點道:“帝師傍晚時分,到達了雁門關。與候將軍等人討論完目前的局勢後便製定了此計。而且,軍師還說了,各部如果執行不力,軍法從事!”


    說罷,傳令兵抬起頭來,捉黠的看著周亞夫,眼中調笑神色不言而喻。


    您老人家剛剛不是還說,這計策是什麽狗屁不通嘛。看你現在怎麽辦?


    “嗯!”聽到這計策乃是呂恒製定的,周亞夫一改剛剛的囂張跋扈,莊重的端起那軍報肅穆的點頭:“真乃妙-計!”


    不過,妙-在那兒,周亞夫也不知道!


    還等著看周亞夫出醜的傳令兵,見到這老頭臉皮超厚的否認後。頓時目瞪口呆,驚若天人。


    “軍師還說什麽了?”周亞夫朝聖一般,將那軍報收好以後。想了想開口問道。


    傳令兵咳嗽了一聲,然後幸災樂禍的看著老將軍道:“軍師說了,隻準將軍你退後五裏到黃土坡。然後在黃土坡立即組織防線,托住突厥人。絕對不能讓突厥人突破一分一毫。如果再把黃土坡丟了,軍法從事!”


    周亞夫聽了,頓時肅然。皺眉道:“黃土坡地勢偏低,無法阻擋突厥鐵騎居高臨下的衝鋒。如何能攔得住?”


    傳令兵聳了聳肩膀,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軍師說了,那是你的事!”


    周亞夫聞言,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憋死。


    不過,心裏雖然不爽。但周亞夫也沒有表現出來。看得出來,呂恒那小子,知道自己丟了林場後,雖然沒說什麽,但心裏還是不滿意想到在河北保定的那次碰麵,當時自己還趾高氣昂的樣子,周亞夫就覺得臉上發燙。


    不過,心裏平靜下來後,再想想。周亞夫還是認呂恒送給自己這個人情的。


    丟了林場,本是死罪。


    但呂恒並沒有責罰他,而是讓他繼續領兵戰鬥。雖然任務艱巨了一些,但未嚐不是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心念至此,周亞夫也不再多言,臉色肅然,拱手道:“話不多說。老夫隻有一句話還望兄弟回複軍師,坡在人在,破丟人亡!”


    說罷,周亞夫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堅定的拱手,對傳令官行禮。


    看到這老頭一臉堅決的神色,亂糟糟的須發,在夜風中飛舞,整個人宛若一把出鞘的利劍,在此時,寒光四射、。傳令兵心中肅然,重重點頭,拱手道:“將軍保重!”


    道了一聲後,傳令兵便帶著幾個人,趁著夜色,前往雁門關回信了。


    身後,周亞夫轉過頭來,看著身旁的秦世虎,聳著肩膀道:“老秦,準備死戰吧!”


    秦世虎聞言,微微一笑,點頭。


    夜幕淒迷,夜色清冷。


    停了雪的深夜,更是寒冷無比。


    山坡上,幾個突厥士兵躲在山石頭麵打著哈欠,閑聊著這幾日的事情。


    嗡嗡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身後的山頭上,數以千計的士兵正興高采烈的慶祝著奪下山頭的這一戰。


    嬉笑歡樂的聲音伴隨著美酒的香味傳來,勾引的這山腰的幾個突厥士兵,不斷的吞咽著口水。


    風吹來,積雪漫卷。


    肆虐的寒風無孔不入,那躲在山石頭的幾個突厥士兵被這股寒風凍得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一個突厥士兵抽了抽鼻涕,抬起手揉了揉麻木的臉。然後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被凍僵的腿腳。眼角餘光下意識的朝著山下看了一眼。


    正準備蹲下繼續烤火的時候。突然間,整個人宛若雷擊一般,呆在了原地。


    伸手指著山下,那悄無聲息退去的大周士兵嘴巴張的大大的,啊啊的說不話來。


    “嘿嘿,莫勒,你小子的舌頭也被這寒風凍住了?連話都不會說了?”一個士兵看到後,哈哈大笑。


    伸手準備拉著他坐下,繼續烤火聊天。卻發現這同伴的臉色似乎不對。這士兵心中好奇之下,便站起來朝著莫勒所指的方向,朝著山下望去。


    這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目瞪口呆的看著山下,嘴巴張得大大的,啊啊的說不出話來。


    最後一個坐在火堆邊的十夫長,聞聲後,罵罵咧咧的站起來。看了一眼後,同樣一呆。


    瞪大眼睛一直看著山下那密密麻麻的大周士兵悄無聲息的退出了樹林後。這十夫長才反應過來:“大周人撤退了?”


    其他二人轉過頭來,眼裏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齊齊點頭。


    三人驚愕了半天後十夫長終於反映了過來,彎下腰抓起彎刀,著急的說道:“快,稟報將軍!”


    片刻後,嗚嗚的號角聲響徹夜空,徹底將這明月清雪的寧靜打破撕碎。


    山頭上的突厥人開始迅猛集結。


    火把胡亂的搖晃著,飛奔著。宛若流竄在夜色中的火海一般,讓人眼huā繚亂。


    無數披著羊皮矮子的突厥士兵,在各自掌管的帶領下,開始翻身上馬。搖晃著手裏的彎刀嗷嗷怪叫著朝著中軍阿史那巴特的方向衝戰馬奔馳,鐵蹄掃過,積雪胡亂飛起。整個山頭,都彌漫在一片雜亂無章的雪霧中。


    熊熊燃燒的火把,將整個夜空都染成了一片紅色。


    阿史那巴特,騎在一匹神駿的棗紅馬上。一臉橫肉猙獰的顫抖著。眼裏散發著貪狼一般的神色。掃視了一眼麵前這數萬的突厥勇士後,阿史那巴特,抽出了腰間的珠寶彎刀,刀鋒直指前方,大聲吼道:“勇士們,膽小的大周人,已經被我們勇士的神勇嚇破了膽。現在,趁著夜色,這幫大周廢物,已經開始敗退了。但是,大周有句話,叫斬草除根。勇士們,抽出你們的寶劍,用你們的刀鋒告訴那些大周膽小鬼,敢於冒犯我們大突厥人的人,下場有多麽悲慘!殺!”


    “殺!”


    數萬突厥大軍,齊齊舉刀大吼。


    **戰馬受到這股殺氣影響,頓時顯得躁動不安,噴打這響鼻,四蹄不斷的走動著。


    “殺啊!”看到士兵們的氣勢被調動起來,阿史那巴特用力一抖馬韁。**棗紅馬嘶鳴一聲後,如電般超前衝出,整個人率先衝了出身後,數萬突厥大軍,齊齊而動。


    萬馬從山頭奔騰而下,聲音宛若驚雷,震天動地,氣勢逼人。


    “他們動了!”


    已經身在黃土坡的周亞夫一,站在最高處。


    手持著望遠鏡看了一眼後,沉聲說道。


    夜風吹來,周亞夫huā白的須發,隨風飛舞。身上披風凜冽作響。


    那銀色的月光下,周亞夫麵色如水,鎮定之極。


    放下望遠鏡後,周亞夫目視前方,深吸了一口氣,沙啞著嗓子道:“老秦,去布置吧!”


    身旁,秦世虎聞言,微微點頭。然後轉身朝著身後的正在布防的士兵們,走了過去。


    殺氣瞬間籠罩了天地,那高掛夜空的明月,似乎被這股殺氣所震懾,躲入了雲層之中。


    大地,一片黑暗!


    而與此同時。數百裏外,一支由雁門關開來的黑壓壓的大軍,在這清冷的夜色下,浩浩蕩蕩的朝著林場陣地殺了過來。


    大軍在接近林場的時候,驟然一份為二。其中一股,約有兩萬餘人。突然間方向一變,朝著黃土坡的方向而去。


    而另一隻,則是驟然加進了行軍速度,朝著林場前去。


    為首的,正是臉上有著深可見骨的疤痕的老狼。


    此時,老王當真如一頭凶惡的狼王一般,目光凶狠,手持著馬刀,策馬飛奔。


    身後,數萬大軍踩踏著飛揚的積雪,步步緊隨。


    雁門關雲層散去,明月高掛。


    清冷的月色灑下,給整個山巒都披上了一層朦朧的青色光芒。


    舉目望去,便看到那青色的山巒,在這夜色中,如海中波浪一般,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邊。


    破舊1不堪的城樓上,渾身甲胄的士兵們,手握刀兵,麵色肅然換上了一身盔甲的呂恒,帶著阿貴等人,在這寂靜的夜色中走上了城樓。


    跟那些激動不已,不敢相信的士兵們笑著打了個招呼後。幾人便站在了城樓的正當下,目視前方不遠處,那無數火把飛火流星一般穿梭一動的突厥大營。


    “他們好像知道了你的妙-計?”


    身旁,歐陽若蘭目力極佳,看到突厥大營裏,軍隊調動的場景後。轉過頭來,美眸中帶著一抹捉黠之色,輕笑著對呂恒說道。


    月色如沙,輕柔落下。


    歐陽莫愁,披著一身銀色的月光,宛若仙子。談笑間,美眸流轉。


    那不經意下,流轉的美態。讓城頭上的將士們,都為之一呆。


    “現在知道也晚了!”


    呂恒背手傲立,站在城頭。看了突厥大營一眼後,冷冷一笑,語氣中帶著不屑之色道。


    仰起頭,看著當空皓月。


    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後,頓覺渾身舒坦。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朗聲吟誦了一邊這王昌齡的絕世佳句後,心中更覺激蕩澎湃。


    身後,阿貴,侯三等人,皆是被這首詩中那激蕩無比的英雄豪邁之氣感染。手掌握緊刀柄。再看看那城下不遠處的突厥大營,也覺得不那麽緊張了。


    不光士兵將軍們如此,就連沐浴在這月色下,一身道袍,宛若仙子一般的歐陽莫愁,在聽到呂恒吟誦出的詩詞後,都是淺淺一笑。


    看著呂恒的眼睛裏,異彩連連。如水的目光,掠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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