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黃鶴樓》再次引爆了大周詩壇,詩中大氣磅礴的意境和對蒼茫曆史,**的追憶,無不讓人膜拜詩人那開闊的胸襟和一往無前的視野。還有最後,詩人借景反襯自己那寥寥的思鄉之情,更是讓無數遊離在外的學子們,心中戚戚,深切感懷。


    當那些學子聽到這首《黃鶴樓》竟然是呂大人巧逢湖北巡撫的女兒生辰之日,而獻給李大小姐的生辰禮物時候。學子們更是驚歎此時,真乃是傳奇之作。


    在說起此事的時候,學子們在感懷詩聖那濃濃的人情味的時候,也頗多羨慕李大小姐的運氣。


    帝師從嶄露頭角,到名揚天下。所作的詩詞,並不多,但每首都是精品。而且,帝師親手所書的,大多被熱衷於詩詞的皇帝收藏,視為珍藏。流傳於民間的,基本上沒有。偶爾也有傳聞說,某某字畫鋪裏流傳出帝師的作品,但經人鑒定後,無一不是贗品。


    尤其是在去年春節前夕,帝師突然辭官離京的那件事發生後,呂恒的作品名氣,更是隨之水漲船高,一時間洛陽紙貴。京中大戶,名臣高官,無不以擁有呂恒的真跡,而感到自豪。


    皇宮大內。


    已是夜幕時分,青色暮氣籠罩在這威嚴莊重的皇城之中,肅穆安靜。


    皇城中,燈籠已經掛了起來。星星點點,一閃一閃。朦朧的光芒,與天上的星辰相接。宛若天上皇城,人間仙境。


    秋風吹過,一片落葉在光潔的石板地麵上劃過發出輕柔的響聲,飄向遠方。


    蕭瑟的秋風中,一隊隊千牛衛,靜默走過,在皇城內巡邏。換班的太監侍衛們靜靜的站在禦書房外,目不斜視。


    禦書房中,燈火明亮。


    頭發全白的皇帝,顯得有些老態龍鍾。此時的他,靜靜坐在龍椅上。眼中含著讚賞的微笑,看著夜鶯從湖北傳來的一封密奏。


    身旁,太子小武顯得有些緊張。坐立不安的樣子。


    坐下,以張文山為首的幾大朝官靜靜而立。時不時的抬起頭,看看龍椅上的老大,心中頗多疑惑不解。


    從退朝後,他們這幾個重臣便被皇帝留在了宮中,一直到現在。期間,皇帝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的站在禦書房中,駝著背拄著拐杖,看著牆上的大周版圖發呆。


    直到有夜鶯進來奏報,說有湖北密報前來。


    皇帝這才醒過身來,轉過身,讓夜鶯進來。


    夜鶯遞上來一張密報,是從湖北加急送來的。


    湖北?


    張文山聽到了那夜鶯嘴裏的隻言片語後心裏不由的咯噔一下。


    從他密布天下的眼線得知,呂恒此時正帶著家人,前往四川。估計此時剛到湖北。


    這封密報是從湖北而來的,難道是跟呂恒有關係?


    想起,去年春節前夕,君臣的反目。張文山心中憂慮,擔心陛下會對呂恒做什麽什麽事請。


    抬起頭來,偷偷的看了一眼龍椅上的皇帝。卻見皇帝隻是微笑著看著手裏的密報。


    眼中並無殺氣,反而是一種溫暖的笑容和靜靜的回憶。


    “九月初五,前往四川的呂大人,到達湖北黃鶴樓,正逢湖北巡撫李德輝為愛女慶生。當日,嘉賓無數,名士聚集。蒼山先生和鬆竹居士為首。期間,學子們為李雙雙慶生,當場題詩。後,呂大人受邀,當場題詩,做《黃鶴樓》一首”


    密報的下麵,是呂恒的詩作。


    皇帝低聲念了一遍,仰起頭,歎了一口氣,輕聲讚道:“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好詩啊!”


    好詩倒是好詩,不過,這最後一句的詩詞裏,那一抹淡淡的心灰意冷,卻是浸**在皇帝心頭,許久不散。


    看著手中的奏折,皇帝明亮的眼睛裏,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悔意。


    神色呆了很久,直到身旁的太子,輕聲叫了一聲皇爺爺後。皇帝這才從回憶中醒過來,端起了桌子上,已經涼了的茶水,抿了一口。


    或許是心中氣息不平,一口茶喝下去,嗆得皇帝連連咳嗽。


    “陛下,保重龍體啊!”


    見皇帝咳嗽的厲害,張文山等人頓時嚇了一大跳,說著就要找太醫。


    皇帝抬起手擺了擺,微微搖頭。


    支柱咳嗽後,抬起頭來,無奈一笑,搖頭。緩緩站起來,眼睛有些模糊的看著這住了幾十年的禦書房,看著那熟悉的書架,明黃的顏色。皇帝背著手,長歎一聲,心中暗暗道:“老了!”


    年前,接到了雁門關大捷後。皇帝心中高興之下,便去紫宸殿祭拜先祖。


    臨進門的時候,在殿前的水缸裏,捧了一把涼水洗了一下臉。當時,皇帝還興致勃的對隨身的李德全,大大咧咧道:“無妨,朕年輕的時候,也是風裏來雨裏去的。這點事情,算什麽?”


    豈料,就是這一捧冷水,讓皇帝的身體,乃至心性,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那日後,或許是受了風寒,皇帝突然發病,高燒不退。太醫束手無策,好幾次都差點一命嗚呼。


    或許是心中有執念,未見到大周複興,不肯就此放棄的原因。十多天後,病危中的皇帝,終於好轉。


    不過,俗話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自己心中最愧對的兒子,蜀王,突然勾結後宮,發動了叛亂。


    在皇帝幾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做了俘虜。


    如果不是呂恒率軍進京平叛,估計自己就是大周建朝以來,第一個亡國之君了吧。


    幸虧,嗬,他來的及時。


    隻是,在想起那日地宮相見的時候皇帝當時的心情,非但沒有欣喜,甚至連一點高興的心情都沒有。有的,隻是深深的憂慮和恐懼。


    那一日,他第一次真正的見識到了呂恒的能量到底有多麽的驚人。


    要知道南營是皇家手裏最重的一張王牌。


    先皇為了防止南營落入叛逆之手,特意製定了虎符與節杖並行的調兵製度。


    但是……


    呼……


    呂恒竟然隻憑手中的虎符,就調動了南營。


    這……已經不是一個臣子該有的能量了。


    那天,當皇帝看到了呂恒身旁的王世超後,心中一片冰冷。一股寒意,不可製止的直衝頭腦。


    他第一次真正發現,眼前一臉麵色平靜,微笑和煦的呂恒是如此的可怕。


    他也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功高震主。


    在短暫的震驚和恐懼後,皇帝突然很想看到呂恒跪在自己麵前,恭敬的對自己行君臣之禮。


    隻要呂恒跪下磕頭,皇帝什麽都不會追究,依然會親熱的拉著他的手,與他暢談天下。


    可是,呂恒沒有。


    那一刻皇帝突然想到了殺了此人。


    而接下來的一係列動作,徹底造成了他和呂恒之間,不可彌補的裂痕。同時,也很無奈的證實了自己心中的驚恐和擔憂,是多麽的荒謬。


    洪胖子身死,阿貴斷臂。


    當看到洪胖子胸口插著匕首倒在地上的時候。呂恒再次看著自己的目光,沒有了以前的好友相見時的溫暖和問候,有的隻是一種平靜的再見。


    很平靜……


    想起當日自己那造成一切後果的衝動。皇帝心中微動,身體在這一刻,更加佝僂了。


    第二天,一宿未眠的皇帝,坐在禦書房裏,等待著他心中期待的消息等著呂恒想往日一樣進宮問候。


    可惜,當陽光驅散夜幕照進禦書房的時候。夜鶯帶回來的消息,隻是清晨時分,呂恒帶著一家人離開京城的消息。


    那天,夜鶯離去後。偌大的禦書房裏,隻剩下了孤獨的皇帝一看著那靜悄悄的禦書房,皇帝第一次真正切切的感覺到了一股徹頭徹尾的孤獨。


    明黃的威嚴,華麗的宮殿。


    這一切的一切,都更加鮮明的反襯著,自己的可笑。


    呆呆的坐了將近一個時辰後,突然間,一個不甘和煩躁,衝上心頭。皇帝登基三十年來,第一次失態發怒。


    他推倒了龍椅,砸毀了禦書房中的一切,書架,供桌,自己喜愛的端硯,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一片狼藉。


    發泄過後,皇帝看著一片狼藉的禦書房。苦澀一笑,蹲在了地上,老淚縱橫。


    朕,真的錯了!


    “陛下!”見皇帝呆坐在那裏,神色飄忽,似乎是在回憶什麽。


    張文山上前一步,抬起頭,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一聲問出後,皇帝的身體為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回過神來後,皇帝的眼睛裏再次恢複了清明。看了一眼手中的這封密奏。緩緩將之放在了桌子上。


    轉過頭來,對身旁的太子笑了笑,招手道:“小武,過皇爺爺這裏來!”


    經曆了北方戰爭和宮廷政變的小武,比以前更加的成熟。僅僅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一國之君的霸氣和威嚴也不由的流露而出。


    見皇帝招手,小武緩緩站起來,恭敬的走了過去,彎腰行禮:“皇爺爺!”


    “來,坐下!”皇帝拉著小武的手,讓出了一個位置後,讓他坐在龍椅上。


    小武麵色不改,卻是退後了一步,沉聲道:“孫兒不敢!”


    “坐下吧!”皇帝歎了一口氣,站起來,將小武拉了過來。徑直按在椅子上後。仲手拍了拍小武的肩膀。


    隨後,皇帝轉過頭。看著坐下,一群彎著腰,臉色大變,神色不安的臣子。


    靜靜的沉默後,皇帝緩緩開口:“明年開春大典,朕宣布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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