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落下,法海滿盤皆輸。


    看著原本形式大好的局麵,瞬間被扭轉,然後兵敗如山倒。


    法海和尚惋惜的撇撇嘴,將捏在手裏的棋子扔掉。抬起頭來,看了呂恒一眼,嘴硬道:“貧僧乃是出家人,不擅長此等陰謀詭計之術!”


    聞言,呂恒嗬嗬一笑,也不反駁,隻是自顧自的收拾著棋盤上的棋子。


    一旁,阿貴揉了揉發紅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張大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法海鬱悶。


    收好棋子後,便聽到門口傳來了一聲輕咳聲。


    聞聲後,呂恒站起來,轉過頭朝著門口看了一眼。


    那一身甲胄,須發皆白的武寧遠,正掩著嘴,使勁兒咳嗽著。


    呂恒笑了笑,緩緩仲出手抱拳,行禮:“見過淮南王!”


    一句話說出,讓佯裝咳嗽的武寧遠,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噎死。


    武寧遠嘴唇動了動,卻是什麽話也沒說出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後,大步走下台階,帶著渾身悶響的甲胄,走了過來。


    “大師可否讓個位置?”武寧遠本著臉對法海說道,看樣子心情不爽。


    法海看了呂恒一眼,然後又看看身前這位虎背熊腰,目如鷹隼的老人。微微笑了笑,緩緩站起來,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看到這位大爺麵色漆黑,儼然是到了發飆的邊緣。他可不想此時,觸這位大周戰神的黴頭。


    武寧遠將佩刀解下,扔給了身後的親兵。然後撩起盔甲,大大咧咧坐下。端起桌子上,不知被誰喝了一半的茶水,看也不看,咕嚕嚕的喝了一口後。抬起手擦去嘴角的水漬,長出一口氣。


    “來一局?”武寧遠眼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指著棋盤躍躍欲試的對呂恒道。


    呂恒手持著器皿,抬起頭,笑著看了武寧遠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收拾棋盤上的棋子。


    “不下!”


    武寧遠一臉的笑容將在臉上。瞪大眼睛,詫異道:“為什麽?”


    呂恒將最後一個棋子收入器皿中後,抬起頭看了武寧遠一眼。輕輕拿起手旁的茶盞,吹了一口氣後,輕抿一下,撇撇嘴:“你老悔棋!棋風太差!”


    將茶盞放下後,呂恒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武寧遠,認真道:“而且,不講信用!”


    武寧遠被呂恒一番擠兌,氣的須發皆抖,麵紅耳赤爭辯道:“胡說,老夫何時不講信用了?”


    說悔棋,棋風差,這點嗯,武寧遠心裏也暫時同意。不過,不講信用這個詞兒可跟武寧遠掛不上一點邊啊。


    這簡直就是誣陷嘛!


    呂恒看到武寧遠那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樣,麵紅耳赤的樣子。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


    “我隨便說說的,不要當真哈!”


    武寧遠麵如黑炭,咬牙切齒道:“隨便.`....說說?”


    呂恒聳了聳肩膀,攤開手道:“是啊,就是隨便說說。如果你不喜歡聽,那我就說點別的!”


    武寧遠麵色不好看,定定的看著呂恒。


    許久之後,武寧遠歎了一一口氣低頭擺弄著棋盤上的棋子:“說什麽,說我們武家人忘恩負義?還是說朝廷薄情寡義,不講信用?”


    呂恒笑了笑,看到武寧遠已經開始擺局。撇撇嘴後,也開始擺下了棋局。


    武寧遠一邊擺棋局,一邊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對朝廷有怨氣!”


    呂恒搖頭:“沒有!”


    抬起頭,見武寧遠盯著自己不放。呂恒笑了笑,攤開手,很真誠的說道:“真的沒有啊!”


    武寧遠看了呂恒一眼,沒有笑。低下頭,一邊白這棋局,一邊自顧自的說道:“有也是應該的。你一路從突厥馬不停蹄的趕回東京,把我那皇兄救了出來。為的隻是大周的江山穩定,社稷長遠。可是,偏偏是你救出的那人,卻對你心生疑惑,甚至想要置你於死地。堂堂一個為大周立下萬世不朽的功勳的功臣,蒙受不白之冤,差點連性命都丟掉。怎麽會沒有怨氣?”


    武寧遠將棋局擺好後,端起茶盞。看了一眼隻剩下茶葉的空杯子後。輕聲歎息一聲,將那茶盞放下。雙手按著桌子,身體前傾,眼中滿是真誠之色,看著呂恒道:“可是,永正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那皇兄做的呀。跟老夫沒有任何關係啊。你我乃是忘年之交,過命的交情。你對我皇兄有怨氣,我可以理解。即便當日阿貴兄弟,真做出了什麽,老夫也不會拿你怎麽樣。


    這是實話!”


    這是實話,真的是實話。作為大周皇族,統兵元帥,秉承著護國護朝廷重則的武寧遠,能麵對麵的跟呂恒說這番話,可謂是推心置腹的了。


    話音落下,武寧遠輕歎了一聲,拿起了黑子,放在了棋盤上。


    呂恒咳嗽了一聲,眉頭微皺,敲了敲棋盤,無奈道:“執白先行啊!”


    武寧遠笑了笑,將黑子收起來,放在器皿中。然後將盛放著黑子的器皿,拿起來,放在了呂恒那裏。自己卻是把那白子拿了過來。


    看了一眼棋盤後,放下了第一顆白子。


    “其實,真的沒有怨氣!”對武寧遠這家夥無恥的套路,呂恒也不以為意。拿起黑子落下一顆後,微微一笑,淡淡說道。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武寧遠道:“這是真的!”


    “真的假的,老夫看得明白!”武寧遠抬手拍著自己的胸膛,看著呂恒,沉聲道:“老夫心裏清楚!”


    說完這番話,二人都沒有在說什麽。靜靜的下著棋,仿佛入定了一般。


    燭火幽幽,忽明忽暗。


    跳動的燭火,時不時的發出一聲輕響。


    給這燈光昏黃的酒館裏,增添了一抹生氣。


    武寧遠身後的親兵,也解下了甲胄,坐在一旁,靜靜的吃酒,小聲談論著。


    阿貴已經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法海和尚在一旁入定,偶爾會睜開眼看看對弈的二人。微微一笑。


    “說實話,你的那支部隊,真的不錯啊!”許久的沉默後,武寧遠落下一枚棋子,抬起頭看著對麵,風波不驚的呂恒,咧嘴一笑,讚歎著誇獎道。


    呂恒抬起頭,詫異的看了武寧遠一眼,搖頭微笑。


    “其實......”武寧遠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偷偷摸摸的對呂恒道:“其實,老夫知道他們的行蹤!”


    呂恒聞言,點點頭。


    “所以,你懂得!”武寧遠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後指了指呂恒,眨了眨眼,低聲說道。


    呂恒抬起頭,哭笑不得的看著武寧遠,搖搖頭。


    “怎麽,不信?”武寧遠故意做出生氣的樣子,瞪眼道。


    呂恒聳了聳肩膀,然後拎起茶壺,給二人倒上了一杯,點點頭:“我信!”


    “不過!”放下茶壺後,呂恒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後,詫異道:“不過,你是武家的人啊。大周的王爺,皇帝的兄弟!”


    “沒錯,你說的都對!!”武寧遠挑了挑花白的眉毛,不置可否的點頭。隨後笑了笑,歎氣道:“不過,老夫也是你的朋友,過命的朋友!再說了,老夫還是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呂恒聞言,吃了不小的一驚。倒不是因為武寧遠的態度,而是因為武寧遠的最後這句話。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很熟啊。


    就在呂恒皺眉思索,這句話在那兒聽過的時候。武寧遠眼中光芒閃動,輕歎道:“老夫是大周皇族,所以,這個身份,自然也決定了,老夫要為大周江山著想。而大周江山,可不是隻指現在的江山!”


    武寧遠笑了笑,伸出手比劃了一下,拉得長長的,眨眼對呂恒道:“而是……十世百世!”


    武寧遠的話,態度很曖昧。不過,對於呂恒來說,卻是很震撼。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呂恒還是能夠聽得出來。老頭對自己明裏暗裏的支持!


    呂恒抬起頭,看著武寧遠,微微笑了笑,點頭道:“謝了!”


    武寧遠搖頭,笑道:“該是老夫謝你才是!”


    話音落下,見呂恒疑惑的看著自己。武寧遠撚須笑道:“感謝你為大周培養了一個好皇帝!”


    “太子已經確立,而且,老夫也偷偷的派人查探過太子的!”說起小武,武寧遠咧嘴一笑,老臉上露出了陽光的笑容,點頭,讚歎道:“一代英主啊!”


    呂恒微微點頭,臉上帶著淡淡笑容,落下一顆棋子,點頭道:“的確,才華橫溢,不缺手段。而且,心懷寬廣。的確是一代明主。甚至是古往今來,千古一帝!”


    “你的功勞,不可磨滅!”武寧遠眼神灼熱,看著呂恒,激動的說道。


    能得到呂恒如此評價,如果小武知道的話,定會欣喜的不得了。作為大周皇族,親眼看到小武成長為一代聖君的武寧遠,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激動。


    而且,他也知道,小武之所以能夠成為儲君,未來君臨天下。眼前的這個書生,功不可沒啊。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呂恒笑了笑,淡淡說道:“小武品行不錯,本就是帝君的最佳人選。我隻是帶他上路而已。路子,還是他自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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