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一個新來的大媽挺熱心地跟我說,她也看見了。雅*文*言*情*首*發“那個郵遞員,個子矮矮的,騎著一輛自行車,走路佝僂著背,我問他是哪個區的,他說是我們對麵紫荊花郵局的。他說話是有點怪,聽著真刺耳。”


    我跟皮章還有大媽作別,一個人走了十五分鍾,走到我們學校對麵的紫荊花小區郵政局,問工作人員,他們那裏有沒有這麽個郵遞員。


    “最近總有人給我寄騷擾信,信封上沒有寫他的名字和地址,也沒有寫我的地址,隻寫著我的名字,但是每天都能送到我的郵箱裏,我同學和宿舍阿姨都看到了,說是你們這兒的某位郵遞員直接投遞的。我很想問問他,到底是誰委托他送這些信給我的。”


    因為我說是騷擾信,他們還以為事情有多嚴重,急忙讓我詳細形容一下這位郵遞員,我把皮章和寢室大媽的話告訴他們,結果他們聽完之後,都說不是他們郵局的人。


    這就奇怪了,怎麽會呢?難道是有人冒名頂替?可是我們學校的信,的確都是紫荊花郵局投遞的,根據皮章形容的製服,的確也是。


    剛巧這個時候有個郵遞員進來,手裏拎著一套*的製服。裏頭的人叫他老李,都問他這是怎麽了。那個叫老李的一臉哭笑不得,“昨天喝大發了,上班來遲,結果找不到牆上掛著的衣服,剛才在旁邊的巷子裏找到的,脫在小毛的自行車旁邊,艸,全是泥——小毛,你自行車忘鎖了,撐杆都忘了放下,就倚在門外,你他娘的丟了找誰哭去。”那個叫小毛的紅著臉溜了出去。


    我沒有被整個郵政大廳笑成一片的氣氛感染,我這個時候有點發毛。


    難道真的是冒名頂替了郵遞員?可是這樣是要幹嘛呢?


    我把前因後果串起來一想——郵遞員來收發室,剛巧被皮章遇到在我的信箱前拿著信,然後把那封信給他。


    而我的鎖又壞了……


    不對!如果他是來投遞的,信封上有開口,可以直接投進去,完全不需要打開我的信箱。


    那麽,他也許不是為了送信,而是為了……偷我的信?


    這樣來講就說得通了。


    難道那個神秘人寄給我的油畫,很重要?


    有些人不想我看到?


    老李聽說我的事後,嗨了一聲,“我們這兒哪送信。雅*文*言*情*首*發現在還有人寫信麽?不瞞您說,我們就是每天分派分派報紙,信什麽的,都是攢幾天派車運到你們學校門衛的。我們這兒可沒人上過你們寢室樓。一定是搞錯了。你一個男孩子,也不怕騷擾啊。”


    他們又都笑成一團。他們分揀處的為了安撫我,找出了我的掛號信。我發現依舊是小小薄薄的一張,應該還是油畫,但是信封上麵已經清楚明白地寫明了我的地址和姓名,還貼了郵票,是經過正經途徑投遞的,跟以前的不一樣。似乎寄信人已經知道了有人在寄信的過程中做手腳。


    我懷著十二萬分的小心把信封藏進了衣袋裏,然後離開了郵局。走到門外,我看到了小毛剛鎖上的自行車。自行車靠著一條弄堂的牆壁,弄堂又深又黑,前幾天下過雨,裏頭都是又深又濫的淤泥。陽光都照不到這條樓與樓之間的夾縫,彌漫在鼻尖的是一種潮濕的水氣,而且不是一般的水的味道,是水腥氣,就像是有青蛙和蛇生活過的那種水塘。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力量控製著我往那條漆黑的巷子裏走。可能是出現在自行車旁的那一行小小的腳印。那應該是雙普通的運動鞋,尺碼很小,幾乎像是女生的腳。泥地裏有很多車轍,而腳印沒有被覆蓋掉,應該還是新鮮的,就剛剛印上去的。


    我在兩邊的土坎上一步一滑地往裏走。那行腳印的步伐越來越開闊,越來越開闊,似乎腳印的主人開始奔跑。他跑得如此之快,直到左腳與右腳之間相隔幾近一米半。我頭上全是冷汗,這裏的空氣也似乎比其他地方涼上很多。我不知道我在期待看到些什麽,但是我知道我就快看到了,就像我的心髒就快要蹦出喉嚨。


    然後我突然停下了腳步。


    我看到泥地裏的腳印,從規整而正常的運動鞋鞋底,變成了三趾向前、一趾朝後的可怕足印……


    那種足印讓人奔潰。就像老楚出事那天,寢室牆壁上留下的爪痕一樣超出常理。


    它不大,但是很畸形。我根本想象不出有什麽東西會長著這樣一雙腳,又會有多麽長的一雙腿,連著這雙腳,在瘋狂地跨越。它是怎樣飛奔著,一件一件脫掉郵遞員的衣服,鞋子,回歸它原本那可怕的模樣。而這些東西居然還能混進人堆裏,大搖大擺地進入我的教學樓,往我的信箱裏做手腳。我站在那裏,寒氣從我每個毛孔往外冒,我簡直不知道該去相信哪個人。


    然後我就聽到了樓梯上重重地“砰”一聲。


    小巷子大概有兩米寬,兩邊都是年久失修的筒子樓,四五層高,似乎是□□十年代的員工宿舍,樓梯不是建在樓裏的,而是在外麵架起鐵質的平台與階梯,從筒子樓的側麵向底下延伸,就在小巷子的兩邊。此時,那巨響是從我左手邊傳來的。老舊的樓梯從重物墜落的四樓開始顫抖,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我看著那表麵黑漆剝落、露出底下塗成藍色的保護油的樓梯扶手,不禁恐懼地倒退一步。


    鐵質的震顫格外綿長,像共振一樣源源不斷,我拎著心跳靠在牆邊,生怕這種古怪又突然的巨響再度傳來。但是近一分鍾,都沒有再傳來其他聲音,樓梯扶手晃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小,我終於鬆了口氣。我大概是太緊張了,也許是住在筒子樓裏麵的人亂丟垃圾……不過不論如何,這個狹長的小巷子讓我不舒服,我下意識地按住了胸口的信封,低著頭朝外走。


    我剛走一步,後頸一涼。


    下雨了麽?


    我伸手摸了把,就知道這個地方再不走就糟糕了。


    我摸了一整手的液體。


    粘度不大,但是非常多,我手上全濕了,後頸裏已經順著襯衫流下去了。液體中有一些小小的氣泡,好像人吐出來的口水。


    我第一反應是絕對不要回頭,或者抬頭。後來又一想,東西都在我頭頂了,再不看,脖子都被它咬掉了。


    於是我抬頭。


    抬頭的一瞬間有一道黑影向我襲來!


    我憑借本能向下一滾,然後發現我站過的地方以驚人的速度長出兩棵一人多高的赤紅色花朵,花朵的藤蔓纏住了一個渾身黑得發亮的東西。它向我張開了嘴咆哮,之後一瞬間就分解了,消失在那些網住的藤蔓中間。


    我喘了口粗氣,呆呆地看著那兩朵花。它們長得有些像豬籠草,很臭,花萼的邊緣十分尖利,站在原地把花盤轉向我,似乎在看著我。除此之外,整條泥濘的小路都是窸窸窣窣的植物生長聲。這次那些植物看上去都極富有攻擊性,而且顏色鮮亮、矚目,跟以前長出來的那些花花草草完全不一樣。


    我有些脫力地站起來,扶著牆壁往外走。天有點陰了,看起來要下雨,襯得老樓越發模糊陰森。而就在那些黑洞洞的、玻璃早已隻剩下一半的窗戶後麵,或者破碎陽台的縫隙裏,間或能看到一些一甩而過的尾巴。


    非常長。


    是尾巴。蛇一樣柔軟,但是長滿了倒刺,簡直像一柄鋸子。讓人想起異形什麽的。


    我開始往回跑。我進來不是很深,能看到郵局前麵那條路上來來往往的汽車,自行車,還能看到郵局旁邊那爿香煙店的老板在和客人討價還價。不過人的說話聲已經聽不清了,我不確定如果我喊救命,他們會不會注意到我。


    我整個人比陰濕的牆壁還要冷。


    在我艱難地朝路口奔跑的時候,我手邊的樓梯又開始震。


    左邊震,右邊也震。前路上的所有鐵質樓梯都開始邦、邦地響,像是無數口大鍾在我麵前回蕩。這次沒有像剛才那樣,響一聲就停下,邦、邦的撞擊聲越來越快,是有什麽東西從樓梯上跑了下來……


    不消說我有多絕望。我知道它們是衝著我來的,我也知道它們已經明白我發覺它們了。它們放棄了隱藏,截斷了我的回頭路。於是從那一瞬間開始,我轉過頭,撒開腿就往巷子更深處跑。


    我從小運動細胞就不好,打籃球什麽至多是興趣愛好,找幾個相熟的哥們湊湊隊,一般也隻能輔助一下,常常被罵蠢。但是這一回我是真的跑得很快。我什麽都沒想,我就是覺得我不能被它們抓住,天知道它們到底是什麽玩意兒,會怎麽對我。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它們前進得很快,在泥地裏的步幅足足有一米五,我平常走路怎麽可能邁那麽大步?不過我現在簡直是飛著走了。而且在我腳下不停長出各種不知名的植物,剛破體就有手腕粗細,不論我跑得如何瘋癲如何難以保持平衡,總是會有恰到好處的植物出現在我腳下,或者纏住我的手腕扶我站穩,讓我得以安然逃生。


    我兩邊的鐵質樓梯幾乎像是大暴雨中的屋頂一樣,響個不停,抖動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我飛快地經過,眼睛都不敢亂看。我身後一直跟有嘶嘶的聲音,還有一種很沙啞的、幾乎像是舊唱片壞掉了的聲音,嘰嘰咕咕,發出類似語言的音節,讓人一聽就汗毛倒豎。非常近,好幾次還把什麽液體噴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疼,但是它們總也追不上我,還聽見它們充滿著痛苦的慘叫。有一次我眼角的餘光瞄見過樓梯口的尾巴。但是掃過來的時候,被一株赤紅豬籠草噴出的綠色液體整個腐蝕了,我趕緊矮身鑽了過去。


    這期間我一直高度緊張,以至於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我背後必然是森羅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的確是日更但是……我真不懂這存稿箱為什麽每天都比設定推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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