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文瘋子,可真不讓朕安生!”忽必烈伸著懶腰,在龍椅上長歎道。


    禦案前的矮墩上,伯顏、董文柄、伊實特穆爾、伊徹察喇、薩裏曼、阿合馬等一幹蒙、漢、色目大臣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能讓皇帝陛下為皇帝陛下解憂。


    南方的局勢越來越不樂觀了。


    不知不覺間,破虜軍就壯大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先前那些針對它的計策,不得不調整。


    並且,每日君臣議事,還不得不花費很多時間,商討如果應對破虜軍那咄咄逼人的攻勢。


    破虜軍的進攻不止在軍事上,前些日子,幾張被色目商人傳播過來的報紙就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


    看到報紙後,幾個在朝廷裏供職的理學名家,集體請辭。


    忽必烈好言勸慰,可這些厚臉皮的家夥突然珍惜起了名聲,哭天搶地的回答說,要回故鄉去,以死來報答忽必烈的知遇之恩,並證明自己赤心為民的清白。


    關於所謂的身後聲名,忽必烈無法理解。


    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向來以為,一個人活得精彩已經足夠,至於死後,那是別人的事情,反正那些評價自己也看不到,何必管青史上如何記載。


    實在不開心了,自己找人趁活著的時候曆史篡改一下,把黑的說成白的,方的說成圓的,也就罷了。


    若有人敢說個不字,一刀子下去,砍了他了事,扯那麽多幹什麽。


    對於這幾個理學教授,忽必烈本來也隻是視作玩偶。


    閑時抓來逗弄逗弄,讓他們長篇大論地為自己殺人找一些理由。


    但對於理學,忽必烈卻非常重視。


    他的江山來路不正,怕的就是後來者效仿自己的路子,幹那些擁兵自立的勾當。


    所以在蒙古貴族中間,對理學的普及相當下功夫。


    被幾個尋死覓活的老儒纏得沒辦法,弄到最後,忽必烈隻好下旨,加封了他們的死去的祖師爺朱熹一個王爺稱號,並給他們各自封了些虛偽的頭銜,才勉強平息了事端。


    哪知道,一波未平,緊跟著一波又起。


    理學先生們不鬧騰了,前方的戰局又出了麻煩。


    破虜軍全線進攻,橫掃南劍州,蒲家被人堵在泉州港裏成了甕中之鱉。


    這個消息傳來後,當即引得朝野震動。


    更讓忽必烈尷尬的事,大都城內最早得知泉州被圍的消息的人,不是他這個皇帝,也不是丞相伯顏,而是那些市井小民。


    驛站傳來的緊急公文,居然沒有福州城的報紙傳得快。


    聽到這個消息後,百姓和官員們議論五花八門。


    有人說文天祥與蒲壽庚早勾結好了,左翼軍雖然迫於兵勢降了北元,但這些新附軍將領和士兵,受了大宋三百年養士之恩,還是心懷大宋。


    有人說索都和達春因為上次救援泉州時,沒從蒲家兄弟手裏拿到預期的好處,所以才按兵不動。


    任由破虜軍將泉州拿下後,他們再趕過去,破城,然後屠城搶掠。


    更有甚者,居然還說文天祥的破虜軍和北方那些擁護阿裏不哥子孫的人,已經勾結起來,決定一起來對付大元朝廷。


    形形色色的議論,讓忽必烈頭疼。


    作為大元開國之君,攻城略地,安撫群豪,收買天下英雄之心都是他的特長。


    但對這種明裏暗裏摸不到頭緒的亂拳,忽必烈君臣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應對辦法。


    除了軍事和輿論上的壓力,讓他們更感到無奈的是破虜軍那驚人的武器優勢。


    通過各種途徑,大元朝廷已經得到了幾支破虜弓。


    也根據士兵們的描述,知道了火炮和手雷的大致模樣。


    百工坊(專門為皇家生產工藝品的機構)甚至花費重金仿製出了破虜弓和火炮。


    隻是仿製的破虜弓重量是原來的兩倍,射程卻隻能達到原來的一半。


    普通士兵沒辦法一個人操作,無論在造價和性能上,都達不到實戰要求。


    而仿製的火炮更差,射程還不如投石機不說,並且開幾炮之後就會炸膛。


    害得率先裝備火炮的禦林軍中,居然沒人肯主動充當炮手。


    好在阿合馬大人會讓大夥寬心,通過種種算法估算,破虜軍也沒資金大量裝備這種利器。


    但從福建前線零星傳回的消息上看,阿合馬的推論根本不正確,破虜軍不但大量裝備了這種利器,而且把這種利器大量流傳了出去,裝備了陳吊眼、許夫人和方家海賊。


    “難道,我大元在江南就沒有可戰之兵了嗎?”見幾個肱骨之臣都沉默不語,忽必烈有些鬱悶,問話的語氣中,慢慢帶上了責備的味道。


    “這,陛下,且容臣等仔細斟酌!”董文柄第一個站起來,躬身告罪。


    他雖然不是蒙古人,但諸臣中,他最得忽必烈信賴。


    對於他的請求,忽必烈不能不照顧。


    歎了口氣,端起麵前的茶杯,開始慢慢地品。


    至於已經冷了的奶茶喝在嘴裏到底是甜是苦,已經渾然不覺了。


    伯顏和伊實特穆爾四目相對,不知道該從哪裏提起。


    若救泉州,如今上上之策是派一支偏師急攻邵武,老巢受到威脅,文天祥不得不救。


    但目前,福建周圍卻沒有第二支力量可以承擔這個任務。


    達春的嫡係部隊與鄒??諫畚渫饢?角?鋇媚呀餑遜鄭??饜惺∫脖懷碌躚酆土晝?亮爍鑫諮陶紋?8韉氐母婕斃漚籲嘍?矗?頻麽鐦翰壞貌灰淮未畏直?卦?6?戲攪磽餳嘎啡寺恚?跎鈐誥帕??擼?種辛誦矸蛉說穆穹??鴇?勱?k鞫紀蝗喚魃髕鵠矗??司帕??螅?陀淘ゲ磺埃?恢?朗遣皇竅袷芯??砸謊??嫘娜悶咽俑?退饋b朗?綰屠詈愕故俏奶煜櫚目誦牽?啥?私?ゴ筲琢虢朔司?輳?塹?話遜送澆嗣穡??野訓胤澆戀迷嚼叢嚼謾w罱??┏侵寫?牛?送驕尤灰駁玫攪宋奶煜櫚鬧г???饋16疃?送嫫鵠疵ê屠鮮蟮撓蝸貳;棺芙岢雋聳裁礎暗薪?彝?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十六字真言,和“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兩句秘訣,帶動全天下的亂匪都長了腦子,四處跟官軍捉迷藏。


    如今距離破虜軍最近的一支有生力量就是兩浙大都督範文虎的二十萬新附軍。


    但想到這個人,伯顏就想給他一頓老拳。


    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二十萬新附軍聽起來數目不少,可帶在範文虎手下,就是一群綿羊。


    如果將他們趕倒戰場上去,伯顏敢保證,不到三個月,範文虎就會一個人逃回來,而那二十萬大軍,要麽被破虜軍捉了,塞到礦井裏去挖泥炭。


    要麽臨陣倒戈,成為下一代破虜軍。


    目前最好的辦法是調賽北的蒙古軍和探馬赤軍南下,迅速將破虜軍和殘宋撲滅,免得這把火越燒越大。


    伯顏和其他幾個蒙古大臣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個辦法。


    但他們誰都不敢率先說出來。


    幾個月前對局勢的錯誤判斷,已經讓忽必烈不滿。


    此時再獻這提這種不愉快的話題,那隻能徒勞地給大家增添煩惱。


    對大元來說,目前北方的威脅,遠遠比南方來得大。


    自從阿裏不哥莫名其妙去世之後,四大汗國就開始明著支持北方的叛亂者。


    前年,四王子那木罕前往阿裏麻平叛,結果,非但未能如期凱旋,反而自己成了對方的俘虜,幾萬蒙古軍死在了亂匪海都的馬蹄下。


    多虧了伯顏及時領漢軍殺到塞外,用漢軍的屍體將叛亂者的攻勢擋住,隨後又通過收買、分化等手段讓叛軍內部起了紛爭,才勉強將大元疆域穩定在唐麓嶺一線。


    如今,西方的海都等人又恢複了元氣,隨時可能東進,塞外的蒙古軍如果再向南調遣,說不定和林又得被人家奪了去。


    而東北別裏古台的後裔乃顏與合撒兒後王勢都兒、合赤溫後裔勝納哈兒、哈丹秀魯幹等暗中結盟的消息也不斷傳來。


    小小的遼東宣慰司根本震懾不住,完全憑那些漢軍在監視。


    如果他們再趁機起兵,大元帝國就要處於三麵受敵的狀態。


    眾人正在絞盡腦汁的時候,董文柄輕輕咳嗽了一聲,站了起來。


    “陛下,臣有一計,不知是否恰當!”“大兄,有話盡管說!”忽必烈的眼睛忽然一亮,笑著示意董文柄坐下說話。


    對這個重要的漢臣,他一直以兄稱之,彰顯對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董文柄也的確不負其所望,每每言出必中,很少有謀劃失誤的之處。


    阿合馬輕輕皺了皺眉頭,幾絲烏雲浮上了他的臉。


    背對著他的董文柄根本不知道自己又遭到了同僚的妒忌,清清嗓子,放慢了說話的速度:“依臣之見,與其倉促去救泉州,倒不如舍了泉州,重新調整江南戰局……”話沒說完,阿合馬騰地一下就跳了起來,指著董文柄脊背大喊道,“你說什麽,難道泉州要白白送給大宋麽。


    你這樣做,到底安了什麽居心!”董文柄回過頭,輕蔑地看了這個守財奴一眼,笑了笑,繼續說道:“陛下,臣以為,此時泉州,已經不保。


    倉促去救,無異於抱薪救火!反而助長了賊人的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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