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臉上的表情隨著內心深處天人交戰而變幻,一會兒慷慨激揚、一會兒冰冷陰森、一會兒顯得痛苦而無奈。


    坐在他對麵的劉子俊被嚇得萬分懊悔,恨不得抽出刀來砍上自己幾下。


    大夥千算萬算,唯獨忘記了文大人曾經發過瘋這個茬兒。


    當年他在百丈嶺上一場瘋癲,害得整支軍隊差點沒散去。


    如今為了皇位之事把他再逼瘋了,非但趙?m和陳宜中要跳起來大聲喝彩,蒙古人那邊忽必烈和伯顏也肯定要酒杯慶賀。


    “丞相,丞相!”劉子俊壓低了聲音,焦急地喊。


    他不敢讓車外的人聽見,亦不敢任由文天祥就那樣癡呆下去。


    正手足無措間,聽見文天祥突然發出了一聲長歎。


    “籲!”文天祥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眼中迷茫盡去,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果決。


    他的腰挺得很直,高挑著被冷汗津透的重衫。


    他的肩膀端得很平,仿佛擔負著內心世界與外部的雙重碾壓。


    但是,那雙肩膀和脊背卻沒有佝僂下去,而是顫抖著支撐了起來。


    “我當不了這個皇帝,你們這樣做,無異於將我架在火堆上烤!子俊,你收手吧,趁著現在還來得及!”文天祥的目光穿透車廂內的陰暗,鄭重地投在劉子俊的臉上。


    劉子俊的心立刻咯噔了一下,追隨文天祥這麽多年來,他從沒有違背過對方的任何命令。


    盲從的習慣使得他想點頭答應文天祥的要求,但內心深處的不甘又讓他掙紮著,在文天祥的逼視下躲開自己的雙眼。


    猶豫了片刻,劉子俊強咬著牙問道:“為什麽?如果您當不了皇帝,誰還有資格當這個皇帝!”“我當不了這個皇帝,如果你們將黃袍強披在我身上。


    披上黃袍後的我,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殺掉你們幾個首倡者,這樣事情,我下不了手!”文天祥嘴角間掛起了幾分嘲弄的笑容,盯著劉子俊的眼睛說道。


    “為什麽?”劉子俊被文天祥的話嚇了一跳,提高了幾分聲音問。


    當初大夥提議推文天祥來做皇帝,除了為了抗元大局這個因素外,內心深處未免沒存了做從龍功臣這個心思。


    如今聽文天祥居然要以血酬功,雖然明知道是一句威脅的話,也令人心情大駭,忍不住質問起其緣由。


    “以安定民心,也以免同樣的事情在其他人身上重演!誰知道過幾天你們幾個還會玩出什麽花樣來。


    我做了皇帝,你們幾個,就是最難控製,最能威脅到我江山社稷的人,不得不殺。


    可那樣做,非但不能盡快安定天下,反而使得天下大亂,正好遂了伯顏的意!”文天祥搖搖頭,冷笑著說道。


    “我,我等….”劉子俊的後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大熱的天,他卻覺得周圍的空氣透體生寒。


    本來,他想說一句“我等對丞相忠心耿耿!”,目光與文天祥的目光相遇,卻發現自己整個人的心思都被人瞧穿了去。


    對於現在的大都督而言,你對他忠心也好,不忠心也罷,隻要你的行為在職責範圍之內,並且沒危害的國家民族,他完全可以不計較,也沒權力計較太多。


    但如果麵對的是一個皇帝,則對方考慮的首先不是你忠誠與否的問題,而是你的能力、影響和手中權力,有沒有對其不忠的可能。


    正如文天祥所說,自己和曾寰幾個人既然能將黃袍披在文天祥身上,同時就有將黃袍披在另一個人身上的實力。


    這樣的人,任何一個皇帝都無法容忍。


    “子俊,你收手吧。


    。


    你們幾個想讓我當皇帝,快速整合大宋各方力量。


    卻說服不了陸秀夫、也代表不了鄧光薦的意思。”


    文天祥見劉子俊啞口無言,換了個角度剖析道。


    “陸大人他們幾個?”劉子俊本能地反問。


    從指定黃袍加身計劃開始,他和曾寰等人就把陸秀夫等人排除在潛在威脅之外。


    秀才造反十年不晚,陸秀夫、鄧光薦等人的職位雖然高,手裏卻沒有半個兵,怎可能危脅到文天祥稱帝的道路?“他們幾個雖然手中沒兵,固執守舊,背後卻站著整個儒林。


    我若篡奪皇位,他們幾個肯定不服。


    以他們幾個的脊梁骨,我勸不軟,買不鬆,用強力也壓不垮。


    壓不垮的話,為了達到你們希望的快速整合大宋各方力量的要求,我隻能借助武力。


    而屠刀一舉起來,子俊,你能保證我會及時地把他放下麽?”文天祥整了整衣冠,戲謔地說道:“我若不動屠刀,無法快速穩定局勢,動了刀,又明顯不再是你期待的明君。


    子俊,你想推個明君上台,到最後卻推出個屠夫來,到時候,恐怕你自己跟自己也無法交代吧!”“這?”劉子俊突然發現自己就像一個傻子般被文天祥繞了進去。


    在與曾寰等人商議給文天祥披上黃袍前,大夥都期待著文天祥是一個尊重約法,從諫如流的明君。


    而文天祥在大都督任上的表現,也的確有做一個千古明君的潛質。


    但劉子俊萬萬沒想到的是,一旦披上那件黃袍,文天祥就已經不是文天祥,他所適應的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規則。


    在那個規則下,國家、民族、所有人將都成為一家一姓爭奪皇權霸業的棋子。


    “所以呢,這個皇位我做不穩,你們也別逼我去做。


    文天祥笑著起身,伸手拉住劉子俊,“拒絕你們幾個的好意,並非我特立獨行。


    你們幾個,終究隻代表你們自己!”劉子俊還要分辯,卻被文天祥強拉著挪向車門,“有我在一天,任何人甭想坐上去。


    已經坐上去的,也要適應不同的規則。


    不然,我寧願讓皇位空下來,空到大夥都習慣那上麵沒有人的時候!”文天祥一把推開馬車的門,大笑著跳了下來。


    初秋的陽光一下子照亮了整個車廂,橫掃掉他心中所有悒鬱。


    “丞相大人休息得可好?”見文天祥從馬車中跳下,吏部尚書趙時俊上前問道。


    曾寰、完顏靖遠、杜規等幾個心中有事者亦向前靠攏,圍著文天祥的馬車寒暄。


    “好一場大夢!”文天祥看看曾寰,一語雙關。


    “憲章,我們走到哪了?進城了麽?”“剛過城門,離行宮已經不遠!”曾寰楞了一下,如實回答。


    周圍百姓見文丞相從馬車中走出,歡呼聲立刻又起。


    有人端起清茶,高舉著伸向大都督府侍衛。


    他們不指望文天祥能親手接過自家的茶杯,能給這個為國為民的大英雄盡一點心,大夥就覺得非常滿足。


    “憲章,子矩,你們聽到百姓喊聲了麽?”文天祥笑著問,拉起曾寰的衣袖,向路邊靠了幾步,另一隻手分開侍衛,接過遞進人群的水碗。


    “丞相!”曾寰、劉子俊、陸秀夫同時阻攔。


    他們可不敢讓文天祥隨便喝一個陌生人遞上的茶水,一旦水中有毒,整個大宋就會頃刻間癱瘓。


    “你們相信大宋的百姓會害他們的丞相麽?”文天祥帶著幾分癡狂笑問,不顧眾人阻攔將茶碗端到嘴邊,一飲而盡。


    “丞相大人千歲,千歲,千千歲!”周圍百姓見文天祥居然喝了市井小民送上的茶水,歡呼聲更高。


    “各位父老鄉親!”文天祥衝著道路兩旁的人群大聲喊道,“大家最近過得可好!”“好啊,丞相過得可好!”人群中歡聲雷動,有人跳腳,有人拍手,如醉如癡。


    “丞相,丞相!”曾寰低聲苦勸,文天祥站得距離街道邊太近了,如果此刻有人行刺,侍衛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文天祥對曾寰的勸告置若罔聞,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舉止有些瘋,但他很高興自己能瘋狂這一次。


    五年來,在黑暗中摸索、尋找、播種,試圖尋找到一條道路,讓華夏大地不再墜入輪回。


    最後,自己培養出來的人卻第一個跳出來,試圖將輪回繼續。


    他不甘心,亦不相信。


    他不相信那麽多工廠、學校都白建了。


    不相信自己培養過的破虜軍將領都希望頭上有一個皇帝。


    更也不相信已經直起來的膝蓋還寧願再跪下去。


    即便麵對宿命,周圍所有人都選擇跪下,他自己亦要站直了身軀,率先做一個寧可粉身碎骨也不下跪的人。


    在眾官吏詫異的目光中,文天祥衝著周圍人群四下拱手,“各位父老,馬上入秋了,你們今年掙的錢夠花麽?家裏存糧夠吃麽?”“托丞相大人的福,夠花,夠吃!”百姓們沒料到高高再上的文大人居然問出這麽實在的大白話,情緒刹那間被帶動得更高。


    “丞相大人在做什麽?”有行朝官員小聲問。


    他們早聽過文瘋子的綽號,卻沒想到文天祥真的發起瘋來,不分時間,不分場合。


    “做他認為最正確的事!”鄧光薦手撚著胡須答,這一刻,他敢保證文天祥沒有發瘋。


    非但沒有發瘋,頭腦還異常地清醒。


    文天祥大笑著,與街道兩邊百姓們聊了起來,他對市井生活了解不多,翻來覆去不過是那麽幾句。


    但這幾句平平常常的話,已經為他爭取了最大的民心。


    自古以來,在百姓心目中官員全是高高在上的,雖然近幾年民間開始自己推舉裏正、區長這些沒品級的小吏,但那隻是局部行為。


    大多數地區,官員的層次永遠高於民。


    除了文天祥以外,從來沒有一個三品以上官員,肯走下來,把自己放在於百姓平等的位置。


    曾寰的手被文天祥拉著不敢掙脫,心裏卻急得火燒火燎。


    他不知道劉子俊在車中跟文天祥說了些什麽,但他明顯能看出來,從馬車上跳出後,劉子俊就如同霜打了的莊稼般蔫了下去。


    給文天祥披上黃袍的方案有三個,最佳選擇是由朝廷的人先挑起事端,然後破虜軍被迫反擊,趁機讓文天祥奪取全部皇位。


    第一個方案以目前形勢來看實現起來有些困難,幼帝趙?m和陳宜中突然按兵不動,這讓曾寰感到老虎吃天,無從下手。


    而第二、第三個方案卻要求他和劉子俊分頭策應,如今劉子俊不知道什麽原因被文丞相說服,自己又被丞相大人用力拉在了身邊,一時間,所有方案都無法繼續進行。


    “憲章,你看見這些市井百姓了麽?他們要的,和你想的不一樣!”文天祥冷不防回過頭來,低聲說道。


    “什麽?”曾寰沒聽太清楚,周圍的歡呼聲太大,而文天祥的聲音又太小,很難在雷鳴般的歡呼聲中將他的話分辯出來。


    “韃子又要興兵來報複了,你們怕麽?”文天祥不理睬曾寰,側過身去,對百姓們問道。


    “不怕,有文大人在!”百姓們楞了一下,齊聲回答。


    如果是三年前,提起蒙古人大夥心裏的確很恐慌。


    可三年來,元軍無論來勢多凶猛,都沒能靠近泉州城一步。


    百姓多次品嚐了勝利的滋味,心中底氣漸強,對元軍早就不再有什麽恐懼的感覺。


    “如果蒙古人來搶東西呢?你們給麽?”文天祥紅著臉,意猶未盡的追問。


    “給他一磚頭!”人群裏,有人用最簡潔的語言回答。


    “他們手裏有刀,咱手裏的家夥也不是廢鐵!”幾個退役老兵互相攙扶著,在人群外圍響應。


    他們不知道文天祥遇上了什麽事情,但他們敢保證,無論何時何地,隻要文大人一句話,他們立刻可以重披戰袍。


    “對,咱們拿的也不是廢鐵!”人們哄笑著答應。


    被人征服的滋味大夥品嚐過,和平與自由的滋味大夥剛嚐到,遠遠還沒償夠。


    如果蒙古兵真的來了,有人固然會選擇屈服,但大多數人,已經認可了一個“戰”字。


    “如果自己人來搶呢?”文天祥冷不防問了一句,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自己人搶自己人,大夥不太明白文天祥指的是什麽。


    但自己人搶自己人的事情他們不是沒經曆過,朝廷隨便一個指令就可以讓一批人傾家蕩產,同時亦可以另一夥人飛黃騰達。


    以往,大夥都認為那是天命,運數。


    但隨著《臨時約法》中物權一項逐漸落實,天命、運數的說法漸漸失了勢,公平、合理的爭論聲卻越來越高。


    “比如說哪個貪官想搶,比如說某些人打著大義的名號。


    比如,再比如哪天我突然變壞了,想搶你們的飯碗!”文天祥站在原地,大聲地問。


    周圍一片寂然,歡呼聲嘎然而止。


    丞相大人怎麽會變壞呢?沒有人相信。


    但文天祥自己說自己可能變壞,卻不由得大夥不去往那個方麵想。


    “丞相大人不會!”人群中陸續響起一連串抗議之聲。


    “要是有人打著丞相的名義幹壞事,大夥一定能分辯出來!”幾個退伍的老兵自作聰明地回答。


    這顯然都不是文天祥期待的答案,他靜靜地站著,等著人們正確的回答。


    他知道自己在賭,賭這個民族中有清醒者,賭這個民族的政治智慧在曆史的同一發展階段不落後於世界的前列。


    能給他披上黃袍的不是劉子俊、曾寰等人,而是天下百姓。


    如果天下百姓都希望他黃袍加身,今天,他將毫不猶豫地披上那件罪惡的袍子。


    如果天下百姓中存在與自己誌同道合者,邏輯的怪圈就不存在,這件黃袍就不需要披上。


    “揍他!”有人大著膽子喊了一句。


    隨即,有人大聲地附和,“揍他,無論是誰!”“丞相大人勿怪,您不會變壞。


    有人打著您的名義幹壞事,大夥就揍他,揍完了扭送去官府,看看到底誰是誰非!”百姓們亂紛紛地嚷嚷道。


    今天,文天祥的問話太有意思了,足夠讓他們回憶半輩子。


    也許到了老了以後,帶著子孫後代坐在月光下,還可以講一講今天的趣聞。


    “對了,揍他。


    我們的財產屬於我們自己,誰也不能奪去。


    我們的尊嚴要由我們自己保衛,誰也無權剝奪。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在想,我們究竟為何而戰,我們為誰,為什麽而流血。


    父老鄉親,你們能給我一個答案麽?”文天祥揮舞著雙臂,對著所有人呐喊。


    “不給蒙古人當狗!”回答聲如山崩海嘯。


    這是用生命與鮮血換來的答案,經曆過屠城、抗爭的人都知道,挺直腰杆做人有多麽艱難。


    “不給蒙古人當狗,給自己人當狗,你們願意麽?你們願意財產被人任意掠奪,尊嚴被人隨便踐踏麽?哪怕那個人是你們的恩人,你們的保護者,或自稱為聖人、神明的家夥?”文天祥接著問,仿佛一瞬間想將心中所有鬱悶抒發出來,尋找一個最終的答案。


    “不願意!”人群中的情緒已經沸騰。


    不願意,我們不願意,所有人都清晰地知道一個答案。


    無論貧窮和富貴,出生的地域和父輩的職位,沒有人願意被人踏在腳下,沒有人願意自己的權力被人肆意剝奪。


    “你們不願意,我也不願意。”


    文天祥的胡須在胸前飛舞,他雙手高舉,仿佛揮舞幹戈的刑天,向命運發出一連串的挑戰。


    “我們拚死抗擊蒙古人,就是為了不給人做奴隸。


    如果蒙古人走了,我們再在自己頭上供起一夥漢人,同樣是為奴為婢,這之間到底有什麽區別?誰能告訴我,這之間的區別何在?”“沒區別!我們不給蒙古人當狗,也不給自己人當!”人群中間,幾個破虜軍低級軍官呐喊著。


    在軍校中,他們被灌輸最多的就是“尊嚴”二字。


    軍隊的上下級之間講究服從,但軍校在教會他們服從的同時,教會了他們一個人的尊嚴不可踐踏。


    “對,我們頭頂蒼天,腳踏大地,誰生來也不比誰高一等!”幾個臨窗而離的書生揮舞著衣袖喊。


    經曆報紙上這麽多年的反複論戰,君臣、父子等森嚴的等級在大多數年青人心中早已被推翻在地。


    雖然短時間還沒有新的理論誕生,但他們已經不再願意為維護原來的秩序而被當作犧牲品。


    “所以,我們設立一部約法,保證所有人生而平等。


    我們曾經把自己的手按於其上,對著蒼天大地許下誓言。


    我們將誓死捍衛它,因為在守護著他它的同時,我們守護著國家的希望,和自己的尊嚴….”文天祥環視眾人,聲音宛若洪鍾大呂。


    “所以,我請你們在這裏見證,我,大宋丞相文天祥,將永遠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你們的權利,還有這部約法。


    我也請你們和我一道,用一切力量保護它。


    因為保護它的同時,我們也在保護著自己!”“那個文瘋子…….”很多年後,有人笑嗬嗬的講。


    心裏卻明白,所有人的內心深處在那一天被瘋子喚醒了某些早已存在的東西。


    “這個文瘋子!”臨街的一個酒家的二樓,有個跟著人群亂嚷嚷的看客笑著說道。


    手裏的飛鏢已經被他的汗水浸濕,但他卻好像忘記了自己原來的任務般,隻顧跟著周圍人群大呼小叫。


    陳丞相做不到這一點,皇上也做不到,曆朝曆代的英豪都做不到。


    鄭虎臣知道這一點,他亦很欣賞文天祥在此刻表現出來的瘋狂。


    “如果我是他,我亦會如此!”內心深處,鄭虎臣忍不住這樣想。


    “陳丞相錯了,他從開始就錯得厲害。


    他所追尋的目標和文大人所追尋的相去太遠,高下之間若判雲泥!”用欣賞的眼光看著文天祥的一舉一動,鄭虎臣慢慢站了起來。


    他不會再出手了,陳宜中的活命之恩,比不上街道上那個瘋子的一根小指頭的價值。


    手指扣著飛鏢,鄭虎臣準備下樓,無意間,踏卻看到距離自己不遠的座位上,幾個人的袖口處有銀光在閃爍。


    “丞相大人小心!”鄭虎臣高喊,抄起一張桌子向文天祥身前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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