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來福用極其複雜的目光瞪了一眼林阿丙怒道:“你給老子滾蛋!”


    林阿丙則用有些顫抖的聲音道:“林大人說了,同袍當同進同退,同生共死!”


    張來福的眼睛一紅道:“傻兄弟,你死了誰照顧老娘妻兒?”


    林阿丙微微一愣道:“大夥要是都顧忌這些,等洋人進了城,家一樣保不住,希望林大人的撫恤銀子能說話算話!”


    張來福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好樣的,是條漢子!下輩子我們做親兄弟!”


    林阿丙則嘿嘿一笑道:“不幹,咱娘說了你什麽都好,就是長的醜了點!”


    張來福……上刺刀!張來福大吼一聲,殺啊!林阿丙跟隨著張來福衝了出去!兩個略顯單薄的身影在啟明星的映襯下,義無反顧的衝向法軍。


    艾迪上尉目瞪口呆的望著兩名瘋子撲向自己,那似乎閃著寒光的刺刀是那樣的近?槍聲是那樣的飄忽不定?他甚至看到了對方身上中彈迸濺出的血花?


    戰鬥很快結束了,在徐徐的海風下,普林頓.阿瑟上將和米切爾少將走在沙灘上,十六具法軍的屍體一列排開,裏麵包括了艾迪上尉,他的胸口被捅了個大窟窿,兩名清國士兵的遺體也擺放在一旁,他們使用過的武器被遞到了普林頓.阿瑟上將和米切爾少將的手中。


    普林頓.阿瑟上將對陸軍的武器型號並不了解,但是米切爾少將卻非常精通,米切爾少將翻看了一遍之後,長長的歎了口氣道:“這很像是普魯士人的東西,造價昂貴工藝複雜,我們隻有參加克裏米亞戰爭的近衛軍團才裝備了類似的這種武器,好像沒有這種槍做工細致。”


    米切爾少將反反複複的查看著繳獲的步槍和彈藥,試圖在裏麵找出什麽倪端來,他很不願意承認清國陸軍使用的武器比法國陸軍先進,而普林頓.阿瑟上將則坦言道:“在好的武器也要依靠人來使用,如果是我們的士兵在完成了警戒任務後,他們會怎麽樣?”


    米切爾少將毫不猶豫回答道:“當然是撤退了!”


    普林頓.阿瑟上將慎重的點了點頭道:“可是這兩名清國的士兵卻留下和我們進行了一場必死無疑的戰鬥,如果你還認為清[***]隊還是停留在1840年狀態的話,我們恐怕就要步英國人的後塵了。”


    米切爾少將點了點頭道:“讓英國人接受點教訓也是好的,沒有軍隊就等於沒有話語權,現在我們無論在陸軍數量還是艦隊規模上,都要遠遠的超越英國人,相信這次雙方如何聯合作戰,指揮權的爭奪一定會更精彩!”


    接到了戰報示警的鵬城已經開始全麵戒備,徐大偉站在鵬城的城頭,他手下現在有四個齊裝滿員的營頭,槍彈還算充足,手榴彈也有一批,最新從舊港運來的什麽迫擊炮整整三十門全部囤積在鵬城,連同炮營的四百人,現在他手上有足足二千四百人,扼守鵬城可謂信心十足。


    不過根據回來報信的新兵所言,登岸的洋鬼子和後麵的艦船數量,徐大偉推測此番來犯的洋人不會少於五千人,在加上之前林大人給自己的暗示,徐大偉知道恐怕此番一時半會是不會有什麽增援了,自己要做好同這城所同生共死的準備了。


    二萬法軍的部隊用了幾乎一天的時間才全部登陸後,第二天清晨,法軍開始緩緩向大鵬城所壓迫而來,有言道人過一萬鋪天蓋地,萬人的隊伍徐大偉自然見過,但是麵對二萬多幾乎武裝到了牙齒的洋毛子?徐大偉心中有些忐忑。


    回身望著自己下屬的兵,徐大偉嘿嘿一笑道:“大家不用驚慌,林大人既然安排我們固守必然是有了萬全之計了,之前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五千英夷,現在二萬法蘭西洋毛子何足道哉!”


    徐大偉手下的一個營頭的千總元宏望著法軍長長的行軍隊列驚歎道:“我的天媽啊!老子發達了!”


    徐大偉瞪了一眼口不擇言的元宏,生怕他說出什麽影響士氣的話來,畢竟大家心裏都非常害怕,二千對二萬?隻要不是傻子就都明白其中的含義。


    但是元宏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一般?自顧道:“咱們剿匪的時候一個人頭算五兩銀子,頭目十兩,匪首一百兩!今個城外這麽多洋毛子,隨便開一槍都能放到一個,等打完仗咱們林大人還不得心疼的掉眼淚啊?”


    元宏的話讓原本被包圍有些驚慌的兵勇們立即平靜了下來,對於一個生理健全正常的男人來說,權利、金錢、女人永遠是最有吸引力的東西。


    徐大偉滿意的看了一眼元宏,隨即道:“都給爺打起精神來,吃林大人的餉,打勝了有賞銀,傷了有傷金,殘了有榮軍農場,死了有撫恤金,背靠著幾十萬父老鄉親,咱們水師不是八旗,不是綠營,更不是團練軍,咱們可丟不起那個人,誰要是怕了熊了,痛快的現在給老子脫了這身軍皮滾蛋。”


    兵勇們開始熱切的小聲討論起來,林海疆的大方慷慨是有目共睹的,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這句話在南洋水師已然是不適用了,在南洋水師當兵眼下在廣州城可是件榮耀的事,林大人的兵可不是什麽人都當得了的,換句話說想吃林大人的軍餉你得有本事。


    廣州街頭的童謠都唱道:扛洋槍、吃肉包、餉銀養全家,爹娘樂哈哈!


    童謠代表的就是民心,也就是老百姓的認可,幾乎所有水師兵勇都有一種自豪感和優越感,今天似乎將要輪到他們捍衛這種優越感了,一想到以往陣亡的那些兄弟的家人都得到了妥善的照顧,戰死似乎也變得並不可怕了。


    普林頓.阿瑟上將收起了望遠鏡對身旁的米切爾少將詢問道:“你認為那些野蠻的鞭撻人會投降嗎?”


    米切爾少將頓時做了一個無奈的表現道:“閣下,恐怕不會,起碼在我們給他們點厲害之前,他們是不會投降的。”


    普林頓.阿瑟上將若有所思的指著鵬城那不高但是顯得很結實的城牆道:“這裏至多隻能容納二個步兵團,該死的鞭撻人的智慧,他們的堡壘選擇在了這個狹窄的正麵,除了用大炮轟開城牆強攻之外,我想不到什麽好點子。”


    米切爾少將用眼睛斜了一下站在一旁同樣顯得聚精會神的陸軍陸軍中將馬蓋先,麵無表情的馬蓋先沉聲點了點頭道:“閣下,正如您所說的,確實沒有好辦法。”


    普林頓.阿瑟上將非常滿意的揮舞了一下馬鞭道:“我希望能在城裏喝下午茶,我的中將先生。”


    “會如您所願的!”馬蓋先的態度讓普林頓.阿瑟上將顯得很享受。


    不過一會工夫,普林頓.阿瑟上將在幾裏外的山坡上支起了帳篷,仆人將濃香的咖啡端上,一旁幾隻獵狗在不時吠叫。


    米切爾少將望了一眼馬蓋先道:“你為什麽不勸阻閣下?你才是陸軍最高指揮官!”


    馬蓋先頭也不回道:“請你不要忘記,普林頓.阿瑟上將閣下是總指揮!”


    坐鎮廣州城的林海疆此刻手中還有大約七千兵力,其餘的兵力全部駐紮於各個炮台,身為廣東水師提督,守土之責理當自然。


    法國人的出現讓已經亂了套的曆史已經失去了原有軌跡,作為之前蝴蝶效應的受益者,林海疆此刻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受害者,他之所以不敢調兵的主要原因就是根據舊港方麵的可靠情報,英國人的援軍似乎已經上路了。


    在這種時候,林海疆就要更好的掌握好為數不多的預備隊,如此大規模的交戰加上法國人的介入,林海疆可以肯定第二次鴉片戰爭已經算是正式爆發了。


    在不清楚法國投入的兵力和動機以及戰略目的之前,林海疆無法救援鵬城,至於大清朝廷方麵的反應和對策,林海疆隻期望所謂的朝廷不要拖自己的後腿就好了。


    抵禦外辱本來應該是國家的行為,但是此刻卻變成了個人的事情?對於這一點葉名琛也是萬分無奈,朝廷的一幹人等已經擺明了態度不想擔幹係,這仗打贏打不贏恐怕自己和林海疆都沒好果子吃,不同的是打贏了能死得好看些,打不贏死得難看些罷了。


    坐在葉名琛一旁的柏貴見葉名琛愁眉不展,於是詢問道:“聽說法蘭西的幾萬人從大亞灣上了岸?一路燒殺搶掠,現在兵困大鵬城所?”


    葉名琛微微點了點頭,柏貴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緊張的詢問道:“那南澳總兵哪裏和朝廷是什麽章程?”


    葉名琛冷笑一下道:“都言這兵事如火勢,現在這個情況下,朝廷那邊就不要指望了!南澳那邊跑得連兵營都空了,不知道那些該死的到底吃了多少的空餉,現在恐怕皇上也是不肯擔這幹係哦!曰後拿我等的腦袋去和洋人講和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這時,一名七品書吏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道:“大人,戶部的庫令!全部銀兩立即押解入京!”


    “什麽?”葉名琛和柏貴同時從座椅上彈了起來,柏貴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才對葉名琛道:“哪有這個時候抽調藩庫的?這庫令分明就是旨意,蓋得是軍機處的行印。”


    葉名琛緩緩的歎了口氣道:“自古打仗無非是打得兵餉糧草,這釜底抽薪之計也過於歹毒了!即便咱們大勝洋人,這開仗所耗糧餉械彈一關也定難過啊!怎麽辦?”


    柏貴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上書房、軍機處的行印就等於是旨意,違者就是抗旨,是要株連三族的啊!唯今之計你我先籌集些餉銀,萬萬不能讓水師垮了,就是變賣家產也要挺過這一關再說。”


    葉名琛點了點頭道:“這是朝中有人想至我們於死地啊!”


    “置之死地而後生!”柏貴用指頭彈了彈茶杯蓋子。


    葉名琛立即派人將藩庫銀子即刻押往京城的事情密報了林海疆,並囑咐林海疆穩住陣腳,銀子的事情他們想辦法,林海疆一早做了完全準備,他還真沒指望藩庫的銀子,原本抱著多多益善的心態,看來是有人在背後偷偷下了黑手。


    在鵬城外,已然是硝煙滾滾,徐大偉利用鵬城地區狹窄的地形和普魯士1855式擊針式步槍優越的姓能,連續打退法軍的三次進攻,排著整齊隊伍的法軍可謂是一等一的好靶子。


    三次進攻法軍被撂倒了二千餘人,法蘭西共和國陸軍第二十一步兵被徹底打殘了,使用預製彈頭技術的鵬城守軍發射的子彈讓法軍的軍醫十分空閑。對於所謂“霹靂彈”如此驚人的效果,徐大偉無比震驚,更對這種子彈的研究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之所以裝備後世的槍彈惡魔達姆彈,林海疆最初不過是一時好奇,因為曆史上的達姆彈出現於1897年,由兵工廠軍方總監克萊上尉設計研製而成,他把7.7毫米槍彈去掉尖端被甲,**出鉛心,就成了威名赫赫的達姆彈。


    將彈頭的尖端被甲去掉,露出鉛心,當達姆彈射入人體後,鉛心由於慣姓作用從被甲內湧出,被壓扁成蘑菇狀,被甲發生擴張或破裂,迅速釋放能量,擴大創傷出口,使彈頭具有類似爆炸彈頭的致傷效果。


    進入人體內部的彈頭嚴重發生形變乃至破裂,導致人體組織出現喇叭狀或葫蘆狀空腔,創傷麵積是彈丸截麵積的上百倍,在被命中時出現口徑十幾倍甚至更大瞬間空腔,對人體的血液循環係統產生巨大的壓力。更令傷者痛苦的是,如果彈丸的碎片遺留在身體內部,那麽就可能會造成鉛中毒,即使僥幸碎片遺留在身體內部比較少,但是破碎的巨大傷口極難愈和,容易造成感染。


    1899年海牙公約的第三項聲明《禁用入身變形槍彈的聲明》,明文禁止“進入人體後易於膨脹或變扁的彈頭”,而當時中國的代表清朝政斧亦是簽署國之一。


    林海疆並沒有見過真正的達姆彈,他隻不過是好奇,一種子彈僅僅出現不足2年就被全世界認可並且禁止,他將達姆彈的構思非常不負責任的交給普魯士人,說是中國明朝的一個火器製造者的發明,名為霹靂彈!


    普魯士人提供了一大批這樣的子彈,林海疆本著不負責到底的精神,準備全部撥發下去,但是這個計劃還沒來的及實施,大鵬就被法軍所圍困。


    法軍十分榮幸的成為了達姆彈的第一個受害者!


    馬蓋先在連續檢查了十幾具血肉橫飛的屍體後,征戰多年的他被這種血腥的場麵深深的刺激到了,槍彈竟然在人體上翻滾造成了如此大的破壞,一名外科醫生驚歎不已,全然不顧屍體流了一地的腸子內髒,在翻開子彈對器官的破壞。


    一個小洞進去,竟然拳頭大的窟窿出去?這是魔鬼的武器嗎?僅僅三個小時,十分之一的損失,如果是在克裏米亞馬蓋先能夠接受,但是麵對被稱為愚昧落後,隻會用弓箭的鞭撻人,馬蓋先實在無法接受。


    愚昧落後的鞭撻人竟然使用甚至比福林德步槍還要先進的步槍?這個世界難道顛倒過來了嗎?


    馬蓋先這才知道在此之前的前哨戰中,已經繳獲了鞭撻人的步槍,但是如此重要的情報竟然沒有人告訴自己?


    馬蓋先氣衝衝的找到了普林頓.阿瑟上將,結果普林頓.阿瑟上將先聲奪人,訓斥馬蓋先指揮不利,部隊竟然在步槍射程之外就垮掉隊形被迫退了回來。


    馬蓋先冷漠的望著普林頓.阿瑟上將一字一言道:“我們是在自己步槍射程之外被擊潰的,閣下難道不想說點什麽嗎?”


    普林頓.阿瑟上將頓時微微一愣,隨後滿不在乎道:“你是陸軍指揮,這種事情不應該我這個海軍上將艸心吧?”


    對於推卸責任的普林頓.阿瑟上將,馬蓋先毫無怒意竟然微微一笑道:“閣下,我記住您的話了!”


    馬蓋先立即改換了進攻方式,先使用炮兵集中轟擊城牆碉樓所在位置,然後以炮火推進掩護步兵以散兵線快速推進。


    打得十分順手的徐大偉見法國人調整了戰術,猛轟城樓邊的碉樓,頓時心中一驚,別人不知道,他非常清楚碉樓所在的位置恰恰是城牆最為薄弱的地方,很顯然對方有對土木建築十分了解之人。


    徐大偉哪裏知道,馬蓋先在克裏米亞戰爭中,先後指揮部隊攻陷了超過50座的城堡和要塞,鵬城在馬蓋先的眼中幾乎是如履平地一般。


    轟轟的炮聲夾雜著肆意橫飛的碎石,幾名兵勇連同他們的步槍被炸上了天空,甚至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徐大偉冒險趴在城頭,法軍的步槍確實不行,但是火炮卻是完完全全青銅置退架式的後膛炮,發射的都是開花彈。


    鵬城內部其實並不大,幾乎整個城都處於法軍的炮火打擊之下,徐大偉的優勢轉瞬消失,不過徐大偉清楚,法國人是從海上來的,他們的補給決定了這樣猛烈的炮火無法持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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